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欢喜小冤家
或许是算准了,那两场刺杀只不过是对方因为某种目的而做了一场给外人看的戏，自己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方歌晓很坚决地将装备一一穿在身上，甚至连罗工都不带，在鹿野芳芳满脸焦急之色中，轻轻地拉开了太尉府的大门。 一缕阳光斜斜地自檐角处穿射在方歌晓的身上，抬头望了一眼并不刺眼的太阳，方歌晓缓缓地跨过了门槛，沿着青石道路，向着南面走去。 没有目的，只是信步走着。 数十个被鹿野芳芳派出来的护卫衣袂破空地从方歌晓的身边掠过，固执形成了一个阵势，将他守护在中心，更后面一些，是方歌晓设计的那辆马车，鹿野芳芳竟然赶走了车夫，坐在驭位上，挥动着缰绳，一双秀眸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师傅，唯恐光天化日之下，有杀手从街边跃出。 方歌晓无奈地停下了脚步，转头望了望四周，途经的路人已察觉到不对之处，远远地避开，不时指指点点着，议论着什么。 鹿野芳芳从后面赶了上来，将马车停在了方歌晓的身边，带着一丝愁容哀求道：“师傅，我知道你烦闷，但就算要出去走走，也得带上护卫啊……要不你坐到马车上来，我给你驾车。” “别闹了。”方歌晓知道鹿野芳芳是为自己好，也不生气，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整天都这样一群人包围着，那我和在监狱里有什么区别？” 鹿野芳芳依旧不依，苦苦哀求道：“师傅啊，再忍几天吧，等查出来究竟是谁干的，你就不用整天呆在家里了。” 方歌晓转头望了望四周的护卫，缓缓地摇了摇头，忽然举起左手，四指并立，微微转了一下，鹿野芳芳还尚云里雾里地不明白师傅为什么好端端地做了这么一个手势，街边的路人之中，忽然闪出一道飘渺的身影，虚影一荡，倏地出现在了鹿野芳芳的身后，伸出指头在她的背心轻轻地点了一下。 一道阴冷的气息透衣而入，骇得鹿野芳芳一声尖叫，蓦地转过身去，然而视线处却是空无一人，只有马车的门帘在寒风之中轻轻地摇摆着。 方歌晓柔声问道：“你明白了？” 鹿野芳芳虽然还未完全明白，但却知道一点，尽管自己派出了二十几个护卫，然而若真是遇上了高手刺杀，别说是保护师傅，恐怕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若是自己硬是跟着，恐怕倒成了连累。神情渐渐地黯淡了下来，低声传下命令，眼睁睁地看着师傅那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渐行渐远，心底深处，忽然就微微地疼了起来。 再过几天便是年关，街上比起往日又要热闹了许多，购置年货的百姓们双手拢在袖子里，顶着寒风和商贩为了分毫的银两讨还着价格，或是高了，或是低了，纷杂在一起，便生生地有了几许喜庆的味道。 方歌晓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索性学着也将双手拢进袖子之中，步子愈加的慵懒了起来，拖着脚后跟，哪里热闹便往哪儿钻去，偶尔也买下一块年糕，或是一个甜豆包，呲牙裂嘴地吹着热气，呼哧呼哧地吃着。 朱艳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方歌晓，正想垂首避过，却发觉方歌晓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只顾埋头吃着东西，然后将手指在长袍上擦了擦，继续向着前面荡去。 这真是自己的未婚夫方歌晓么？朱艳不禁疑惑了起来，脑海中刹那间闪过酒楼上发生的那一幕，以及那些和方歌晓有关的传闻，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鬼使神差地便跟着方歌晓一路走去。 拐了两道巷子，纷杂的吵闹声渐渐地低微了下去，朱艳这才惊觉自己已不知不觉地随着方歌晓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之中，正心慌意乱地停下脚步，身前的方歌晓已经转过了身子，双眼冷冷地盯着自己，沉声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朱艳愈加的慌乱，小脸不由地红了起来，勉强地争辩了一句，然后垂下脑袋，不知所措地捏弄着衣角。 “好吧，那就是我跟着你了。”方歌晓似乎认不出眼前这个害羞的小姑娘却是自己的未婚妻，嘴角浮起一丝好看的笑容，声音温柔了起来，轻声说道：“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吧，行吗？” 听着方歌晓的话语，朱艳只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忽然惊觉了过来，又猛地摇了摇头，小脸更加地红了起来，这一刻的模样，若是落在柳月的眼中，打死也不敢相信，这就是那平日里胡搅蛮缠，刁蛮泼辣的女伴。 “既然你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那我便做主了。”方歌晓找到了一丝前世里泡妞的感觉，声音更是温柔得让人不忍拒绝：“我知道不远处有一个云间楼，味道还不错，不如一起过去坐坐？” 云间楼虽说不远，这一路却也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其中原因，自然是朱艳扭扭捏捏，迟疑不决，方歌晓殷殷相劝，好话说尽。 只是苦了暗中看着这一幕的那些人了，便是打破脑袋，也猜不透这一对闹得满京城风风雨雨的小冤家，怎么都像换了一个人般的言行古怪，神态反常。 