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回 始料未及

    听到墨冲这一句话，魏天心目中精光一闪，突然抬起了头，眼睛紧盯着墨冲道：“墨师弟。齐家这一次倒戈，做得可谓是秘密之极。别说我们安插在齐家的眼线不知道这件事，连齐家本身的子弟，知道内情的也不多。墨师弟又如何能事先得知，全身而退呢？”

    墨冲皱了皱眉，道：“白师妹、萧师弟应该已经说过了吧？这是在下一位朋友事先通知我的。”

    魏天心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道：“哦。墨师弟这位朋友，可是齐家的人？”

    墨冲摇了摇头，道：“不是。”

    魏天心点头道：“确实不应该是。想那齐家为了不引人怀疑，连一些外派的族人和拜入其他门派的子弟都没有召回，又怎么会将此等消息泄漏给墨师弟这么一个外人？”

    墨冲听到此处，心中微微一凛，他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对了。只听魏天心继续又道：“既不是齐家的人，这么说，墨师弟这位朋友是魔道修士了？”

    听到此处，墨冲终于面色一变，豁然站起身道：“你怀疑我！？”话未说完，却又一踉跄，重新坐倒在了椅子上。

    魏天心风轻云淡地看着墨冲，道：“恩，墨师弟，若是换成你，你遇见有这么一个人，会不会觉得他可以？”

    墨冲不去回答魏天心的话语，而是盯着眼前那一杯仍在冒着热气的碧螺春茶，口中一字一字道：“茶水里有毒！？”

    魏天心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什么毒，只是些许麻药，让人暂时骨松筋软，提不起法力而已。墨师弟，看在陈师叔的份上，你还有一个机会，说出你那个‘朋友’的名字和来历。只要调查属实，师兄事后可以向你赔罪。”

    墨冲目中升起了愤怒的火光，但是终于还颓然靠在了椅子上，道：“我没什么可说。我只想问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魏天心叹了口气，道：“真可惜。墨师弟若是坚决不说，那也只能移交给‘处刑堂’的师伯进行抽魂炼魄了。其实，师弟这一被抽魂炼魄，性命固然不保，我们得到的信息也很可能会残缺不全，我们本不愿这么做的。师弟你再考虑考虑？为‘别人’送了性命，可不值啊。或者，师弟你本身是魔道派来的卧底？这也没关系，上面说了，只要师弟你肯坦白一切，带罪立功，师弟仍然是我们万剑宗的弟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冲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几乎眼泪都要下来了。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确实很可疑。他笑，只是他觉得可悲。自己也不是笨蛋，怎么会想不到别人会怀疑自己呢？如果自己是魔道的jian细，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不，他就是个笨蛋。万剑宗到底是个大门派，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怎么会不懂，莫说他墨冲只是无足轻重的筑基期修士，便是结丹期修士，做出了惹人怀疑的事情，也非要被肃清不可。怪，只怪他自己太笨。好端端得了性命，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

    魏天心充满怜悯地望着墨冲，突然一扬手，立刻，屏风后面闪出了两名筑基后期的修士，其中一人墨冲有些眼熟，似乎，是姓金，叫金成丰。原来魏天心早就布局准备拿下墨冲了。估计就算墨冲没喝那毒茶，也会被武力解决。

    两人快步走到墨冲身前，就要将墨冲抓起，但是看起来本已经毫无反击之力的墨冲突然大喝一声：“你敢！”

    喝声出口的同时，一道青色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从墨冲右手激射而出。场中三人哪里想得动墨冲居然还能调动法力，而且还敢在和他们动手，猝不及防之下，离墨冲最近的一名修士已经胸口被青色剑气刺中，面色一白，坐倒在了地上，虽然没有当场殒命，但是看他的样子，已经无法形成战力了。

    这一下出乎意料，场中三人都是大惊失色，魏天心惊道：“你……你能调动法力！你没有喝茶！”

    墨冲冷笑，并不作答，而是缓缓站起了身。他的动作很慢。事实上，墨冲不得不慢慢地动，毒茶他确实喝了，毒性也确实发了。只不过因为他不爱喝茶，浅浅一小口，中毒并不是十分地深，这才有力道发出刚才那一击，但是一击之后，墨冲体内可以调动的法力变得寥寥无了。

    一旁的金成丰冷喝道：“好啊！墨冲，你竟敢公然和我们动手！？”

    墨冲冷笑一声，道：“哼，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想要我墨冲的命，先拿几条人命来填吧！”

    金成丰看向了魏天心。此时此刻要怎么做，自然该有掌门人来定夺了。魏天心此时正盯着墨冲身前的茶杯，金成丰望过来，他似有所觉察，抬起了头，冷笑道：“动手吧。他确是中了毒的，只不过茶水喝得少，所以还有部分法力没有被禁锢。但是经过刚才那一击，他体内可以调动的法力应该所剩无几了。”

