第七十三章 三雄竞勇战犹酣
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夏侯婴之后也。年十四，就师学，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曹cao以骑都尉讨黄巾，恨无良将相佐。时惇方弱冠，慨然从其征伐，颇多勋劳。 蔡琰《汉末风云·夏侯惇传》 ＊＊＊＊＊＊＊＊＊＊＊＊＊＊＊＊＊＊＊＊＊＊ 往交州走了一遭后，曹cao意识到自己已落后好友赵雷许多。内心的骄傲终于使他摆脱了近年来的低迷情绪，决心在这个由黄巾军揭开序幕的乱世中一展抱负，不使胸中之志与草木同朽。回到洛阳，他首次放下面子，求父亲曹嵩出面，为自己谋取了这个骑都尉的职位，又因见到赵雷手下人才济济，心中艳羡不已，于是命人送书信给家乡夏侯一脉亲族中素来与自己交好的夏侯惇，请他出山相助自己，两人率精兵五千入颍川讨贼建功。 当得知朱儁初战“惨败”，退往长社与皇甫嵩汇合的消息时，深通兵法机谋的曹cao当即便将他们的谋划揣摩出七八成。于是精心推算出黄巾军溃逃的方向路线，选取了这个险要的山口埋伏下来，以逸待劳，只等溃退的敌军到来。 守候整夜，大批溃逃的贼兵果然来到此处。急性子的夏侯惇当时便要上前厮杀，曹cao却突然想到当年与赵雷相交，两人谈天说地是听他说过的一段趣事。他说一个人做了剧烈的运动后，决不能立即坐下休息，而要继续做些略微舒缓的运动使紧张的肌rou松弛下来，否则，等休息过后，肌rou会酸胀无比难以使力。曹cao当时半信半疑，亲身试验后证实的确如此，事后还曾感叹果然“事事留心皆学问”。此刻灵机一动，便阻止了夏侯惇，叫全军继续埋伏，等敌军休息片刻之后，才骤然杀出。 波才见大队官军如神兵天降般突然杀出，以为竟是皇甫嵩与朱儁预伏的杀手，心中不由大惊，急令全军不可恋战，迅速往山口方向冲杀突围。但一经交战，波才却惊愕地发现己方将士似乎个个四肢无力，动作缓慢，眼睁睁看着对面官兵的长刀临头，就是不知招架闪避。 见到己方将士被敌人如砍瓜切菜般肆意格杀，不多时已是尸横遍野，波才目眦尽裂，口中怒吼连连，镔铁棍舞成一条矫首怒姿的黑蛟，将方圆两丈之内，每一个企图攻击他的敌人都被砸得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后方指挥作战的曹cao见他如此凶猛，扭头对身边的夏侯惇道：“元让，此人便是贼首波才，你可有把握将其拿下？” 被曹cao按在身边不许妄动的夏侯惇早已心痒难耐，听曹cao发问，大喜道：“兄长放心，休看那波才凶悍，小弟视之如草芥耳。兄长且在此稍待，看小弟擒杀此獠！”说罢一催战马，挺掌中先祖开汉名将夏侯婴传下的鼋龙枪直取波才。 “贼将看枪！”夏侯惇一声大喝，宽如手掌的扁平枪锋平刺波才咽喉。 波才见对面这员小将来势汹汹，鼋龙枪中宫直进势不可挡，心中一凛潜运内劲举棍一拨。枪棍交击发出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波才虽将大枪拨开，却也被那枪上所蕴的狂暴劲力震得虎口发热，胸中血气翻涌。 夏侯惇见这一枪未能得手，不怒反喜，大笑一声道：“好贼头，果然有一套！再接我一击。”鼋龙枪高举过顶，用一个霹雳震顶的招式当头砸下。他这条大枪造型奇特，枪杆前端是一个龟背龙头的鼋龙造型，龙口中吐出二尺长的枪锋，而那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龟背又可以当做锤使。 波才见这小将招式直来直去看似简单，却总是隐隐蕴含无穷后招变化封死自己所有的退路，令自己除硬接外别无他法，当下只得横棍遮拦。 又是一声打铁般的巨响，波才连人带马被无匹巨力震得连连后退，握棍的双手先是一阵麻木毫无知觉，随即又是火烧般的剧痛，手心一片湿热，涔涔鲜血从虎口渗出，沿棍身淌下。 夏侯惇使发了性子，将家传绝学“狂战诀”运转到极致，双目泛起一片令人惊惧的血红之色，得势不饶人地连攻十余枪，每一枪都迫的波才与自己硬拼，终于在第十三枪上击飞他手中大棍，震伤他的内腑，使他在马上喷出一口鲜血。 “大帅！”周围的几员黄巾将领大惊，不要命地冲上来将波才护住。 那彭展的将领一把抓住要上前拼命的丁焕，喝道：“有老子在此，还轮不到你这小白脸拼命。你护了大帅先走！”不待丁焕说话，怪笑一声道：“兄弟们，并肩子上拼死这小子！”连他在内的无名黄巾将领一拥齐上，将夏侯惇围住走马灯般厮杀。 