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战而下
祁长中拉住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问道:“你们王爷哪儿去了?”那家丁举目一看,见是潞安总兵,连忙回道:“我们王爷正在客厅……”没等他说完,祁长中就跨步向客厅走去。刚进大门,就见到沈王朱效镛、世子朱迥洪和其他的嫔妃、王子、郡主们东来西往,慌里慌张的收拾东西。 祁长中走近沈王施了一礼,问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沈王朱效镛道:“你没听说匪军打到襄垣了吗?再不逃我就成了他们的阶下囚了。”朱迥洪也骂道:“都怪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无用,否则,我们王室贵胄岂会如此狼狈?”祁长中连忙跪下道:“王爷,小人无能,以至于此。本官真是惭愧之极啊!”沈王朱效镛人老了心却不糊涂,扶起祁长中道:“唉,大明败坏如此,都怪那些贪官污吏,怎么会怪你?世子年幼无知,你可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祁长中知道沈王在安慰自己,但却觉得好笑至极:世子已经三十多岁了,沈王竟然还说他年幼无知,岂不好笑?祁长中连忙道:“世子教训的是,本官不敢有所计较。”沈王心中松了一口气,乱世中这些武人就是大爷,可得罪不起,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咦!对了,你不准备逃跑,来我这儿做什么?”祁长中心中一叹:这个王爷只顾着逃跑,什么作用也起不到。苦笑一声,道:“王爷,破寇军……噢,不,匪军已经把潞安团团包围了,您恐怕逃不走了。” 朱迥洪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声道:“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朱效镛冷静了一下道:“昨天下午匪军不是才刚占领襄垣吗,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祁长中心道:还不都是为了抓你?心中如此想,嘴上却说道:“兵贵神速吗!匪军本想趁我们不防备拿下潞安,结果我们早有了防备,把他们堵在了城外。” 朱效镛心中燃起一片希望,问道:“祁总兵,咱们一千人能守住潞安吗?”祁长中沉思片刻道:“总之一句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朱迥洪心头一凉,气急败坏的说道:“那可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啊。”朱效镛大怒,举手“啪”的给了他一巴掌,喝道:“你给我闭嘴,没用的东西。”转头对祁长中道:“祁总兵,你是打过仗的人,你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做?” 祁长中叹一口气道:“还能怎么做,能抵抗多长时间就抵抗多长时间吧!”朱效镛道:“那就没有其他的、稳妥的、安全一点的办法。”祁长中苦笑道:“恐怕没有了。”朱效镛丧气道:“难道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祁总兵,你说,匪军进城来会不会杀咱们?”祁长中苦笑道:“难说。如果咱们抵抗的不激烈,匪军就会只杀我,放过你们。如果咱们抵抗的厉害,你们和我谁都别想活。” 朱迥洪道:“那咱们就别抵抗了,说不定……”朱效镛眼睛一瞪:“没听见吗?你给我闭嘴!”扭头对祁长中道:“你是怎么知道咱们抵抗的不激烈,匪军就不会杀我们。”祁长中道:“我猜的。自匪军起事以来,还没有杀过一个王爷。他们打下太原,放了晋王;攻下阳曲,放了阳曲王;攻下太谷,放了太谷王;攻下榆社,放了榆社王;攻下武乡,放了武乡王。由此可见,破寇军这支匪军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杀害藩王的。不过……” 朱效镛心中大喜,道:“不过什么?”“不过钱财就没有了。”祁长中道。朱效镛笑道:“只要有命在,钱财没了就没了吧。祁总兵,我说句没有骨气的话:咱们还是投降吧,说不定你在破寇军那里还能受到重用?”祁长中惊道:“这可不行。王爷,我家世代为明臣,就是战死也不能投降啊。”世子朱迥洪骂道:“你不投降……你不投降,一旦把破寇军激怒了,破寇军杀了我们怎么办?” 祁长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道:“王爷,您要三思,可不能投降啊。您要是投降了,就连京城也去不了了。”朱效镛气道:“不投降,我能怎么办?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还是投降吧!”祁长中道:“大人,你的银子送给匪军,不如用来鼓舞士气。