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相隐露(节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阳呆呆坐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竭力想忽略搁在身上的手,可惜成效微乎其微。 她只记得昨晚委实兴奋了点,跳了大半夜舞后,美酒一杯接着一杯干,渐渐眼前也模糊起来,醺醺然地想下去休息,吉西安自告奋勇地送她和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诺因离开,然后…… 想起来,当时就该从那家伙咧到耳根的笑脸看出不对的! 叹了口气,杨阳耙耙睡乱的刘海。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被侵犯了,看衣服就知道什么事也没发生,虽然昨晚两个人都神智不清,但是喝醉的男人会化身成狼,醉瘫的男人却和绵羊一样毫无攻击力。 她是觉得这样对不起神官,即使他们没有缔结婚姻的承诺,但在心态上,杨阳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未婚妻了,自然有义务为他守贞。 以后得谨慎。 下了个郑重的决定,她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实处。转过头,青年天真无邪的睡靥映入眼帘。美色当前,心情好了些。 真是……可爱呐。看了会儿,杨阳不禁手痒。清秀的娃娃脸因为酒力而泛着红晕,更衬得肌肤莹润如玉;长长的眼睫随着呼吸微颤;弧线优美的薄唇张开,完全是小孩子的睡相。 毛手伸到一半,想起此人是武人,哪怕醉翻了,反射神经还在。一指戳下去,就算不被史列兰砍死,只怕也会被甩飞。 恋恋不舍地收回,半途转向,握住他腰间的剑——摸不到这个,摸摸另一个也好。 依然是令人惊艳的嗓音。杨阳一阵陶醉,情不自禁地冲口道:“史列兰,你如果有人形,一定是绝世大帅哥。” 魔封莫名地感到一股悸动,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诺因睁开眼,冷电般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整个人如蓄势的猎豹一跃而起,扑倒猎物,将她困在方寸之地。 “诺…诺因!” 黑发少女只觉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手腕已经被擒住,一具看似纤瘦却充满压迫感的身躯覆盖其上,带着酒香的气息近在咫尺,心跳顿时失速,脸红得快冒烟。 “……阳?”诺因吐出沙哑的声音,紫眸茫然地眨了眨,杀气尽去,像要看清她似地靠得更近,“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我不在你的床上!”杨阳气急败坏地大喊,别过头,“是你在我的床上!” “哦。”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没有,下一秒,诺因又躺了回去,继续呼呼大睡。而杨阳连滚带爬地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这才惊魂稍定。 老天!拍拍红得发烫的脸颊,她深切后悔把这个男人看得太幼稚。再孩子气的男人也是男人,有潜藏的侵略性。何况诺因今年二十五岁,是个真正的成熟男性。 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留下的温度,身体也是,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狂跳起来,焦躁下一脚踢出:“起来啦!” “不要吵!”被她踢得翻了个身,诺因抓起被子盖住头,“我头痛死了!” 头痛?杨阳一愣,关怀地爬过去:“宿醉吗?让我看看。”诺因毫不领情,挥开她探视的手:“叫你不要吵听不懂吗?给我滚!”好心被拒绝,杨阳也一肚子火,正要发作,肖恩道:杨阳愕然:“低血压?” 难怪起床气这么大。好笑地叹息,她从另一边下床,到隔壁的梳妆间整理了一下仪容,端来一盆水,再叫侍女煮两杯醒酒茶,扶起那个还在赖床的人,帮他洗脸。 “唔……”冰凉的触感有着提神醒脑的功效,诺因甩甩头,有气无力地道,“阳?” “终于醒了啊。喏,醒酒茶,喝了会舒服点。” 不疑有他地接过,诺因一边喝一边纳闷:“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杨阳抚额道:“你刚刚果然是无意识状态——看看清楚,这是我的房间!” “怪了,以前喝得再多我也会自己走回去。”诺因对自己擅闯少女闺房的行为毫无检讨之意,只担心识途能力是否下降。 “不奇怪,是你的好部下送你进来的。” “吉西安?” 杨阳点点头,撩起他的斗篷一角,皱起眉头:“弄得皱巴巴的,衣服也是,你还真是没有元帅的自觉。将来一定要娶个贤惠的妻子,你才能人模人样地走出去。”诺因手一滑,险些掉了杯子。 “算了,脱下来让我熨一熨,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哦。”诺因红着脸跑进浴室。 “殿下,进展如何?” 在餐厅门口守株待兔的吉西安一把勾住主君的脖子,拉他到角落窃窃私语。诺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什么进展!”他本想申明自己和杨阳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不知为何,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口。 “哎呀,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啊。”吉西安一副替他丢脸的模样。诺因瞪目:“谁像你满脑子龌龊思想!”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睡得人事不知,有心也无力。 “这哪叫龌龊,是人的天性。记好了,我教你下一招……” “你们俩鬼鬼祟祟说什么呢?”杨阳怀疑地打量,虽然听不清,但她直觉这两人谈的不是什么好话题。诺因自动切换成无辜的表情:“没有!我们在谈正经事!”吉西安帮腔:“是啊,我们正在商量今年的春之祭典要做哪些准备。”他用的借口无疑高明得多,却无意间帮了倒忙。 “春之祭典啊……”杨阳涌起怀念之情,再也克制不住相思,踏前一步道,“诺因,既然我满愿师的身份暴光了,拉克西丝陛下应该不会再逼你娶我,我想离开,可以吗?” “你想离开!?”诺因上扬的语调透出失控的征兆。 “嗯,我想回我师父住的村子一趟。” “师父”和“一趟”两个词让诺因镇定了些:“是有什么急事吗?”杨阳神色忸怩:“急事倒没有……” “那就再等一段时间!”诺因不由分说地打断,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条条搬上来,“满愿师的消息刚刚公布,人心还没稳定,你不适合现在走;我的问题也没解决,你的身份反而更炙手可热,神使并不是不能结婚。”杨阳失望地哦了一声。 “安啦,等我把圣骑士团的余孽扫荡干净,就陪你一起去。” “你…你陪我去?”杨阳瞪大眼。诺因皱眉:“我不可以陪你去?” “没有啦。”杨阳慌忙摇手,寻思:神官算下来是诺因的兄弟,两人见面应该也会很高兴吧,当下笑了笑,“好吧,我就等到那时候。” “嗯!”诺因立刻释怀,开开心心地牵着她走进餐厅。吉西安颇为欣慰:看样子希望满大,只要殿下照着这个势头追下去。 到目前为止,他百分之百肯定主君是喜欢上人家而不自知,但他并不打算点穿,让诺因用无意识的状态去追才是正确的。有意识的话,只会束手束脚,像只煮熟的螃蟹一样动弹不得。 而身为部下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尽量帮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渲染恋爱的气氛,煽动更多的人加入。久而久之,耳濡目染,无心也会变有心。 一边感叹自己完美无缺的计划,有之称的宫廷术士长一边步履匆匆地走开——他可没空悠闲地在餐厅享受早餐。 昭霆等人已经坐在餐桌旁大块朵颐,见两人进来,纷纷招手:“阳,过来啊!”尽管没被点到名,诺因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希莉丝旁边。伶俐的侍女端来两个托盘,上面是包着蔬菜和鸡蛋的烤rou卷,刚出炉的黑麦面包,拌蜂蜜的牛乳,调有奶油的水果沙拉。菜色丰富,营养搭配均衡。饮料是一杯冰咖啡和一杯苹果汁。杨阳喜滋滋地开动。 “你昨晚表现不错哦。”希莉丝用手肘撞撞师兄,笑容爽朗,“那么大的事就给你轻易摆平了,有一手。”诺因瞪了她一眼:“你才过分,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 “喂喂,我这是讲义气。” “对师兄倒不讲义气。” 杨阳喝着苹果汁看戏,发觉这两人真的很耀眼。只是简单的交谈,一颦一笑,就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单从王者资质看,应该是不相上下吧。 肖恩轻叹。杨阳放下杯子: 杨阳心下愧疚,这几天她的重心完全放在诺因和史列兰身上,而忽略了友人,肖恩笑道: 肖恩略一思忖,道:杨阳十分意外:她本来猜测是相反的结果。 知女莫若父,哪怕记忆七零八落,肖恩还是把握到养女的本性,哀声叹气, ……可怕的小孩。杨阳听得毛骨悚然,忍不住为友人开脱:肖恩也帮养女说话:他可是爱死了菲莉西亚抱着他蹭啊蹭,甜甜地叫着“肖恩师父”的模样。 杨阳无言以对。诺因第一个发现她的异常,关心地问道:“怎么了,阳?” “啊哈哈哈,没事。”杨阳干笑,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真相,铁定被对方狂扁,“对了,诺因,我有件事问你。”拉开领子,掏出神官送的项链:“你认识这个吗?” 学识广博的卡萨兰城主眨眨眼:“东方学舍的校徽!?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希莉丝击了下掌:“你果然认识,我看你在哪本书上翻到过这个图案。”诺因一脸无趣地道:“是啦,有够无聊的一本书——阳,让我看看,上面应该刻着项链主人的名字。”杨阳惊喜至极,昭霆和耶拉姆也兴奋地扑过来,想知道神官的真名,随即想起这项链是他养父大贤者为了安慰他而送他的假信物,根本不属于他,怏怏递了出去。 诺因翻来覆去地研究,很快就在十字架的底部找到一行古代语小字,缓缓念出:“菲莉西亚。” 肖恩一震,喊道:“是莉的全名!”杨阳差点被他震晕过去,头昏脑胀的同时也奇怪:肖恩养女的东西怎么会落到神官手上?眼角瞥见友人脸色铁青,全身僵硬地维持原来的姿势,讶道:“诺因?”其他人也不解地看着他。 “这个名字,我一定在哪里听过。”黑发青年紧紧握住项坠,大有捏碎它的架势,紫眸射出炽热的怒焰,一字一字迸齿而发,“绝对,绝对。” “诺…诺因?”众人被他吓得不轻,昭霆和莎莉耶甚至缩成一团。杨阳听出他的语气是厌恶,更是困惑。 “是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吗?”希莉丝咽着口水问。诺因眯起眼,露出凝神回忆的表情:“不是,是有人这么叫我。” “叫你?”