    金成丰修为比墨冲高一大截，就算墨冲全盛时期，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不过金成丰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就算明白听到魏天心说墨冲已经中毒，他也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原地，先调动起体内的法力。看样子，竟似要对墨冲这个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的对手全力施为。

    墨冲盯着金成丰，同样在拼命积蓄体内的法力。但是，他喝下的毒茶毒性顺着经脉流到了全身各处，经脉此时都处于半麻痹的状态，别说是调动法力，就算他想感知一下经脉本身的状态，也已经不能。

    “墨师弟，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真的要动手？你现在若乖乖束手就擒，还可少吃些苦头。”

    金成丰很快便将体内法力全部调集起来，盯着墨冲冷冷开口。此时他周身灵气激荡，身上的长袍如同风帆一般高高鼓起。桌面上墨冲刚才喝过的那一杯茶，茶杯因为承受不住金成丰爆发出的灵压，突然“哗啦”一声碎裂开来，仍有余温的茶水洒在了桌面上，再滴滴答答地往地面滴落。

    墨冲冷笑一声，突然举起了右手。魏天心见此，立刻倒退一步，同时手在身前一挥，祭出了一面白色的骨盾。金成丰虽然没有后退，但同样祭出了一面八角形的金属盾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一名筑基期修士。墨冲这一下出手，必然是舍命一击。他们谁都没有把握真的能接下，他们也没有要去硬接的想法。毕竟墨冲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击过后，未必能有再战之力了。

    “砰！”

    一声闷响。

    出乎几人意料，墨冲举起的右手，并没有发出什么攻击，而是一掌重重拍在了自己的胸口。这一掌显然很用力，墨冲的嘴角立刻溢出了鲜血。金成丰和魏天心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墨冲所作所为有何意义。

    “砰！”

    又是一声闷响。

    墨冲又是一掌拍在了胸口。这一掌比刚才的一掌还要厉害。墨冲不仅嘴角流血，面色也随之一白，脚下一踉跄，险些重新坐倒在了椅子上。

    金成丰皱了皱眉，看向魏天心道：“掌门师兄。他好像是要自杀？我们是要死还是要活？”

    魏天心显然不认为墨冲会自杀，但是他一时却也不明白墨冲为什么要这么一掌掌地拍击自己，正要开口说话，猛然像醒悟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道：“他这是要震伤经脉，籍此来让被药力麻痹的经脉重新恢复过来！”

    “你说得不错！”

    一声冷笑传出，接着就见墨冲浑身包裹在赤红色的火焰之中，猛然朝魏天心袭了过去。这一下，又是出人意料。按理说，金成丰离墨冲更近，扑向他，或者更容易得手。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情，墨冲已经看出，金成丰这个人做事谨慎。之前墨冲没办法施为，金成丰仍然调集了全身法力才准备出手。以他的谨慎，未出手之前，肯定预备和提防着墨冲的出手，倒不如舍近求远一回。

    果然，墨冲这边一有变化，金成丰立刻就有了反应，身前的八角形金属盾牌灵光闪动，同时飞快地旋转起来。墨冲从金成丰身边一掠而过，他一愣之下，竟没有出手攻击或者阻挡，而是先护住了自己的全身。

    “镗！”

    一声巨响。

    剑气堂本来就不大，墨冲速度又快。只是一眨眼，就已经扑到了魏天心的面前，一拳将他身前的白色骨盾击飞，另外一只手则呈虎爪状，猛然一把抓向魏天心的心脏。

    “扑。”

    一声闷响。墨冲一爪抓在魏天心的心口，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全力一抓，竟然抓不进去。原来魏天心的身上同样是穿有贴身软甲的。不过即便是墨冲没抓进去，这一爪的冲击力也让魏天心面色一白，身子倒退了几步，接着‘砰’地一声，背脊撞在了墙壁之上。

    “哼！贴身软甲！？”

    墨冲目中寒光一闪，击飞白色骨盾的左手一个反转，直抓魏天心的面门。

    这一下虽然仍是极快，但是魏天心到底不是等闲之辈，被墨冲偷袭了一击，哪里还会给他第二次出手的机会，只听他同样冷哼一声，一个凝厚的光罩瞬间在身外浮现，墨冲一手抓去，立刻被反弹而回，显然这防护罩并不是普通级别的防护罩。而与此同时，身后的金成丰也反应了过来，一声轻叱，三把尺许来长的火红色的三股飞叉连成一线，直袭墨冲的后心。

    墨冲心中暗叹，没想到自己舍命一击，又是出其不意地突袭，居然还是不能拿下魏天心。当即也不再迟疑，身形一闪，朝剑气堂出口掠去。既然一击不得手，再留下，那就是直面两名筑基后期修士，别说墨冲现在经脉大伤，就是平时，也绝不是对手的。