方歌晓要了一个包厢，随手点了五六道菜之后，一边等着上菜，一边拿着前世的笑话段子逗着朱艳，朱艳的性格原本便是外向，很快便消除了早先的那种尴尬和羞愧，偶尔也能俏皮地反问一两句，神情可爱，残留的一丝羞色更是增添了几分俏丽。 然而忽然而至的叩门声却将这一份和谐轻易地打破了。 方歌晓心中愠怒，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门外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面容寻常，只是身材魁梧，便多出了几分阳刚之气，尽管方歌晓言语不快，却依然笑呵呵地道：“唐羽，听闻方公子在此，恰好心中有些难解的问题，因而冒昧拜访，叨唠之处，还望海涵。” 这一句话说的让人难受，言语不通，用词更是别扭无比，方歌晓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不打笑脸人，带着一丝无奈道：“那进来坐坐吧。” 方羽迈入包厢之内，极其自然地往里走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看得方歌晓又是皱了皱眉头，双眼一扫他的衣裳服饰，问道：“你认识我？” “天下谁能不识君？”许是巧合，方羽道出了一句只有方歌晓前世才存在的诗句，却不说破，浅笑着望着方歌晓。 方歌晓淡然一笑，口中却吟出了那句诗来：“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心中有所感，也不顾唐羽，自顾自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被冷落在旁的朱艳却忽然认出了唐羽的身份来，神情一震，便欲起身，方羽不动声色地压了压手掌，看着方歌晓放下酒杯，神态自然地说道：“方公子似乎心怀感伤，不知是何缘故？” 方歌晓挑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淡淡地应道：“不是说天下谁能不识君么，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那些烦心事，不去提他了，不知你有什么难解的问题？” 唐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在方歌晓的面前缓缓地打开，竟是一张精细的图纸，虽然没有标注是什么物品，但却密密麻麻地画满着各种各样的图形。 来自于前世的习惯，方歌晓伸出指头去，沿着图纸的每一条线移动着，分析着基本功能和作用，半响之后，拧着眉头望了唐羽一眼，双眸之中充满着疑惑：“这图纸，是谁给你的？” 唐羽还未来得及大话，叩门声忽然又响了起来，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云间楼李云飞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方歌晓这才醒悟过来，难怪初见之时，唐羽的那番话语说得别扭无比，太子身居高位，自然极少以这样的口吻和人说话。 也难怪所拿出的图纸其中诸多关键之处，和自己交给工器郎中的马车图纸毫无两样，便连细微之处的尺寸都丝毫不差。 “参见太子殿下！”既然身份已经被道破，方歌晓和朱艳从席间站了起来，以君臣之礼重新见过唐羽。 唐羽没有丝毫的太子架势，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搀扶住两人，口中亲切地道：“我也是出来随便逛逛，一切礼节都免了。” 门外李云飞奉召走了进来，双眼一扫方歌晓和朱艳，施礼见过太子，神情恭谨地道：“小的不知太子殿下亲临云间楼，未能准备周全，怠慢之处，望殿下赎罪。” 随后转身，面对方歌晓和朱艳，口中依然恭谨地道：“李云飞见过方大人，朱小姐。” 方歌晓已经隐约猜出了这个李云飞正是鹿野平告诉自己的，在非常时刻可以获得非常帮助的那个门生，还礼之后，却是不解地望了朱艳一眼：“朱小姐？原来你姓朱？” 难道方歌晓真的没认出来勾搭的女子正是自己的未婚妻朱艳么？ 便连太子的脸上，都浮现出了荒谬的神色，朱艳小脸倏地红了起来，垂下首去，心中却是又恨又恼，暗道，若不是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又怎会独自一人陪你前来酒楼，原来你却根本不知我是谁…… 方歌晓似乎从众人的眼中看出了什么，脸上也是微微红了一下，呐呐道：“难道你是……” “朱小姐当然是方大人未过门的妻子了。”李云飞含笑道：“朱大人见时辰不早了，女儿还未回家，正派人四处寻找朱小姐呢。” “呀。”朱艳这才惊觉外边的天色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瞥了方歌晓一眼，转身对着太子施礼之后，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包厢，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只是方歌晓却是笑容尴尬，落在另外两人眼里，却别有趣味。 “你下去吧。”太子对李云飞吩咐道：“没我传唤，任何人不许靠近此处。” “是！”李云飞知道太子这次找上方歌晓，必有要是，自己前来示警的目的已经达到，转身走出包厢，吩咐了下去，几个云间楼的护卫靠了上来，将闲杂人等阻拦在了三丈之外。 “我本想将你设计的马车改为我穆武战车，然而却有数个关键之处无法解决。”太子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转入正题，双眼凝视着方歌晓，沉声说道：“望方公子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