众人愣愣重复,最诧异的要属杨阳和肖恩,但谁也不敢刺激他。蓦地,黑发青年将项链往桌上一扔,踢开椅子站起来。杨阳慌忙拿起,挂回颈项,抓住他的斗篷:“诺因,你不吃饭了?” “没胃口!” 食欲尽失地扫了眼桌上的佳肴,诺因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去。 想想还是不放心,吃了几口后,杨阳就抱着托盘走出餐厅,路上问了几个侍从,不意外地在校场上找到人。 诺因两手握着出鞘的佩剑,整个人的气势也如同无鞘的利剑,锋锐无匹。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专注地盯着漆黑的剑锋。 “诺因。”杨阳小声呼唤,做好被杀气贯穿的心理准备,不料诺因很平静地看向她,还剑入鞘:“是你啊。” “吃点东西吧,你运动量大,不吃饱会没力气。” 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诺因接过托盘吃起来,与之前恶心反胃的样子判若两人。杨阳直觉他的变化和刚刚的一幕有关,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诺因叼着面包愣了愣:“做什么?哦,那是我的习惯。” “习惯?” “嗯,每次思绪比较烦乱,我就会这样。这是我的剑术老师教我的办法,因为我这人很容易头脑发热。而真正高明的战士,要达到心、技、体的完美统一。也就是心无旁念,和剑完全融为一体,绝对的冰冷无情。” 所以你才会这样又冷漠又激烈吗?杨阳若有所悟,随即不苟同地皱起眉头:“可是,烦恼是自然的事吧。”诺因嗤笑:“你以为我在自我催眠?别傻了,只要人冷静下来,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甚至会觉得这些烦恼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这人基本上没烦恼。” “好幸福。” “哈哈哈……”诺因放声大笑,笑声带着浓厚的讽刺意味,“烦恼是自找的,当然也可以自我排解,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有什么幸福不幸福。”杨阳以异样的眼光注视他,以前总是觉得这个人很简单,接触久了,才发现不然。 “那你刚才的烦恼解决了吗?”她柔声道。 诺因漂亮的眉毛微微打结:“这个嘛,还没有。我想不起来,脑子里好象盘踞着一团雾,这还是第一次。”杨阳不由得担心:“那就别想了。”她也感觉这件事透着诡异,不要深入比较妥当。 “我是不打算想了,影响精神健康的东西我向来不碰。”扫光最后一口食物,诺因拍拍肚子,“好!阳,我们来比武吧!”杨阳大惊失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刚吃好饭就比武会消化不良。” “是有助于消化好不。” “总之,我没有这个兴致。”杨阳加重语气,见对方还一脸跃跃欲试,连忙引开他的注意力,“诺因,你母亲是怎样的人?”诺因一怔,显然不适应话题的突变,回忆道:“她啊,是个善良又懦弱的人。” “懦弱?” “对。”诺因的眉间浮起不平,“她被我父亲抛弃,却只会忍气吞声,带着我和莉莉安娜离开,在下界飘泊。甚至死前也不恨那个男人,只是念着他的名字,懦弱得要命!但是她真的是个好母亲,把我和莉莉安娜当心肝宝贝,为我们做新衣服,省吃俭用买糖果给我们吃,自己的衣服却总是补了又补,吃饭也只吃一点点。临死前也挂心我们,哭得泪涟涟的,但还是努力微笑,笑的感觉……”他顿了顿,用怀念的口吻道,“像洁白的山茶花。” “诺因……”杨阳心下恻然,“你喜欢你母亲吗?”诺因抬起头,自豪地道:“当然了!”但是隔了一会儿,他又愤愤地补充:“我只讨厌她的懦弱!” “懦弱也是你母亲性格的一部分,怎么可以拆开来。”杨阳捏捏他秀挺的鼻,以施薄惩。诺因挥开她的手,怒道:“为什么不可以拆开?她是多好的人,我是那么喜欢她,所以才更加气愤!气愤她的不争,气愤她的忍耐,气愤她的伤心——这一切明明都不是她的错,是那个男人的罪过!为什么要由无辜的她背负?只要她坚强一点,多活几年,我可以为她讨回公道,让她过得比世上的任何人都幸福!” “……” 诺因喘了会儿粗气,垂下肩膀,眼角隐然有泪:“我恨那个男人,更恨她的懦弱。能伤害自己的终究只有自己,她选择了伤心而死,将我和莉莉安娜置于何地?” 杨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打背部:“都过去了。”诺因先是绷紧身体,随即放松下来,逸出一声复杂的叹息。 艾斯嘉大陆有四个重大节日:年初的至冬节,净之月的春之祭典,秋之月的收获祭和雪之月的国庆。其中两个在农闲季度的节日庆祝时间最长,春之祭典最为重要。今年的春祭定在净之月20日举行。 在这个举国欢腾的时刻,卡萨兰城主却忙得不可开交。每逢开春,各地的魔兽和盗贼就开始动作,像蝗虫过境一样四处sao扰。本来他是不想管这些“闲事”,可是拉克西丝威胁利诱,硬是把一大堆军务压在他头上。 这天,又摆平了一个村子的诺因回到下界的王宫,累得连铠甲也没力气脱。杨阳好心地帮他的忙,这段日子她已经学会怎么快速脱盔甲,而且技巧无比娴熟。一边喝茶润嗓,诺因一边诉苦:“真想用禁咒魔法轰了那些家伙的老巢!宰掉一批又冒出来一批,没见过这么会生的东西!” “是是,你辛苦了。”低等魔兽应该是无性繁殖的吧。 “最可恨的是西城居然一只魔兽也没闹!以前那里魔兽是最多的啊!不知都发什么神经!” 有魔界宰相在,哪只魔兽敢闹啊。杨阳偷偷地想,当然这话不好说出来。于是拎着脱下的银色链甲,道:“诺因,你的铠甲好高级哦,全部是秘银做的。”这倒是真心的赞美。不料对方没好气地道:“我只能穿这种!”杨阳一愣:“哎?” “我对铁器和皮革过敏。” “……” “绝对不许告诉别人哦!”