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9 科幻篇:末世五年（四）
他只能将电动三轮行得更加快速一些，也为自己的倒计时，多争取一些时间。 大学城的中午，街道上的行人不多，让顾峥那辆体积不算小的三轮车也能顺顺当当的开回到属于水站狭小的胡同之中。 听到突突突的三蹦子的声音，水站老板娘还十分诧异的探出头去，想要瞧瞧这个只知道埋头扛水的老顾，今儿个的效率怎么这么高，几十桶水，他才出去了半个多小时的工夫，这就全给送完了？ 可是谁成想，等到她往停靠好的三轮车的后斗那这么一瞧，那原本就不短的脸跟着就耷拉了下来，心中的不满是想都不想的就跟着说了出来。 “我说老顾啊，你这就不对了啊，咱们的订单可都是接下来许久的啊，你这才送了不到一半，怎么就把车子给开回来了啊！” 老板娘嘟嘟囔囔的还打算再唠叨两句，试图让这个沉默的送水工知晓他的错误的时候，只觉得这周围咋这么安静呢？ 当她下意识的一抬头的时候，却被此时的顾峥，他脸上挂着的扭曲的表情给吓得倒退了一步。 这不是老板娘不经事儿，实在是顾峥的表情太过于恐怖了。 那个混合了痛苦，愤怒，焦急于一体，几近崩溃的表情，仿若从地狱之中攀爬出来的饿鬼，令人心生战栗。 一个老实人得经历多大的难事儿，才会流露出如此的表情，就是这一眼，骇的老板娘就朝着小水站的屋里边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老何！老何！何墨子！你给我出来！” “哎哎哎，来喽来喽，媳妇这是咋了，出了啥事儿了？” 还在里边搬运着空桶的店长，在这一声声凄惨的叫唤声中一溜烟的就跑了出来。 而这一门跟着就看到了那个痛苦的仿佛无法呼吸的属于顾峥的大脸。 “唉呀妈呀！媳妇！媳妇！这是咋地！” 得这一公一母跟着一起叫唤了起来。 吵吵的让顾峥的继续表演都不由的出现了一个顿挫的瑕疵。 待到这两个人抱团嚷嚷完了，才想起来颤颤巍巍的朝顾峥询问到：“老顾啊，你这是咋了？” “有啥难事儿？身体不舒服了？那今儿个你休息一天？” 而顾峥则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用低沉的语气说出了他所做的第一个决定：“不，老板，我家里出了一点急事儿，我要辞职。” “麻烦你能帮我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吗？” 说完这句话，顾峥就噗通一下蹲在了地上，将一双大手烦躁的插在了头发之中，状若癫狂的抓拢了起来。 让原本还想出言拒绝，说他突然辞职太不合规矩，给水站的正常运行带来了特别大的麻烦的这夫妻俩，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依照顾峥这种状态，别说将这个月剩下的几天给干完了，那种暴躁的状态，仿佛若是他们夫妻俩敢说个不字，怕是今天晚上，他就能一把火将这个小店给付之一炬喽。 这让这对店长夫妻是心生惊惧，就想将这个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的危险分子，给赶紧打发了，才能安心。 所以，当机立断的老板娘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因为做饭还没来得及甩干的湿漉漉的双手，脚下不停的就往小店的内间处走去。 一边走着还一边安抚着蹲在店门口处的顾峥，试图让他莫要在结算工资的时段里就提前暴走了起来。 “我说老顾啊，事情再急咱们也要慢慢来啊，你在店里还有那么多的行李呢，你趁着我给你算工资的时候，你就顺带手的收拾起来啊。” “这样多节省时间啊，你说是吧老顾。” 这老板娘嘴中是这么说的，可脚底下跑的那叫一个快，不一会的功夫就冲到店内那唯一的一张桌子的后边，拉开居中的抽屉，就将那张手写的工资单子给拿了出来。 在一排手写的数字的底下，就用计算器噼里啪啦的统计了起来。 这个月的顾峥，干了有二十五天了。 而这异常炎热的天气，也为水站带来了不错的好生意。 他已经以一天一百桶的恐怖的送货量，创下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新高。 只可惜，这种日子就要到此为止。 顾峥与他们愉快的合作，从今天起就要解除了。 想到这里，老板娘的手又快了几分。 他们水站能够发展成如今的这个规模，也多亏了有这么一个踏实肯干的老顾的帮持啊。 虽然老顾他一个字都不曾多说，但是光看这个模样，怕是他家里就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再想想老顾曾经在店里闲聊的时候说过，他的家乡只有与一个岁数不小的老母亲留守…… 怕是她老人家…… 想到这里的老板娘按计数器的手就顿了一下，在看到了那个早已经计算出来的数值之后又暗暗的按了一个清零键，将那个总数开头的7默默的改成了八。 然后朝着屋内的行军床上正在收拾着东西的顾峥的方向，喊了一句。 “老顾啊，钱算好了，原本呢不能干满一个月是不能发满额的底薪的。” “但是想到咱们毕竟共事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大家都不容易。” “那几百块钱的事儿我就不跟你算了。” “不过补助剩下的75块钱我就不能给你了啊！” “一会你收拾完了，就来小桌子这边瞅瞅，若是没错，就在工资单上签个字儿。” “我一并把送水桶的押金也退还给你。” 这精明的老板娘，每次送水的时候，还要点点桶的数量，顾峥在这里还长期的压着两百的押金呢。 至于在屋内将最后一件儿行李塞进蛇皮口袋的顾峥，则是再一次的挂上了他愁苦的面容，带着点苦笑的，就回头应了一句：“哎，就来了！” 然后就将这硕大的麻袋包往肩膀上一扛，环顾了一圈这个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就不带一丝留恋的就转头离开，噔噔噔的直奔小桌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里静悄悄的躺着一张皱皱巴巴的工资表，上边用签字笔歪歪扭扭的记录下了一个最终的数据。 8375 这就是顾峥这个月所得的工资。 