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微小的砝码
见到靠在吉普车旁边抽烟的杜兴时，谈仁皓这才猛然想起杜兴下午到达的事情。 “上尉，恭喜你了！”杜兴有点羡慕的看了一眼谈仁皓肩膀上的上尉肩章。 “你来多久了？”谈仁皓有点腼腆的笑了一下，他现在才认识到，自己已经是上尉军官了。 “到了有一会了，不过听说你在忙，所以就没有去打扰你。”杜兴立即帮谈仁皓拉开了车门，“行李我已经放到宿舍去了，现在去吃饭吗？” 谈仁皓尴尬的点了点头。“你也没有吃吧？” 杜兴立即发动了吉普车。“基地大门附近有几家饭店，看样子味道还不错的。” 谈仁皓立即同意，吉普车朝着基地大门的方向开去。杜兴在下午到达了司令部之后，就直接去了分给谈仁皓与他的那套两人间的宿舍。放下行李后，他原本想去找染仁皓的，只不过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装备技术大楼的地下室，甚至连一个人都不认识，也就只好开着车在基地里转了几圈，熟悉了基地的环境。这也是作为副官应该做的事情，这让谈仁皓不需要花时间去熟悉这个新的工作地点了。 两人找了一家川菜馆，然后点了几个菜。在升为上尉军官的同时，谈仁皓的津贴也提高了近四倍，算是过上了小康生活，至少不需要为在外面吃顿饭而感到rou痛了。 “上士，你是哪里人？”谈仁皓没话找话说，总不能闷头吃饭吧。 “苏北滨海的，距离连云港与盐城都不远。”杜兴的胃口很好，看样子他非常喜欢吃川菜，而且动作也要比谈仁皓快多了。 谈仁皓微微皱了下眉毛。苏北是帝国东部最贫瘠的地方，五年前，淮河发大水，几乎将洪泽湖东面的所有地方都淹没了，至少有五百多万人受灾，损失难以估计。滨海也在灾区范围之内。谈仁皓看了一眼副官，杜兴身上有着很明显的农村子弟的痕迹。 聊了一会，谈仁皓就摸清楚了杜兴的出身情况。他确实是滨海农村里的，五年前的那次洪灾摧毁了他所在的那个村庄，父亲与两个弟弟都在洪水中丧生了，他与母亲，还有一个meimei虽然逃了出来，却也失去了一切。当然，继续上学是不可能的了。 四年前，也就是杜兴十六岁的时候，报名参加了帝国海军，然后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做起，一步步的升到了上士。这也是普通士兵在非战争年代所能够获得的最高军衔了，除非他有着良好的背景，家里足够富裕，而且在军队里的表现超过了其他人，那么他才有机会以普通军人的身份被送到军校进行深造，然后成为军官，不然，他就只能停在上士这个位置上，如果有幸成为技术并重的上士（比如飞行员），那么可以一直服役到54岁，然后领到丰后的退休养老金。不过，以杜兴的情况来说，他也许就只能再在海军干五年，完成了三期一供九年的兵役之后，拿着一笔不算太多的退役补贴回到地方。 同时，谈仁皓也发现，杜兴其实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年轻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可能在四年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从下等兵到上士这六个阶段的跳跃。杜兴也是一个很开朗的人，他的收入不多，却要供母亲生活，还要资助正在念女子学校的meimei。生活加在这个年轻军人身上的担子非常的沉重，可他却很乐观，而且很积极。 谈仁皓很想帮助一下自己的副官，在军队里，副官就是军官的手与脚。一名优秀的军官必然有一名优秀的副官辅佐与支持。这是整个帝国军队的传统。不过，谈仁皓现在却是爱莫能助，至少他都要在成为少校军官的时候才能够推荐自己的副官去军校深造，或者是转为终身制士官，以此保证副官能够一辈子吃皇粮，而不用在中年的时候离开军队，另谋生路。 两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左右了。这一排宿舍是专门提供给那些外来的海军军官居住的，而且都是双人套间，显然这照顾到了每个军官都有自己副官的这一特点。谈仁皓住靠海的房间，而杜兴则主动住进了那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总不能喧宾夺主，由副官去住大房间吧。 第二天，谈仁皓去给杜兴办了一张副官通行证件，让他可以进入装备技术大楼，并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杜兴留了一个位置。这是作为上尉军官可以享受到的待遇，也是上尉军官身份的表示。接着，谈仁皓让杜兴在中午与晚上帮他买盒饭，而且留下了两个人的饭钱之后，就去了地下资料室。 连续半个月下来，谈仁皓几乎每天的“工作”时间都是在地下资料室里度过的，然后晚上会继续阅读杜兴帮他去图书馆借阅的书籍。他就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一样，那些新接触到的知识就是水。他贪婪的吸收着这些以前连内参中都不会有的知识，并且强化着自己对海军未来的理解。半个月下来，谈仁皓显得憔悴了很多，主要是睡眠不足，不过他却更自信了，因为他发现了一点，在海军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年轻军官与他有着共同的认识。 当余庚年将军把谈仁皓单独叫去的时候，这样的生活结束了。谈仁皓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如果说在第五舰队让他看到了海军航空兵的未来的话，那么在这里，谈仁皓几乎已经描绘出了一副未来的海战蓝图，一副其他人都没有看到的海战蓝图。 “听说你这段时间很刻苦，现在感觉怎么样？”余庚年将军的表情好像永远都不会出现变化一样，仍然是那么严肃，认真。 “很充实，而且更有信心。”谈仁皓本来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 “很好，现在正好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谈仁皓微微一愣，看样子，他连喘气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沈阳飞机制造厂的前身是帝国航空先驱冯如建立的一家小型飞机制造厂，也是帝国的第一家飞机制造厂。当年，冯如几乎与美利坚合众国的莱特兄弟同时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动力飞行。