诺因红着脸申明,“大男人还有这种小家子气的毛病,太羞耻了!”杨阳掩嘴直笑:“是,是。”肖恩感触更深:记得莉就有这两个毛病。 希莉丝敲门走进:“哟,大英雄回来了,你有没有听说啊,最近最红的话题?”诺因狐疑地瞅着她:“什么话题?” “魔武大会。” “魔武大会?”诺因提高嗓门,一脸濒临失控的表情。以为他没听懂,杨阳语带兴奋地解释:“就是魔法和武艺的比赛啊,全大陆性质的。日子已经定好了,大后天。听说有近两万个人参加,还是淘汰以后的结果。”比起有热闹可瞧,她更高兴的是西城城主和宰相也会受邀前来——终于可以见到维烈了。 “我知道!”诺因大吼,气得狠狠跺脚,“老妖婆疯了吗?居然在这个时机点举办什么见鬼的比赛!老头子的下落还没揪出来,执法教团也不知窝在哪个角落搞鬼主意!为了让选手和观众在短期内赶到,空浮舟站势必免费开放,不是敞开门让探子混进来?好不容易才清理干净!” “赛场是定在里那的卢内尔德竞技场,不是上界的斗技馆,不会发生你说的问题啦。”希莉丝掰着手指罗列,“至于乱党那批人,圣骑士团已经被你打得七零八落,靠各地的守军监视就足够;执法教团群龙无首,也不会服从外人的指挥,现在应该争权争得不亦乐乎,而且他们真正棘手的地方是在于对民众的号召力,对参赛的选手毫无作用;亚拉里特和贵族军更是成不了气候。” “你这只是理论!不趁这个势头彻底打垮他们,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何况还有罗兰-福斯在暗地里牵线——对了,这次是不是就是他撺掇的?”诺因一口咬定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来自政敌的脑袋,包括边境的一户人家少了头鸡。 “不不,这次罗兰城主竭力反对,是陛下一意孤行。” 诺因忍不住抱住头,混乱地喃喃自语:“老妖婆真的疯了?”希莉丝甩甩手,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是我建议的啦。元…陛下虽然有一支绝对忠于她的精兵,但是要和东城对抗还是太困难了,加上那些杂牌军倒可以拼一拼。问题是,像原中央军之类,都是徒有虚表,欠缺忠诚度、实战经验,又派系林立,缺乏统一的指挥体系,急需改编重组。可他们没有参加内乱,不方便下手,这就需要一个名目了。” “名目就是魔武大会的奖品?”诺因脑筋动得飞快,神色缓和了些,“也对,用真刀真枪的比赛做筛子,比一个个查容易多了,也可以适当补充新血。不过那些守旧派的大臣和将领会不会反对?”希莉丝笑道:“没关系啦,好大喜功是王室的传统,哪怕他们不满也不会怀疑陛下的用心。” “这倒是。” “还有,你先前的顾虑其实是不必要的,让乱党继续潜伏才危险,把水搅浑,鱼儿反而会浮起来,这次就由我们以逸待劳,将他们一网打尽!”希莉丝犀利地指出。 “嗯……有道理。”诺因想了想,点头赞同。 杨阳旁观两人滔滔不绝,隐隐心凉:这番言论,几乎都是建立在东城谋反的基础上。尽管罗兰是真的有野心,但假如他没有,被如此猜疑设计,也一定会寒心,进而揭起反旗吧。话又说回来,古往今来,功高震主的臣子,有几个是安稳下场的? 唉,算了,这种政治斗争和我无关。最后做了个消极的结论,杨阳自顾自悠闲品茗,顺便看戏。 诺因斜睨师妹:“你这个提议,有百分之八十的私心吧?”希莉丝嘿嘿一笑,坦率地承认:“没错,我想拿到第一或第二名,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当然,我会服从陛下。” “以你的实力,冠军应该没问题。” “我的情人也会参加,冠军我大概拿不到。” “你的情人?”诺因的反问和杨阳的喷茶声同时响起。希莉丝跑到后者身旁,勾起她的手臂,笑靥如花:“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我的情人,肖恩-普多尔卡雷。” 黑发青年彻底沉默了三秒后,道:“希莉丝,就算你帮阳换了个名字,也不能改变她是个女生的事实。” “不是啦,他是……” “希莉丝,我不要参加!”肖恩跳起来反对,语气激烈,“我不要和罗兰和帕尔为敌!”诺因眉头一动,嗅出不一样的感觉。希莉丝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神隐然有怒:“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 “可是……”肖恩发出模糊的抗议。希莉丝软下口气,还加入一丝劝诱:“好了好了,你听我说,照眼下的局势发展,东城是迟早要反的,有没有你都一样。但是你加入,索贝克也许会犹豫,甚至退出。而中城的势力壮大的话,罗兰城主也会慎重考虑,因为他是个聪明人。这样,最好的情况是大家太太平平,谁也不打谁。”肖恩听得心动,迟疑了一会儿,和宿主商量起来。 “你不是阳。”经过一番观察和回忆,诺因下了结论。希莉丝转过头:“他是肖恩,我的情人,和阳是宿命的另一半。”诺因眯起眼:“宿命的另一半?” “就是主人和召唤兽的关系啦,和你家史列兰差不多。” “我和史列兰可都是男的!”诺因更加不悦,“他一个大男人,赖在女孩子体内像什么样子!死了就该乖乖去冥界!”希莉丝奇道:“你知道宿命的另一半是什么意思?” “废话!我那么多书又不是白读的!” “肖恩在我的身体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本来有个假身。”杨阳出来缓和气氛。一面对她,诺因的怒火自动降温:“有假身?那为什么不用?” “因为不能用啦。”希莉丝叹了口气,殷切地问道,“诺因,你手下有没有不伤灵体就能解开魂凭术的人?”魂凭术在死灵魔法里不算高级,但解起来有个和记忆封印相同的问题:会伤害受术者的灵魂。