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墨凤若兰

    话说许飞娘听了阴长泰之言，说起桂花山福仙潭的红花姥姥不日飞升，只留下一名女弟子名唤墨凤凰申若兰，独居深山，手到擒来，既能填充阿怛含婆索要之数，又无未来师门后患，最是合适，便要立即启程，那阴长泰却道：

    “飞娘无需仓促，且安心听我一言，那红花老妖婆虽则身坐枯禅，无法行动，毕竟一身法力还在，桂花山又经她多年经营，遍布阵法埋伏，别有奥妙，当年连长眉道人都敢一斗，也可见出此人的实力自负，我等不熟地理，贸然前去，只怕中了诡计。”

    许飞娘道：

    “可若是等她飞升之后再去，一来不知确切时间，二来又恐去的晚了，那姓申的丫头已经远遁他处，再要寻找，岂不是大海捞针？！”

    阴长泰早有计较，连忙说道：

    “我等虽不知那老妖婆底细，那白鹿洞飞龙师太却是红花旧友，积年往返，熟门熟路，我意先去庐山寻她同往，等到了地头，再相机行事，尤其那红花妖婆修炼多年的元婴，若是能被我们一并擒住，无论炼宝、服役，岂不比魔教中那些天魔还要来的厉害！”

    许飞娘闻言也动了贪念，连声附和，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定下口风，驾起剑光，直往庐山白鹿洞而去。

    等他们剑光离开，鹿清方小心翼翼的从云雾之中现出身形。

    适才听他们说起利用自己的种种情状，鹿清虽然气愤，却还觉得可以理解，毕竟都是为了师门复兴，无可厚非，尤其听那许飞娘话中意思，颇为幽怨，想来混元祖师虽然前生记忆恢复，可是对于这个昔日的情人徒弟，似乎有了些隔阂。到后来再听到阴长泰等人要去桂花山福仙潭为害红花姥姥和申若兰师徒，鹿清却不由得义愤填膺起来。

    申若兰出身旁门，原著中在拜入峨眉门下之后，因为没有什么背景，经常跟在朱文、李英琼身后，修为功行虽说不上出色，但又比一般的弟子杰出一些，日后还和一个名叫李厚的散仙有着一番令人唏嘘不已的情缘孽债。不过，此女性情极为温柔良善，轻易从不肯下杀手，比起很多所谓峨眉高弟，要可爱的多。现在听见许飞娘竟想要将她擒住去交由杨成志那个小贼糟蹋，岂不令人出离愤怒！

    此外，其师红花姥姥好不容易凭着天书参透旁门而印正道，凝练元婴，脱劫飞升，那阴长泰居然想要将此千载难逢的机缘破坏，制住对方元婴，为自身服役对敌，干犯修道者之大忌，要知道，这种破坏飞升的举动，乃是最损阴德之事，未来的紫云宫之难，很大的因由便是三凤等人强行阻止了陆蓉波的飞升，逼着她在宫中当奴为仆，此乃天大恶果，想这五台派中尽是这些无法无天的短视之辈，混元祖师想要复兴大业，只怕前路还正坎坷呢。

    鹿清心中略一盘算，早已下了决心，要去桂花山中救人积德，趁着许飞娘和阴长泰要先拐去庐山请人，鹿清急急忙忙赶回紫金泷，向晓月禀报了事情经过，当晓月听说混元祖师居然转劫归来，也是不由得吃了一惊，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

    “混元老道当年也曾与我交手，确是实力非凡，况我曾听玄真子说过，此人虽然机缘巧合，得到了《混元内经》，可是根本未曾全部领悟，唯独对那册副经《五毒经》却是精熟，故而极擅炼宝，为旁门中第一流人物，如今他既然脱劫重生，若是能再修天书，便是给齐漱溟添了一个绝大敌人，与我倒是有利无害。只是许飞娘心机太重，竟将我等师徒视若棋子，任意利用，异日相见，必要她好好吃些苦头才是！”

    鹿清又将许、阴二人筹谋前往桂花山之事说了，晓月毕竟出身正教，顿时气的是剑眉倒竖，怒目圆睁，高声喝道：

    “此两人真乃倒行逆施也！可恨我因自慈云寺回转之后，领悟到自身阴魔并未根除，一旦遇上佛门玄功，极易克制受伤，乃是绝大弱点，故而刚一回到紫金泷洞府，便闭关参修，再炼“雷劫罡云”，数月之间，不能妄动，否则岂容他们如此妄为！”