让一看到这个数值的顾峥，下意识的就愣了一下，随即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略带憨厚的笑容，朝着老板娘的方向询问到：“咋，这个月咋这么多呢？” 而被问的一愣的老板娘没想到顾峥是这种反应，她下意识的就反问道：“咋了，你这个月干的多自然就拿的多呗，算多少就拿多少，我还能占你那几块钱的便宜？” 那声厉色荏的劲儿，别提多虚了。 但是见到于此的顾峥却是心中一暖，这个平日里连两块钱都要跟他掰扯半天，电动自行车上多出一道划痕都会唠叨上半个小时的女人，在这一刻里展现出了她心底善良柔软的那一面。 让见惯了这个城市冷漠程度的顾峥，都忍不住的嘴角上挑了。 但是站在老板娘身后的妻管严何墨子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机锋。 他只是觉得，今儿个他媳妇仿佛做得有些过分了。 现如今，出来讨生活的工人都不容易，又何苦用冷言冷语去对付这个马上就要分别的老顾呢。 想到这里的何墨子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在老板娘：“赶紧给人拿钱，结清了让老顾走人！”的话语音落下的时候，就一拉抽屉，从一捆被整理的颇为整齐的旧钱币之中抽出了十张，趁着老板娘转身收拾炉子上的饭锅的工夫，就一把将剩下的钱给塞在了一封旧信封之中，用极快的速度塞进了顾峥的怀中。 “钱都在这里了，正好的，你家里不是有事儿吗？” “赶紧去忙你的吧！若是处理完了，咱们这个渔夫山泉水站，永远都欢迎你的回归。” “记得，若是没办法了，就来找老哥哥我吧。大富大贵的事儿没有，凭力气吃饭的工作，我还是能给你找得到的。” 说完，何墨子就拍了拍顾峥的肩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的，一个弯腰就蹲在了桌子底下，从那个有些陈旧的纸壳箱子里，就拖出来了两碗桶面。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老顾你回家要做多长时间的火车。需不需要点吃的。” “这俩桶面你就拿去，家里出事儿了都需要钱，能省点就是点儿吧。” 这话说的贴心，十分符合何墨子老好人的性格。 让初来这个世界的顾峥，莫名的就觉得这对夫妻实在是太合他的眼缘了。 既然自己知道的只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但是看在他们善待自己的份儿上，有些话该提醒的还是要多说上一句的。 于是，顾峥十分感激的就接过了两碗桶面，然后在何墨子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就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肩膀，用平日间都不曾有过的严肃，提醒了对方一句。 “老板，你是个大好人，我临走前要跟你说一件儿事儿。” “最近这天气太过于反常了，我去前面那弘景丽都的公寓区内送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说是接下来要有个百年不遇的大灾。物价肯定要上涨。” “我觉得吧，甭管咋样，给自己买点粮油米面这种易储存的日用消耗品，总是不亏啥子的。” “若是真像是前一阵流感来的时候，整个首都城的药店都买不着板蓝根了咋办。” “那是花大价钱买亏吃，多心疼啊，你说是不？” 因为顾峥说的太真，就让听的何墨子十分赞同的跟着点了点头。 在发觉对方真的是认可了自己的这一提醒了之后，顾峥的脸上才浮现出了最为真挚的笑容。 松开了搭在何墨子肩膀上的手，又朝着已经开始盛饭的老板娘所在的方向挥舞了一下手臂，就大跨步的迈出房门，直奔顾非凡这个便宜儿子所在的学校校区而去。 至于在他的身后，走到书桌前翻看了一下现金额的老板娘，那毫不留情的大巴掌……一下就呼在何墨子脸上的事情？ 他当然没有见到。 若是他看到了那个一贯都笑呵呵的何墨子此时正哭唧唧的瞅着自家媳妇，用莫名的眼神控诉对方的情景时，一定会憋不出的乐出声来。 听到那一句句的：“你做啥子给那么多钱啊！你傻子呦！” “我都给他加过的了啊，你还装大方！”的吼叫声，说不定还想着回来再晃悠两圈拱拱火呢。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抵达了工商专修学院的校门外，坐在校门口的门卫房里等着这里的门房大叔给他进去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叫做顾非凡的学生在这里上学，而不是这个看起来像是一个拾荒的人，打算以这个借口进到校园里边去拾破烂的。 就算是受到了这种待遇，顾峥的脸上也是异常的淡定。 他坐在这个并不大的门房保卫处的正中央，屁股底下垫着的是他那个硕大的蛇皮口袋，却像是坐在受万人敬仰的帝王宝座之上一般的踏实。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局促，反倒是从怀中将他儿子淘汰下来的小米手机亮给周围这两个保卫处的工作人员去观看，进一步的表明他的身份，以提高对方的办事效率。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这就是我儿子的电话，现在我已经给他拨打过去了。” “若不是他一直都没有接听，我也不会麻烦诸位保安同志的不是？” “可是这家里真有急事儿，就等着他给一句话呢！” 说完这话，顾峥就叹了一口气，那种老父亲的质朴之感油然而生，让坐在他周围的小伙子们的感官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 在自己的家乡里，仿佛也有一位像是他这般的老人，用同样的表情和语气等待着他们的回归吧。 若是能够见到亲儿子一面，那种幸福开心的深情是宛若实质的一般展露无疑，莫名心酸。 而就是这种情感，让原本因为顾峥的出现增加了工作量的小伙子的那一点点的不耐烦，就化成了同情以及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