诺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人看中了他的假身?还真是怪胎,真的身体不要要假身——很遗憾,没有这种人,全世界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圣职者。”希莉丝伤脑筋地咬紧下唇。 杨阳插口道:“这倒不用担心,索…有人对肖恩施加了灵魂守护。”希莉丝喜出望外。诺因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灵魂守护?那可是相当高段的法术,谁对他施加的?那家伙又是什么来头?真的是罗兰-福斯的师公?”杨阳默认。希莉丝跳到她面前,严词澄清:“只是表面上的关系罢了,肖恩跟他没有任何交情!” “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你紧张个啥。”诺因无趣地道,“哪怕他和罗兰-福斯交情好得不得了,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希莉丝松了口长气。杨阳深深注视友人:诺因倒没想利用肖恩,或者用他当人质要挟,和希莉丝相比,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话说回来,和我比武的是他吧。我就在奇怪,阳你战斗前后未免相差太大了。” “哈哈哈。”杨阳回以干笑。肖恩想想不妥,冒出来发言:“希莉丝,我还是……” “别烦了,你拒绝也没用,我已经帮你报名了。” “你怎么可以——” 早就预见到这个结果的杨阳毫不意外地将他踢回去,说了句公道话:“希莉丝,你也别把肖恩逼得太紧。”语毕,转向诺因,希翼地问道:“你也会去吗?” 卡萨兰城主显然不太适应她的突变,顿了顿才道:“我啊……应该可以,只要再把南边的几个领地扫荡一下就行。”黑发少女绽开喜悦的笑靥:“太好了。” 创世历1038年净之月19日,比赛的前一天,杨阳一行特地到空浮舟站迎接。 尽管是友好访问,中西两城毕竟还是半敌城,站内警戒重重,防守森严。护卫的宪兵和法师都板着棺材脸,负责欢迎的仪仗队成员也不见丝毫热情。 船门打开,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现,淡绿色的连身裙衫,墨绿色的粗布腰绳,乌溜溜的长发用一条同色丝巾系着,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亮丽,优雅迷人。 “轩风!”杨阳和昭霆惊喜万分——她们没想到友人会来。 “好久不见了啊!”踏着轻快的步子,原南城满愿师挥手走近,三个好友兴高采烈地抱成一团。莎莉耶则扑向随后下船的白衣青年。诺因盯着夙敌冷笑:“你还真敢来啊,不怕被我切成一块一块,扔回西城?”贝姆特回以同样火药味十足的笑容:“哪里,我想你还没这本事。” “那我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 “诺因,你干嘛啊,火气这么大。” 杨阳一个白眼令某人瞬间消火。贝姆特错愕地瞪大眼,随即放声大笑,笑声不掩奚落:“哈哈哈……替罪羊,你成了这家伙的克星啊?”诺因正要跟他拼命,维烈插进来,一脸和煦地伸出手:“殿下,又见面了。” “……”诺因拿他也没辙,只有铁青着脸回应他的古怪礼节,握完拉过他,悄声问,“喂,你和阳真的是父女?” “这个……”维烈苦笑,想当初他听到消息时,差点心跳停止,幸好告诉他的贝姆特立刻笑着说拉克西丝真会掰,连这种关系也想得出来,他才明白是歪打正着,吓飞的三魂六魄一一归窍。 “喂喂,不许对我的宰相搞小动作!”担心老实的部下会吃亏,贝姆特一把将他勾了回来。诺因同他拔河:“我和他说话说得好好的,你插什么嘴!” “维烈。”把他们俩都挤到一边,女孩们围住同伴叽叽喳喳,倾诉别来之情。维烈也愉快地回答,末了询问杨阳:“肖恩好吗?希莉丝和耶拉姆怎么不在?” “肖恩和希莉丝一起去参加第二轮淘汰赛了,耶拉姆帮他们送便当,可能要下午才回来。” 维烈担忧地拧眉:“肖恩出来了?不要紧吗?”昭霆大咧咧地道:“不要紧啦,魂凭术已经解除了。”维烈还是不放心,但眼下的场合,不适宜多谈这种阴暗的话题。轩风兴奋地问道:“你们有没有见到扎姆卡特和月?扎姆卡特是不是像真实之眼照出来的那么帅?” “见到了!帅得不得了!阳还骑过龙身的他!”昭霆的语气又妒又羡。闻言,轩风也一副扼腕的模样,连忙细问。不甘心被晾在一旁的诺因吼出积攒的怨气:“你们聊够了没有?”贝姆特倒不在意,还存心气死他地煽风点火:“继续继续,没关系。” “那个…我们先回宫再聊吧。”可怜友人快爆炸了,杨阳建议。众人当然没有异议,只有贝姆特颇为惋惜——他差点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干掉夙敌了。 “对了,诺因。”瞥见轩风头上的丝巾,杨阳想起在德兰买的紫纱,连忙拿出来,“这个送给你。”本来是为史列兰而买,不过身体是诺因的,就送他算了。总不见得把头巾系在剑柄上,又不是旗子。 “给我?”诺因一愕,还没看清楚,昭霆等人已经好奇地抢过去打量,大呼小叫:“咦!好漂亮的纱巾哦!阳你真有眼光!” “还我!”恶霸地夺回,卡萨兰城主端详片刻,白皙的脸蛋泛起红晕,“我用不着。”这一刻,他生平头一次后悔没留长发。杨阳笑道:“没关系,等你头发留长就用得着了。你现在应该也绑得住,我试试。”说着,将他及肩的黑发撩起,扎了个小马尾。左看右看,满意颔首:“挺可爱的。” 哎呀,小阳吊上一尾大鱼了啊。旁观这一幕,轩风掩住嘴,露出惟恐天下不乱的坏笑。 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王宫旁边的迎宾馆,诺因摒退了闲杂人等,杨阳用各种干燥花泡茶,轩风拿出装满精巧小点心的野餐盒,顷刻间营造出温馨的茶会气氛。