丁焕望着山贼出身，向来与自己不合的彭展的背影，心中百味交集，猛一咬牙，护着受伤后只能勉强坐稳马背，却一时不能与人交手的波才，率一批人舍命闯出官军重围而去。 曹cao虽不甘心，但苦于兵力有限，实在没有力量分兵追及，只得集中精力收拾眼前的残局。 波才在丁焕的护从下仓皇逃命，此时身后追随的人马已不足五千。一行人急急如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向着西华方向一路狂奔。刚刚逃出三十余里，无论人马的体力都已耗尽，精神更接近崩溃的边缘。便在此时，路旁的一片密林中一声呐喊，又有一支人马拦住去路。为首一将手横雌雄双剑厉声喝道：“逆贼，识得刘玄德否？” 当日刘备在涿郡打破黄巾，歼敌两万，俘获一万，更于阵前斩杀黄巾军渠帅程远志，威震幽州。刘焉见自己刚刚认下的侄儿如此争气，自然大喜过望，刻意加以笼络。在庆功宴上，他当面许诺使刘备暂时假校尉之衔，自己会立即上书朝廷详述其功勋，为其请求封赏。 心怀大志的刘备自然不会满足于一时的成就，他无时无刻不渴望建立更大的功勋。想及恩师卢植正在广宗与贼首张角大战，便向刘焉恳请，希望刻意领一支人马前往助战。 刘焉见幽州乱事已平，那卢植又是当时大儒海内知名，相助与他对自己的名声大有益处，便欣然应允，当即调拨了三千精兵。 刘备率本部乡勇及三千幽州兵合共三千五百人，星夜兼程赶到广宗去见卢植。 卢植见到刘备，又听说他在幽州建功，心中甚是欣慰。不过此时他与城内固守的张角正处于相持阶段，彼此都奈何不得对方，刘备留在此处却并无用武之地。恰好颍川的军报传来，以他的见识，自然可以猜到皇甫嵩与朱儁二人的布置，有心成全这个在赵雷之后最得自己欢心的弟子，便叫他仍旧统领那三千五百人马，往长社通往西华的方向觅地埋伏，伺机杀敌立功。 见伏兵又起，丁焕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去，他看看身边重伤无力的波才，年轻英俊的脸上现出决绝之态，毅然道：“末将率兵迎敌，大帅当速速脱身！”说罢举枪喝道：“黄天至神，佑我黄巾！众兄弟，随我杀敌！”随即义无反顾地往刘备军列下的严整战阵冲去。 五千黄巾残兵听到这早已铭刻入骨髓的呐喊，一股莫名的力量迅速充盈了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一起狂吼应和道：“黄天至神，佑我黄巾！”紧随在丁焕的身后，冲向前方严阵以待的官军。 “丁焕！”波才面容扭曲，痛苦的大叫一声。想要催马跟上，却本身边的十余名亲卫死死拖出。这些死忠于他的亲卫五千不顾他的挣扎，趁着敌军被死死拖住的良机，簇拥着他斜刺里落荒而逃。 信仰与勇气毕竟不能弥补力量的巨大差异。胸中的一股锐气消散后，筋疲力竭的黄巾军便只能任凭以逸待劳的刘备宰割。 缓缓收回刺入丁焕胸口的长剑，望着对面那张毫无畏惧地含笑瞑目的年轻脸庞，又看看周围自始至终无一投降的敌人的尸体，刘备心中叹息：“黄巾军中，竟有如此多的忠义之士！” 虽然对敌人生出几分敬意，却并不代表刘备会就此放手，他火速整顿兵马便要去追赶那逃走的贼首波才。 忽见后方烟尘大作，有一支人马急速逼近。刘备心中一惊，急命全军列阵戒备。等那支人马到了近处，才由旗号衣甲认出是官军队伍。刘备略略放松警惕，提气扬声道：“对面是哪位将军的队伍，在下幽州假校尉刘备！” 来的正是已收拾完残局的曹cao一行，他催马紧赶几步，拱手道：“骑都尉曹cao追贼至此，多有惊扰，还望刘校尉见谅。”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各自交代来历，才知都是为了劫杀颍川黄巾贼首波才。于是简单商议几句后合兵一处，一起向着波才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刚刚追出二三里，却见迎面驰来二三十骑人马，为首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面如冠玉，白衣胜雪，胯下骑乘一头体型巨大的麋鹿，手中持一柄形如笔管的长枪。在那长枪的枪尖上，赫然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看到曹刘二人追兵，他们勒缰驻足，那男子微微一笑，朗声道：“抱歉了二位，那贼首波才的首级，我赵宇霆已经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