    鹿清忙道：

    “弟子欲先期赶往桂花山，向红花姥姥说明一切，此人既已到飞升境界，又曾向长眉真人挑战，想必也是厉害角色，只要早做准备，定能让许飞娘等人尝个报应！”

    晓月略一思忖，又见鹿清神色，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必是已经下了决心。

    之前慈云寺之役，晓月早看出鹿清人小志大，有勇有谋，未来光大门户，对抗峨眉，乃是自己一大助力，况且红花姥姥自得天书，久参上乘，身兼正道旁门两家之长，平生又只有申若兰一个衣钵弟子，事关飞升大事，必是筹划周详，许飞娘等欲乘火打劫，绝非易事，鹿清此去，或许能因此有缘结识红花师徒，异日行走江湖，多一得力知己，彼此两益，何乐不为？！

    想到此处，晓月又将朱洪也一并叫来，吩咐道：

    “许飞娘、阴长泰，连那飞龙老尼，都是异派中有名健者，若你一人前去，为师实不放心，就着朱洪与你同去，相机行事，遇到危险，可速速逃回黄山，千万不可莽撞冲动，为师再赐你们各人一件法宝，以为应用。”

    说着长袖挥动，便有一红一白两道光芒从中飞出，落到两人手中，那朱洪所得，乃是一块令牌，长约三寸，红光莹莹，四周遍刻云纹，中间有一条飞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鹿清手中，却是一颗异彩夺目的宝珠，拿在手中，隐隐能感到一丝冰凉彻骨之意。

    两人只是异宝，大喜过望，晓月又将用法一一传授，鹿清朱洪两人躬身致谢，又怕时间拖长，被许飞娘抢先前去，连忙告别师尊，退出洞外，驾起剑光，直往桂花山而去。

    不过两三个时辰，只见朱洪在前，化作一道紫巍巍长虹，飞鸟投林一般往下急落，鹿清知道必是到了地头，连忙跟随而下，面前果然是好一座灵山仙境，苍林脉脉，苔萝丛生，壁立千仞，怪石崚峋，右前方有一块平整石壁，上头不知道是谁用篆字刻上了桂花山三个大字。

    两人为表敬意，迈步前行，不过数里，转出一个草木繁盛的幽静山谷，西面山角上，有一堆五色烟雾笼罩，映着朝日光辉，如同锦绣铺成，非常好看，鹿清知道红花姥姥的本领，猜想那烟雾可能便是她封锁福仙潭的法术，越发小心谨慎，亦步亦趋。

    果然，刚刚踏进谷中，便听得破空之声，直往两人面前落下，一个黑衣少女突然现出身形，望着鹿清两人，脸上却显出疑惑不解的神色，鹿清也顾不得忖度对方心思，当先一步，拱手抱拳问道：

    “来者可是福仙潭红花姥姥门下高徒墨凤凰申若兰申姑娘？”

    那黑衣女子听鹿清叫出自己名字，越发惊奇，偏着头上下打量半晌，才轻声说道：

    “不知两位尊姓大名？来寻红花姥姥有何贵干？！”

    朱洪道：

    “我等乃是黄山紫金泷晓月禅师弟子朱洪、鹿清是也！因听闻有五台派妖人欲乘红花前辈飞升之机，前来贵山作怪，特不远万里，前来报讯相助！”

    申若兰显然未曾听过晓月之名，对于这两个主动上门前来相助自己的陌生人也是疑大于信，闻言只是沉吟，鹿清怕耽误时机，又连忙说道：

    “我等所言，句句属实，姑娘若是不信，可带我们前去参拜红花姥姥，我等当将所知所闻当面详说，否则若是晚了，只怕令师徒都有磨难！”

    申若兰听鹿清说的严重，毕竟关心师傅安危，又觉得今日之事，与师傅数天之前所做推算布局全不相同，心中本就不安，连忙默运本门玄功，向密室之中的红花姥姥传音通白，不消片刻，便听见一个极为尖锐难听的声音从山谷间响起：

    “远来是客，若兰可将他们带到古桂坪石室之中，与那峨眉弟子相居一处便是！”

    “是！”

    申若兰闻听师命，连忙肃手迎客，那朱洪和鹿清两人却不由吓了一跳。

    “此处还有峨眉派的弟子？”