两个夙敌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好拔剑厮杀,只能用眼神较劲。 懒得理睬这两人的眉来眼去,其他人自顾自哈拉。轩风三言两语绕到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索贝克的真面目啊?我最好奇的就是这件事了。” 知情者的神色都黯淡下来,连最活泼的昭霆脸上也失去了生气。轩风看得不安:“怎么了?难道他……” “他和我们拆伙了。”杨阳强笑道,“是我的错。” “你?” 维烈叹道:“轩风小姐,这里面有很多复杂的内情,你还是别问了。”轩风不满地嘟嘴,故意戳了他一下:“又搞神秘主义?你是不是这些天被我调教得还不够?”魔界宰相满面通红,宛如惊弓之鸟般逃到离她最远的位子。看到这一幕,杨阳等人都明白了同伴在西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致以最深切的同情。 “嗯哼。”轩风仪态万千地拨了拨耳鬓的散发,优雅地端起茶杯轻啜,以挽回自己的形象,但是除了没领教过厉害的诺因和莎莉耶,每个人都清楚她大家闺秀外表下的本质,那是同人女和色女的混合,“算了,人家我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只是有点遗憾看不到他的真实长相。”莎莉耶插口:“我看过哦。”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询问:“你看过?” “嗯……”想起和帕西斯的约定,莎莉耶犹豫道,“但我答应了他保密。”轩风咋舌:“啧,说了等于没说。”维护损友,昭霆不耐烦地道:“哎呀,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嘛!而且我们也知道了,他是罗兰城主的师父,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银发碧眼,长得很好看。” 平地惊雷。诺因和贝姆特转过头,轩风捧着脸陶醉不已:“银发碧眼?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维烈讶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杨阳苦笑:“朱特说的。” “罗兰-福斯的师父也是你们的同伴?”诺因盯着她,语气并不凌厉,更多的是单纯的意外。杨阳点点头,问道:“诺因,你见过他吗?” “没有,他从来没在社交场合露过脸,听说他一直住在北城研究炼金术,行事低调。那边的商馆长都比他出彩。所以很多人猜测他只是罗兰-福斯的音乐老师。” “哦。”得知友人近况良好,杨阳等人安心泰半。维烈更欣慰帕西斯没插手政局。 贝姆特道:“替罪羊,你们离开后,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杨阳还没回答,诺因怀疑地斜睨他:“你为什么叫阳替罪羊?你对她做了什么事?” “呃,哈哈哈,这只是个普通的绰号啦。”贝姆特刹时警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说出真相,在座的人一定会联手狂扁他,他可双拳难敌四手。 杨阳没有拆穿,和气地笑道:“麻烦是遇到不少,不过都幸运地化险为夷了。”贝姆特连忙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我想也是,光香都就被你们烧了。”杨阳尴尬一笑:“给你添麻烦了吗?抱歉。” “没这回事,我也早就想拔掉这颗毒瘤了。” 聊天的方向正式转到冒险经历,众人正聊得起劲,听到敲门声,手提空饭盒的褐发少年走了进来。 “辛苦了,耶拉姆。”杨阳忙跳起来泡茶,瞥见他身后空空如也,诧异地道,“肖恩和希莉丝呢?” “被南城城主逮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禁不住担忧。半晌,昭霆冒出一句:“有肖恩在,希莉丝应该不会吃亏吧?” 话说反了,应该是有希莉丝在,肖恩才不会吃亏。 从小被一个太过精明能干的jiejie压在头上,使他对所有强势型的女性没辙,眼光一扫就心直打鼓。如果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他说不定还会拔腿逃命。因此,站在兼具魄力和威仪的梅莲可面前,要他不局促,很难。 与之相反,希莉丝却是一派泰然,气势甚至压过了母亲。 “这就是你选择的男人?”梅莲可打量肖恩,看出他的心慌和单纯的内在,“一个比伯都更懦弱,更愚蠢的废物?”希莉丝眯了下眼,没有发作,反而扬起唇角,自豪地笑了:“肖恩是什么样的男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也没必要向你解释。反倒是某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选择了一个还不够,和旧情人纠缠不清,这种行为是不是更该遭人非议?”梅莲可气息不稳,情不自禁地抓紧椅子的把手。 肖恩拉拉情人,小声劝戒:“希莉丝。”回以略带无奈的笑容,希莉丝踮脚在他唇上一啄,这才真正释怀,反过来握住他的大手。 “希莉丝!”目睹女儿大胆的行径,梅莲可生气地皱起柳眉,“你们还没结婚,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我也不会承认你们的关系!”希莉丝懒洋洋地道:“好奇怪哦,一个在订婚前夜还挺着大肚子去找老相好的女人居然在教人家妇道耶,这世界是不是倒过来了?”肖恩头痛地掩面呻吟。梅莲可脸色铁青。 “那个,梅莲可城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南城城主吼得中气十足,多少有点迁怒的意味。棕发青年只是耸了耸肩,一点也没被吓到。他敬畏的只是强势,而非梅莲可个人。说得难听点,眼前的女子更接近外强中干。不然,她爱的就不会是花花公子。 “抱歉,如果你不想被你女儿气死,最好还是听我说几句话。”肖恩诚恳地道,“希莉丝对你心结很深,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追究我们的事,而是修复你们的隔阂。如果你暂时无法接受,我们也可以缓几年,让你慢慢了解。”希莉丝不依地跺脚:“肖恩!”娇嗔的语气透出罕见的小女儿娇态。肖恩主动搅住她的腰,亲吻前额:“没事的,我又不会变心。” 梅莲可收起先前的成见,眼神变得异样而凝重,又端详了肖恩片刻,道:“希莉丝,也许你的眼光是正确的,但你们还是不适合在一起。”希莉丝毫不退缩地和她对视:“什么意思?” “维烈宰相曾对我说,你并非逃避公主的责任,那你是想白手起家了?”梅莲可换了个坐姿,身板却依旧笔挺。同为女性的统治者,她的气质和友人截然不同。拉克西丝是慵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懒妩媚中蕴涵大气和坚定,而她是一丝不苟,严肃认真:“既然如此,你选择一个能够理解你,和你齐头并进的男人比较好。他…只能带给你安慰吧。做我们这行的需要精神上的解毒剂,这我理解。但你有没有为他想过?他能受得了吗?就算受得了,他不会变吗?到时,你能否保证你还会爱面目全非的他?” “……”希莉丝第一次动摇,半晌,勾起一个冷笑,“我要有野心的男人干嘛?拖我后腿?最后再跟我来场生死较量?”梅莲可无言以对。 抱着情人的手臂一紧,令他站立不稳地跌进怀里,希莉丝霸气十足地宣布:“我要他,只要他!” 这一刻,梅莲可觉得:女儿不生成男儿身真是可惜了。 “希莉丝~~~”肖恩咬牙迸出声音:他好歹是堂堂男子汉耶,这个样子算什么!希莉丝绽开如花的笑靥,轻易安抚住他。 “好了好了。”再拍拍脸,啾几下,让某人彻底晕头转向,她抛下一句,“肖恩不会改变,我也不会让那些脏东西污染他,我自信应付得了。”语毕,拉着他走出去。 “呃…再见。”临出门时,肖恩才回过神,匆匆点了下头,俊朗的脸庞一片绯红。可爱是可爱,纯真是纯真,讨喜是讨喜,却让梅莲可预见到他妻奴的命运。 只是……女性也罢了,身为一个有自尊的男性,真的能够忍受被妻子蒙在鼓里,一味受宠的生活吗? 当晚,摄政王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也偕同一群臣子搭空浮舟下来。她所受的待遇就差多了,只有宫廷术士长一个来迎接,旁边的仪仗队敲锣打鼓倒是满热闹。 “你主子呢?”拉克西丝咬牙切齿地问。吉西安干咳两声:“陛下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深呼吸平息满腔怒火,拉克西丝奇道:“杨阳怎么没来?”她这个未来侄儿媳应该是相当识大体的人啊。吉西安叹气:“她压根不知道。”成天被诺因像连体婴似地粘着,杜绝一切外界的干扰,她会知道才有鬼! 满意颔首,拉克西丝一挥权杖:“好,我们先去迎宾馆。” 除了还在竞技场忙得团团转的罗兰,四位城主都住在这栋外观壮丽,设施豪奢的建筑里。南北城主闻风而来;然后是贝姆特和维烈;最后才是被杨阳拖着,磨磨蹭蹭的诺因。 游刃有余地和先来的两人交换场面话,拉克西丝听出友人的谈吐略带不自然,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搜寻,瞥见从客房探出头的绿衣少女,恍然大悟,却没发现身后的术士长同样表情僵硬。 “我们是初次见面吧。”她直直注视西城城主灰色的眸子,笑意盈盈,“幸会,贝姆特-瓦托鲁帝。” 对于这位女中豪杰,贝姆特也不敢怠慢,慎重地行礼:“幸会,拉克西丝陛下。”态度恭敬而不臣服。拉克西丝并不意外,一视同仁地和维烈打过招呼,看向轩风:“那位小姐,可以解释一下吗?” “我来解释吧。”轩风微笑,款款走近,“只不过是个被母城抛弃,另外寻找栖身地的老套故事罢了。”说着,扫视梅莲可。目光轻柔,却让她感觉像利刃剜过一样痛苦。 “轩风。”南城城主哑着嗓子道,“过去是我们不对,现在大家都醒悟了,你可不可以……回来?” 轩风嘴角的笑痕微微扭曲。她本来没有报复的念头,虽然那场火刑实在是刻骨铭心的记忆,但经过时间的冲淡,她已经能够笑着回首,也体谅梅莲可不得不为的苦衷,只是——要她回去,这种话未免太厚脸皮了! “嗯…梅莲可城主,如果你要宰一头羊,还磨刀霍霍,将它放了血,却在最后一刻,不小心让它逃了,你说那头羊还会不会回来?”轩风皮笑rou不笑地反问,窘得梅莲可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抱歉,我并无意把自己比喻成羊。”洒脱地甩甩头,轩风恢复了一贯的慧黠笑容,“不过我的确不会再回去。其实你也不用在意,比起担心随时随地会降临的天罚,还是知道我在敌城塌实点。” “我明白了。”梅莲可吐纳片刻,勉强镇定下来,仇视地瞪着贝姆特,“但你至少不该待在西城,我会另外帮你安排地方。” 这回,轩风差点不顾形象地口出粗言:!她以为她是谁啊?还另外安排地方,真当自己是她柳轩风的主子,想怎样就怎样!? “轩风。”熟悉的浑厚嗓音令她怒气顿消,贝姆特朝她点点头。轩风会意地走到他身后,维烈轻拍她的肩,动作透出无言的抚慰。 “梅莲可城主。”西城城主露出毫无笑意的浅笑,一字一字道,“请不要命令我的满愿师。” “贝姆特!”梅莲可大怒。 “嗯?事到如今,你还要主张你才是轩风的雇主吗?早在你要把她烧死的那一刻,你就失去这个资格了。请不要再做出那种让人火大的发言,我这次是抱着友好的目的前来,不想跟你在大庭广众难看地大打出手。” “你……欺人太甚!” “梅儿!”