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柳影

    连绵的阴雨，江面上笼罩着一层层灰白色的雾气，一叶扁舟缓缓向着河堤靠拢了过去。

    河堤上静静地站着一个怀中抱着小孩的女子，身体虽是不住地颤抖着，却是仍旧努力地挥着手。

    也许是上天保佑，摇船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大爷，船到底是转了方向，向着女子的方向驶去。

    “姑娘，这一带时常出没一些匪徒，还是快些回去吧！”

    女子杏眼微红，蒙着块面纱，可是单从那双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便是能吸引无数眼球了。

    “大爷，求求您了，能不能，载我到扬州去！”

    女子怀中的婴儿似乎熟睡了过去，她只是不停地摇晃着，想要让蓑衣里的孩子好受一些。

    “这……，”老大爷犹豫了半刻，看这女子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指不定是要回娘家，兴许只是和夫家闹了别扭。

    “好嘞！去扬州喽！”

    ~~~~~~~~~~~~~一晃眼，已经十年过去了。

    扬州城

    “影儿，到了巫县以后，找王阿姨，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起，躺在床上的女子不住地咳嗽着。

    “不要！”

    清脆的女娃儿哭声响起，扎着小辫子的女娃儿紧紧地抓住女子的衣衫，眼泪儿流转了满脸，一双大眼睛圆瞪着女子。

    “影儿乖，去找王阿姨，母亲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这里的事情完了，就会去扬州找影儿了，”女子说着这些，眼睛瞥了一眼床前同样低泣着的另外一个少女道：“雪儿，妳比影儿大，我不在妳们身边的这些日子，影儿就交给妳好好照顾了。”

    这个躺着的女子，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失色了不少，写满了悲伤。

    雪儿是她在八年前在这里定居的时候捡到的，如今也是出落得水灵灵的，对于自己的闺女影儿，雪儿一直是把她当成小姐来对待的，尽管，母女俩把她当成了一家人。

    “快走吧！船马上就要来了，记住，千万别弄丢了玉佩！”

    女子强自支撑着柔弱的身子，送两个女娃出了门。

    清晨的凉风吹佛着两个女娃的发际，与母亲依依惜别之后，一叶扁舟便是带着两个少女离开了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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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娃儿千辛万苦找到母亲所说的王阿姨，在这个小县上安稳地渡过了三年，她的母亲，却是从此杳无音讯。

    也许是命运多舛，那场水患，再次改写了她的人生。

    当女孩儿身着单薄的衣裳无力的躺倒在倒塌的墙根下时，她身旁已经躺下了一大片人，有老的，有少的，最小的孩子，才不过一岁大。

    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女孩儿苍白无力的脸上，写满了绝望，这是天灾，可为什么不说是人祸呢？为了南京，为了下游的繁荣安定，难道他们注定要成为牺牲者。

    这个时侯，女娃儿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阵脆弱的声音。

    “小姐，快吃了这些东西……。”

    是雪儿jiejie的声音，女娃儿心下感激，这个小雪jiejie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让着自己。

    “啊！”

    刚刚吃完到手的‘rou’，女娃儿却是尖叫了起来，看着小雪还在流着血的大腿，她明白了。

    “jiejie，妳这是干什么！”

    女娃儿恢复了一点力气，看着强忍着剧痛的雪儿，心在泣血。

    “小姐，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妳了……以后，雪儿不在的日子里……小姐……多多保重……，”雪儿艰难地说着，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

    任凭女娃儿嘶喊，雪儿却是仍旧昏迷。

    “哟，这女娃子，蛮水灵的！”

    一个肥胖身躯的女子扭着水桶腰停在了女娃儿的身前，她的滚圆的屁股后面跟着三四个精壮汉子，全都是目无表情的看着这些还在苟延残喘的贫民。

    女娃儿被吓的一激灵，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墙角靠了靠。

    “叫什么名字，”老女人道。

    像这种阵势，女娃儿是听说过的，从王阿姨那里听来的。

    这伙人其实就是人贩子，专门从事这种捡便宜的‘工作’，每次长江水患，他们总是第一个赶到现场，朝廷、官府所谓的救济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侥幸在水灾中生存下来的贫民更是无依无靠，也许，死了还更好，起码可以一了百了。

    因此，很多人家都在这伙人来的时候把女儿低价卖给这伙人，起码不用饿死了，也能换取些银两。

    无疑，女娃儿眼前的胖女人，就是这种人。

    老女儿看了片刻，倒是看出了一点头绪，这女娃儿父母看来是死了，这样下来事情倒是好办了许多。

    “买……买了……我吧……我…….我什么…….都肯…….都肯做……，”墙后头，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胖女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饶了过去。

    一个衣衫褴褛，脸上鲜血淋漓的女人无力的躺倒在地上。

    胖女人熟练地扯出丝巾抹去了女人脸上的血迹，顿时脸色便是恼羞成怒。

    “呸，烂货，也不照照镜子，都已经破了相，还要妳做什么！”

    说完，胖女人还不解气一般地狠狠地照着那女人肚子踹了两脚，女人便是昏死了过去。

    女娃儿已经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了，看着躺倒在自己怀里的雪儿jiejie，她已经有了决定。

    “我跟你们走，但你们一定要救活我jiejie！”

    胖女人刚才愤怒的脸色立刻便是晴转多云，看了眼雪儿，不住地点头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这么水灵的姑娘，死了多可惜！”

    胖女人让手下背起女娃儿和雪儿向着来路走了回去，这趟的收获显然不小，干她们这行的，实际上也算是水灾后贫民的救济者和把这群少女推向火坑的人渣了吧。

    这是一艘不大的船只，船上还有六七个手捧着口利刀的精壮汉子，女娃儿被安排和五六个跟她差不多一样快饿得半死的少女关在了一起。

    当天晚上，胖女人终于让人送来了吃的东西，这可能是女娃儿懂事以来吃到的最好的食物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还有一些腌rou。

    她们的目的地，是大明朝留都南京。

    队伍来到了一个名为‘寻花楼’的地方，接着，便是签卖身契了。

    “名字！”胖女人道。

    女娃儿没有任何犹豫，来之前她已经想的清楚了，乱世人命贱。

    “柳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