    “掌门师兄，你怎么样？”

    金成丰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追墨冲，而是掠到了魏天心身前。

    魏天心背靠着墙壁，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不要管我，快追！山门那里我虽然另安排了人手，但是没有告诉他们具体事宜，说不定他们会放这厮出去！”金成丰点了点头，脚下一点，朝墨冲掠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魏天心准备在剑气堂内对付墨冲，为了防止人多手杂，在墨冲进入剑气堂之后，剑气堂的其他人等就奉命退了出去。此时金成丰从剑气堂正厅掠出来，转过拐角，看到的只是空空荡荡的走道，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正要一气冲出去，突然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正要倒退回去，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冰冷的话语：“现在才发觉，迟了！”

    说话的正是墨冲，墨冲从剑气堂正厅掠出，竟然没有往外逃跑，而是贴在了天花板上，金成丰顾着要追人，目光看的自然是前方，哪里会想到墨冲不仅没有趁机逃走，居然还有胆子在路上埋伏！？

    在墨冲第一个字出口时，他的人已经从上方直压而下，到了第二字，墨冲对清风剑剑尖，已经到了金成丰头顶。金成丰面色大变，要闪避几乎已经不能，只能是勉强把头一偏。只听得‘噗哧’一声，墨冲的清风剑贴着金成丰脖颈直刺进了胸腔。

    “啊！？墨师兄住手！”

    一声熟悉的惊呼，从走道尽头传来，同时有条人影一闪而入。墨冲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手上微微一顿，转头看去。只见走道尽头有几名身穿白衣的同门，其中一人正是萧长青，刚才开口说话的，就是他。

    墨冲身形一闪，从金成丰背上离开，看着远处几人道：“哦，你们是来防止我逃走的么？”墨冲相信，萧长青不会对他出手，但是其余人……不好说。

    萧长青立刻摇头道：“墨师兄你误会了，我们是来传李长老的令，让掌门人停止对你的调查，没想到……你却正好在这时间回来了。”说到最后，萧长青望向墨冲，看那眼神的意思，大约是问，‘杀了几个？’眼前这个阵仗，萧长青真怕墨冲已经把掌门人也干掉了。

    墨冲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刚回来，因为掌门师兄要对我出手，我就冲出来了。”

    听闻墨冲没有杀人。萧长青大松了一口气，笑道：“哦，没事就好。一场误会。墨师兄，你……”萧长青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看了看正背靠着墙壁喘息，面色苍白的金成丰。萧长青刚才那一声喝险得很，若是再迟上刹那，墨冲的清风剑就直接刺入他的内脏了。

    墨冲明白萧长青的意思，那是叫自己向金成丰道歉。当即，墨冲朝金成丰一抱拳，道：“金师兄，事非得已，你别怪师弟。”

    金成丰瞪着墨冲，目中露出了怨毒之色，口中恨恨道：“不怪！不怪！大家都是奉命行事嘛！”

    墨冲眼见金成丰这般表情，目中寒光一闪，正抱拳的手突然微微动了动。金成丰只觉腹中五脏突然如同被利刃翻搅一般，本来苍白的面色直接白到接近透明，嘴唇不住地颤动，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墨冲，似想说什么，但是一个字都没出口就‘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和萧长青一起来的三人一直没有说话，眼见金成丰突然倒地毙命，他们也不是傻子，顿时有人大喝一声：“墨冲，你好大胆！敢在我们面前行凶杀人！”

    墨冲慢慢伸出手，慢慢将清风剑从金成丰尸体上抽出，然后慢慢抬起了头，看着说话之人，一字一字道：“你刚才说什么？”

    说话之人是名筑基中期的弟子，但是被墨冲这名筑基初期修士眼神一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倒退了半步，本来怒气冲冲，有些发红的脸色，血色瞬间就褪得一干二净。萧长青一见，连忙挡在了二人中间，道：“误会，都是一场误会。这，金师兄也是时运不济，怪我们来得迟了。墨师兄是住了手的，是金师兄受伤太重，受伤太重。”

    萧长青这明显是睁眼说瞎话。他们四人来时，金成丰虽然伤重，却绝不致死。其中一人甚至看到了墨冲右手那几下轻微的动作。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当然很明智地选择闭口不言。开玩笑，看眼前这家伙目中的杀机，似乎还没尽兴。如果他们接到的消息不错，自己几个捆在一起，也未必是这杀神的对手。

    ‘墨师兄，你怎么样？’趁着身后三人不注意，萧长青嘴唇微动，密语传音。

    墨冲知道萧长青是看出了自己状态不佳，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撑得住。

    ‘师兄请放心，我们这次的传令，就是为你洗清嫌疑，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吧？’萧长青继续传音。

    墨冲虽然很想问明白，不过眼下不方便，而且他也信得过萧长青，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当即，五人一起，朝剑气阁正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