从此，蓝天不再是人类脚步的禁区，而且帝国的航空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起步的。 经过了二十多年发展，沈飞是帝国五大航空厂中规模最大的一家，同时也是帝国海军最主要的飞机供应者。在上次大战期间，沈飞为帝国海军以及陆军制造了两万多架飞机，包括非常出名的“雨燕”式战斗机（得到公认的一战最优秀的三种战斗机之一）。沈飞的地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得到确认的。不过，后来陆航转为支持成飞与西飞，沈飞就重点与海航合作。现在海航装备的几种战机几乎都是由沈飞研制与生产的。 谈仁皓在余庚年将军那领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前往沈飞，协助沈飞的工程师与设计人员确定几种提供给海军航母载机的性能。 运输机还没有降落的时候，谈仁皓就已经看到了沈飞的庞大厂房群落。沈飞在沈阳市西北面，由一跳国道连接着失去。这里有着研究与制造飞机的完善设施，甚至有一条三千米长的水泥跑道。运输机就是降落在这条跑道上的，而等谈仁皓带着杜兴下了飞机的时候，一名工厂警卫部队的中士军官已经驾驶着吉普车来接他们了。 “长官，欢迎你们来到这里！”中士军官很热情，硬是要去帮则谈仁皓提行李。 三人上车之后，谈仁皓这才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先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李总将在下午请你过去。”中士军官显然对厂区的情况非常熟悉，他甚至没有怎么注意开车，而是专心的在跟两人聊天。 谈仁皓没有再多问什么，到了工厂的宾馆之后，他就让杜兴跟那个中士去熟悉厂区的情况。他们将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而谈仁皓并不希望由一个陌生的中士来当他的向导。在宾馆的餐厅里吃了顿免费的午餐之后，杜兴与那名中士就回来了，随后谈仁皓就去了李志阳总工程师那里。 李志阳是沈飞五名帝国国家工程院院士之一，而且是其中最年轻的，才52岁。他因为在为海军研究设计作战飞机方面做出的巨大贡献，在两年前被评为了帝国工程院院士，他也是当年帝国海军提名的唯一一名院士竞选者。 让谈仁皓有点惊讶的是，李志阳看起来要比他的实际年龄更大，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而且脸上的皱纹很多，皮肤也比较黑。这与谈仁皓印象中的科学家有很大的不同。同时，李志阳也是一个很开朗，精力特别好的人，这从他说话的语气以及音量上就能体会得到。 “上尉，你是来负责协助我们的吧？请坐，请坐吧！”李志阳迅速的收拾出了一张堆着资料的沙发，“这里有点乱，不过都不要紧。听说，海军对我们正在设计的飞机有了新的要求？” 谈仁皓点了点头，将带来的资料给了李志阳院士。“这是我们的新要求，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更详细的了解一下情况。” “没问题，这些都是应该的！”李志*本就没有看谈仁皓给他的资料，他去拿来了一个文件夹，“这里有我们的详细介绍，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时间陪你到工厂去看看。” 谈仁皓迅速的翻看了一下，这是一份四种作战飞机的资料表，然后他合上了文件夹，说道：“李总，这些我回去后再仔细看，不过，我希望能够从最基础的了解，比如发动机，当然，最好能有人给我讲解一下相关的情况，在这方面，我可是门外汉。” 李志阳立即笑了起来。“没问题，过两天，我要到发动机实验室去，到时候，我叫人来通知你。我相信，了解得越详细，你就会对我们有越大的信心。” 谈仁皓笑着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如果有其他的事情，我再联系你。” 回到了宾馆之后，谈仁皓立即开始详细的检查李志阳提供的文件。 “上尉，该吃饭了！”杜兴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熟悉工厂，干这行，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好的，你还是帮我……”谈仁皓看到杜兴带进来的盒饭，立即就笑了起来，“你吃过了？” 杜兴点了点头，把盒饭放到了谈仁皓的手边。“上尉，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也许十天，也许一个月，反正等我们事情做完了之后，就会回去的。”谈仁皓伸了下拦腰，“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杜兴尴尬的笑了一下，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有什么就说吧，难道还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吗？”谈仁皓拿起了饭盒。 “上尉，我想请几天假，我母亲突然病重，本来……” “什么时候的事？”谈仁皓立即放下了饭盒，他之前就了解到，杜兴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才需要杜兴每个月寄钱回去。 “有几天了，本来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请假的，可是……” “那你赶紧回去一躺吧！”谈仁皓没有多考虑，“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更不会扣你的津贴，这些我能理解！” 杜兴微微一激动，赶紧从身上拿出了一张纸来。“上尉，这是我画的工厂示意图，你能够用得上……” “好了，好了，晚上还有一班班车去市区，赶紧去收拾行李！”谈仁皓笑着拍了拍杜兴的肩膀，然后掏出了几张钞票塞到了杜兴的手里，“算是我对伯母的一点表示，你也需要用钱，不要跟我计较这么多。” “上尉，我……”杜兴非常的激动。 谈仁皓笑着把杜兴送到了门边，这才松了口气，也许这是帮助杜兴的最好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