    若兰点头道：

    “乃是峨眉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的一双儿女和黄山餐霞大师弟子朱文。”

    “什么？！他们来此做甚？！”

    鹿清越发奇怪。按照原著描写，齐灵云三人之所以会千里迢迢赶到桂花山，乃是因为慈云寺斗剑之时，朱文和峨眉派顽石大师中了晓月的十二都天神煞，受毒颇深，非用福仙潭的乌风草不能救治，可是现在，晓月师傅根本没有施展都天神煞，朱文和顽石也没有受伤，他们却依旧出现在了此地，未免让人疑惑。

    好在那申若兰听师傅肯放两人进山，知道多半是友非敌，无甚戒心，一边引路，一边说道：

    “他们也是昨日刚到，乃是向我师傅求药而来，因其同门中有一位李英琼姊姊，中了青海派师文恭的黑煞落魂砂，需要乌风草救命，师傅知道是峨眉来人，本甚为高兴，特命我去武当派向半边大师借了于潜琉璃和紫烟锄两样至宝，准备助他们明日下潭取宝。后来，又听说来人之中并无生具慧眼之人，又有些疑心起来，正好两位便到了。”

    朱洪听得“生具慧眼”，不由朝着鹿清看了一眼，鹿清却并没有接口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面便是古桂坪，两位道友请随我来！”

    此时若兰带着鹿清两人到了谷中一处背山之所，只见树林之中，赫然生长着一株极大的老桂树，树干须得六七个人合抱方能圈起，枝叶茂密，香气袭人，树顶间筑着一幢小小的木屋，分为上下三层，申若兰脚顿出化一道青色光芒当先而去，鹿清和朱洪想到又将与峨眉中人见面，却是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尤其是鹿清，心中早已是波澜起伏。

    原本以为慈云寺中朱文没有被晓月师傅的十二都天神煞所伤，峨眉中人或许不会来此桂花山求药，可是甫一到此，才发现峨眉派原班人马已经先行抵达，红花姥姥也依旧有献宝托孤之念，只是金蝉没有被芝仙****双目炼成慧眼，算是不同原著的一个小小变数，可是这样一来，桂花山事情的发展结局究竟如何，鹿清可是全无把握了。

    “师弟，是祸躲不过，我们上去便是，真要动手，也不怕那些峨眉弟子！”

    朱洪向着鹿清说道，

    “况且，此处乃是红花姥姥地头，峨眉又是有求于她，想必也不敢太过放肆。”

    鹿清微微点头，跟着若兰飞进桂屋之中，却见里头并无齐灵云三人踪迹。若兰想了片刻，拍着手笑道：

    “他们必是昨日听我说起后山美景温泉，前去洗浴了。”

    说着便要招呼鹿清二人落座，鹿清却始终记着许飞娘等人的阴谋，急于向红花姥姥详说，正待开口，却听闻那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在自己的耳边，

    “两位千里远来，不知有何奉教？”

    鹿清忙将自己所闻许飞娘、阴长泰和飞龙师太之事，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只听得身旁的若兰小脸通红，将一双粉拳捏的发抖，显是气愤到了极点。那红花姥姥沉默半晌，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先前我推算飞升之事，不过有惊无险，若兰也能托归峨眉，从此勤修正道，虽未必飞升紫府，成个散仙绝无问题，可是当才听道友一席话，心中惊诧，再次运用天书所载法术占卜休咎，却是吉凶难明，诡谲异常，一个不慎，休说若兰跟着吃亏，便是老身自己也要堕劫转世，重修百年。”

    申若兰自从拜师红花姥姥以来，从未听过师傅如此惶急焦虑之言，一双眼睛含着热泪，低声啜泣不已。那红花姥姥说道：

    “所幸两位道友远来指点，想必乃是我虔心默祷，天赐吉兆，还望鼎力相助，则老身师徒不胜感激！”

    鹿清还未说话，那若兰竟是翻身跪倒在鹿清朱洪两人之前，泪眼婆娑，不停恳求道：

    “若能解救师傅灾劫，若兰虽粉身碎骨，亦必衔环以报！”

    说着便要叩头，鹿清早一把将她扶起，说道：

    “申姑娘不必如此，我师门教训，除十恶不如救一人，同为修道之士，岂能忍见前辈同道被妖邪暗算，即便功力不逮，也要与许飞娘等周旋一二，必要让红花前辈顺利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