只要有银子,我相信咱们还是能守住的。” “什么鼓舞士气?我看你们是想把我家的银子放在自己兜里吧。”朱迥洪满脸的阴阳怪气。祁长中气急:“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朱迥洪眼睛一瞪:“什么意思,你们自己知道。”祁长中怒道:“我只想为大明尽忠。现在军无士气,只有发了以前所欠的军饷,才能有机会抵得住匪军。王爷,您要三思而后行啊。” 朱效镛迟疑道:“难道我出了银子,你就确定一定能够挡得住匪军?”祁长中想了一想,说道:“王爷,我不敢说一定能挡得住,但总比没有银子强。”朱效镛满脸沮丧:“那我还是投降吧。说不定匪军念我表现得好能对我们好一点。”祁长中哭笑不得,恳求道:“您是王爷,是皇室贵胄,怎么能够投降呢?王爷……” 忽听一声“报……”,祁长中回头一看,一个亲兵快步走了过来。见到朱、祁二人,举着一封信,跪地道:“王爷,大人!匪军向城内投了劝降信。”朱效镛急忙把信夺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沈王、祁总兵亲启:破寇军总制杨靖拜言,今我破寇军挥兵南下,以攻潞州。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兵锋气锐,潞安一千余人安能抗哉?潞州指日可下,沈王、祁总兵高瞻远瞩,对此谅有同心。 我破寇军敕赏责罚,皆有分明:主动投降襄助者,皆会重赏,因材任用,付以要职;而助纣为虐,敢于和天军抵抗者,嫁祸于身,累及祖宗。望君慎思。时局之变,仆与阁下从事于疆场,何其不幸也!然今日战事,非阁下不为也,实是不能为也。君何固执哉?天下诸事,当局者迷,旁观者审。大明将来若何,君岂不知?望君念潞安百姓免于战火之念,尽早决之。仆扫榻相迎,当与诸公置酒高会。 仆之斯书,洵发于至诚,绝非草草。明日午时,若君尚不回书,仆将亲领大军,一举破城,到时身死人灭,悔之晚矣。破寇军总制杨靖再拜。” 沈王朱效镛看完,递给祁长中道:“祁大人,那杨靖在信上说,若咱们投降,破寇军会‘扫榻相迎,置酒高会’,你也会‘付以要职’,那咱们还是降了吧?”祁长中道:“王爷不可。若我们今日投降,后世子孙会怎样看咱们?……”朱效镛多次要降,都是祁长中从中阻拦,心中早已不耐烦。这时见到祁长中还要再说,怒道:“祁长中,后世子孙怎么说,关我什么事?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决定投降了。”
祁长中目瞪口呆,好大一会儿,才颓然道:“那王爷就投降吧,我一介武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沈王朱效镛道:“那咱们就派人下降书吧。” 城外破寇军营中,杨靖问傅山道:“傅先生,你说潞安有没有可能不战而下。”傅山呵呵一笑:“这可不一定,得看沈王得态度了……”一句话未说完,一个亲兵跑进来道:“大人,城中来人了。”杨靖连忙道:“快让他进来。”不一会儿,一个面白无须的人走了进来。等到跪拜完毕,杨靖问道:“城中让你来所为何事?” 那人小心翼翼道:“诸位大人,我们沈王和祁总兵深慕破寇军威武,愿意……愿意举城而降。”杨靖心中大喜,脸上不动神色道:“我们已经完全把潞安包围了,你们现在才来投降,岂非太迟了?”那人道:“我家王爷早已经决定来降,只不过不方便耳。”杨靖脸露喜色道:“好好好,只要愿意投降就好。你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和总兵大人,让他们赶快卸甲弃兵,出城来降。”那人答应一声,跟着一个亲兵走了出去。 杨靖回头对傅山道:“傅先生,这潞安投降是真还是假?”傅山笑道:“大人,只要沈王、祁长中他们愿意带兵出城,而且甲器不带,那么就一定是真的了。”杨靖点头道:“好,咱们就权且相信他们。来人!传令,出营列阵。” 一炷香时间后,破寇军便迅速的在营外列好了几个大方阵。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大约已经是中午了,潞安城门在众人注视的眼光中大开。杨靖、傅山、毛文炳等破寇军主官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城门处,一队队不带兵甲的官兵依次而出,在城门两边排成几列。随后,沈王朱效镛、世子朱迥洪、总兵祁长中带着城内文武官员端着降书、户籍等文书一一出城跪在两侧。 杨靖勒马走上前几步,祁长中递上文书,道:“潞安上下从此愿意归降破寇军。刀斧加项,此志不渝。”杨靖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好好,快请起,快请起。”令亲兵接过文书,大声说道:“兄弟们,走,咱们进城去。”众破寇军都欢呼不已。 沈王朱效镛见祁长中泪流满面,心中也不胜嘘嘘,劝道:“事已至此,将军还是……”祁长中长叹一声:“唉!”起身跟着破寇军众人向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