米利亚坦连拖带扯地将旧情人拉下去,柔声呵哄。旁观的昭霆满不是滋味:虽然她也不想当西城的满愿师,可是…她好象变成没人要的满愿师了耶? 哎呀,这些异世界的少女,各个都和这帮小子看对眼了。想起罗兰和冰宿之间也流淌着微妙的情愫,拉克西丝感慨。 吉西安适时打圆场:“梅莲可城主,夜深了,我送您回房间吧。”米利亚坦顺着话头劝慰:“是啊,梅儿,早点休息,我也陪你。” 这家伙声音怎么怪怪的?诺因纳闷地瞅着心腹。杨阳观察更仔细,注意到他握杖的手用力到发白,对友人咬耳朵:“吉西安好象不舒服,都怪你,给他太多工作。” “唔~~~”诺因很是内疚,别扭地道,“好嘛,明天我就把他的工作全抢过来。” “吉西安术士长。”轩风踏前一步,有礼地笑道,“上次谢谢你的解围,我当时心情不好,说了重话,希望你不要介意。”吉西安震了震,平板地道:“没关系。”完全没有平时风度翩翩,潇洒自若的神气。杨阳和诺因同时瞪大眼,心道:不会吧…… “你又多了个裙下拜臣。”凭借男人的直觉,贝姆特也嗅出情敌的味道,还是颇有威胁性的那种,一等三人离去,就出言提点。轩风笑着用手肘捶了他一记:“讨厌啦,你胡说什么。” 是真的啊!杨阳掩面叹息。诺因嘴角笑咧到耳根: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整吉西安了。没等他想出具体的策略,一只滑腻如蛇的手揪住他的耳朵。 “好痛痛痛!老妖婆,你干嘛!” “你跟我来。” 毫不在意地拖着身高超过自己的侄子,摄政王陛下步履如飞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臭老妖婆,死老妖婆,今天你不给我个理由,我非劈了你不可!” 华丽的上房里,诺因捂着通红的左耳破口大骂。拉克西丝好整以暇地跷腿喝茶,当他的炮轰是伴奏音乐,末了才闲闲丢下一句:“劈了我,你有这本事吗?” 出乎她意料,诺因没有暴走,反而古怪地盯着她身旁的总参谋长,不怀好意地笑了:“克鲁索大哥,整天跟着我这个坏脾气的姑姑,很累吧,我给你换个环境好不好?” “咦?”没想到他们的吵架会牵连到自己身上,绿发青年一怔。上司的反应更大得超出他想象,抄起杯子就朝侄子丢去。 “哈哈哈……”诺因轻松闪过,抱着肚子发出志得意满的笑声。拉克西丝暗暗磨牙,好不容易忍下这口气,对心腹道:“克鲁索,再帮我倒杯茶。” “是。”克鲁索下意识地行了个军礼,一边拿起茶壶一边询问下首的后辈,“殿下也要吗?” “不用管他!” “???” 哦哦,真是可怜的男人。决定不再捉弄这个老实又迟钝的家伙,诺因正色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拉克西丝也沉下脸,眼里更射出冰片般的薄光:“这两天跟魔封勾通勾通,也许会用到它。虽然我是希望尽量别让它上场,太不可靠了。” “要动手了吗?” 杀气一闪,卡萨兰城主清秀的娃娃脸上不再有丝毫稚气,而是满满的冷酷阴狠。 “是时候了。”黑发的摄政王啜了口心腹递上的玫瑰红茶,沉重的语气在静夜里拖起不祥的余痕。 次日上午,杨阳一行搭乘豪华的王宫马车,朝卢内尔德竞技场出发。 车速不快,因为街上的行人实在太多了,到处人头涌动。市民们穿上最好的衣服,结伴出游;来自大陆各地的游客和选手风尘仆仆又不掩喜色,和本地人一起庆贺这个一年里最盛大的节日,整个首都一派欢腾的气象。彩纸飘扬,花瓣飞舞。 深红的帘布掀起,一只苍白的柔荑探了出来,接住一张从天而降的纸片,缩回车内。接着,响起咋舌声。 “参赛费就要两枚金币!?”杨阳看着比赛简章啧啧称奇,“吸血啊!坑人啊!罗兰城主真会做生意,这样怎么算都不会亏啊!”哪怕冠军奖品是金山银山。很不高兴她称赞政敌,坐在她身旁的诺因撇了撇嘴:“反正那些参赛者也付得起。” “怎么说?” “下面不是写着嘛。”昭霆抢过简章,大声读出来,“报名条件:年龄不限,性别不限,现役军人,冒险家或各职业者——为什么?”莎莉耶骂了声笨:“因为这些人在公会和档案上都有记录,管起来方便呗!”诺因特别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错,这种人有钱,好管理,容易调查。”杨阳提出质疑:“对一般人会不会不公平?” “一般人凑什么热闹!吃饱撑着?找死?” 也对。没有在意他粗暴的口气,杨阳悠闲地浏览窗外,心想:如果不是以满愿师的身份坐在这里,我应该也会混在人群里,甚至参加比赛吧。反而是诺因为自己的态度后悔不迭,其实他也不是有心的,只是天生脾气冲,控制不住。 “那…那个,我买棉花糖给你吃。”慌忙站起来,诺因还没探出头,昭霆和莎莉耶就叫起来:“我也要我也要!还要鱿鱼串、玫瑰糕!” ……这两个臭丫头。诺因在心里切齿,又不能把电灯泡扔出去,只好乖乖掏腰包。幸好西城的三人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希莉丝和肖恩又去了赛场,不然他还要郁闷。 卢内尔德竞技场是一座半露天的环形赛场。高大的罗马式石柱耸立在四周;中央是一大一小两个圆台,一个用于武技比赛,一个用于魔法比赛;圆台外有着十米左右的隔离带;再往外,就是层层往上的石阶。面东为主看台,所有的贵客都坐在这里,周围布置了一圈卫兵保障安全。西面的看台朝内凹陷,空出一块专门的地方,让负责布防御结界的法师,帮选手治疗的白魔法师以及参赛者休息。 在幽静的东门下车,走进赛场,杨阳等人为座无虚席的盛况倒抽一口凉气。绚丽的魔法烟火不断鸣响,却掩不住场内轰雷般的欢呼。走上长长的阶梯,已经入座的贵族重臣纷纷向诺因和杨阳行礼。豪奢的天鹅绒顶蓬下,拉克西丝满面春风地伸出手:“杨阳,坐到我身边来。” “是。”杨阳行了个屈膝礼,却不动弹。会意的拉克西丝补充:“昭霆、莎莉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