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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铁匠铺

    乔伊盾-贝更斯坐在铁匠铺门前的小矮凳上,或者说那只能算是一个小树桩比较合适,博兰诺-雷登老先生站在门外眺望远处,然后转回门口的炉边小凳上坐下,他抽着烟斗,津津有味,里头指定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劣质烟丝,把乔伊盾呛的直皱眉。

    飘雪纷纷,铁匠老爷精锐的双眼看着雪地微微皱眉,然后颇有兴致地咕囔到:“噢,又是个下雪的夜晚。”

    乔伊盾把火炉拖到老先生的跟前,然后气恼地拿起一截烧焦的树枝扔到不远处的雪地里“雷登先生,这里总是少不了雪,冰冷刺骨,什么时候才会一整年都看不到雪呢?”

    铁匠老爷的笑声像雪鸽的咕咕叫一般:“一整年?噢,大陆的南部,最南部!”

    “以前我就待在大陆南部,那也是乔伊盾的故乡!非常美妙的地方!”铁匠老爷博兰诺沉浸在美妙的回忆里,“那里有成群的小鹿还有清澈见底的溪流,鱼儿成群。”

    “我的故乡?这里不是我的家吗?”乔伊盾从很多歌谣里听说过那个叫做南部的地方,那里碧草连连、树木高高、羊群绵绵!但歌谣里很多情形都是那些流浪诗人胡编乱造居多,不过铁匠老爷的话从来都是切合实际。

    “小子,这可不是你的家乡,这是雪原白熊的家!”醉醺醺的莫哲-克拉劳内拿着空空的木桶从马厩里出来,看得出这家伙的脸刚刚被马掌给丈量了一番,熊皮坎肩上沾满了新鲜的马粪,他总是全身一股马sao味,而他的那把大胡须由于长时间疏于打理更是变得硬如马鬃,也可以说是一大把生锈的铁丝。

    “该死的被诅咒的种马,我得找个风清日丽的日子把它关在木栏里,然后牵着几匹发情的小母马绕着周围走动,好让我心理舒服些!”

    莫哲是个粗壮的马夫,同时也是一个十足的酒鬼,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在大清早或者傍晚看到他从极影(佐图-贝更斯公爵的坐骑,伊思里博恩汗血马)的马厩里飞出来,然后在“嘭”的一声沉闷响动之后,他会摇晃扶着走廊外的木板站起来大喊大叫,但乔伊盾有些时候听不懂他的嘴里臭骂的究竟是哪里的语言,而据博兰诺-雷登先生翻译的大概意思就是“小子,我可不是一个醉烂如泥的糟老头子!”

    很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四十几岁的醉鬼会自诩为老头子,但他可无从得到答案,毕竟醉鬼的胡话总能随口说出。

    也只有极影才有那力道把他那大身板踢飞,极影对乔伊盾而言那可不是一个善茬,当他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次惨痛的经历:极影如同弓弦般绷紧的后腿一把把他踢飞,砸坏了街角一位泼妇的尿桶,破口大骂的可怜泼妇在来得及跑开的瞬间便被大公马咬中了裤腰带,它把她提到空中两头甩,不稍一会,她便光着白花花满是赘rou的大屁股狼狈地被甩到马粪上,任凭哪位可怜的泼妇歇斯底里地惨叫着诅咒着。

    而他的父亲贝更斯公爵一气之下吧大公马打得跪地求饶,打那以后极影对自己倒是似乎老实了不少,当然,乔伊盾再也不给它那样的机会,因为他总是与之保持距离。

    至于对待泼妇,天知道极影是否打算一如过去那样对待她们,不过从醉鬼的遭遇来看,自己的那次糟糕的经历存在极影留情的成分。

    酒鬼莫哲跌坐在乔伊盾身边,手里的空桶也被踢碎了一块。

    “小子,记住了,这可不是你的家乡,你的家乡在断云山山脉南部,在黑云彼岸!”马夫先生丢掉空桶嚷道。

    “断云山南麓,彼岸,你的家园!”醉鬼马夫继续独自嘟囔着,沾着马粪的大手指向远处,“南部大陆,嘿,你没听说过长着长尾巴的漂亮女孩吧,他们个个像一朵娇柔的嫩花儿,新鲜诱人,对!屁股得有那么大!”说着他双手拢了拢,而后又拿起空桶比划着,这家伙八成以为那样形容会更加切合实际的尺寸。

    “要我说管他什么萨利野种呢,找个长尾女人做妻子那可是一件美事!”

    “你的嘴巴不能像马粪一样,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照我说你不该在他面前提起那些让你一度沉迷的女人和所谓的野种。”铁匠老爷敲着烟斗表达着不满。

    “听我说导师大人,再过不久他可要迎来他的第十六个命名日了!”醉鬼接过铁匠的话,“我敢打赌,这小子不稍两年便长得跟极影一样壮,我想公爵大人遣他到此,多半是怕老奶奶管不住他,让他跟极影一样,那可不好,他会整天围着侍女们的大屁股遛弯的!”

    “留着你这些话去跟极影说罢!”博兰诺肃目地看着醉鬼,然后起身走近铁铺的里间。这是乔伊盾迎来的第十六个秋季,也许是天天摆弄铁锤或历经炽碳严烤的缘故,他可是个又黑又壮的孩子。他每天除了对着风箱、铁锤、炽碳之外就是听听铁匠老爷的故事,或者跟酒鬼莫哲学一些剑术,虽说他总是最烂如泥,但要说起他的剑术,那可不是一般的小毛贼能够相提并论的。

    冷风肆孽,里间的火炉里炽烈的炭火将透入骨髓的寒气拦在门外,三人围着火炉坐了下来,铁匠老爷穿着一件灰色的皮毛坎肩,灰白的胡须垂到胸前,相比醉鬼脏乱的卷毛那可真显得干净整洁,并且颇有风度。

    莫哲的靴子和皮裤冒着层层雾气,夜色从门口一拥而入,博兰诺-雷登坐在半躺的椅子上,烟斗复明,吱吱的声音不时传到耳朵里,他看着两人笑着说:“嗯,也许我们该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啊,考上两片上好的熏香的鹿rou,最好还有一大碗温热的酒!”

    铁匠老爷喜欢在一整天的忙碌之后烤着温暖的火炉,悠闲地吃着熏香的鹿rou再配上一壶好酒,然后滔滔不绝地开始讲故事:暗黑云层里住着心怀不轨的邪恶幽灵,他们对路过的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充满怨恨和嫉妒,他们行动迅捷,时刻蠢蠢欲动……乔伊盾总是乐此不疲地仔细听着铁匠老爷娓娓道来。但由于下雪的天气来得越来越早,大部分地区欠收,美酒跟熏香的熊rou很多时候只能由粗制的卷饼充当,不过故事总是不可缺少的。

    乔伊盾听得最多的就是驼山谷地的故事,他虽然不知道驼山谷地在哪个具体方位,但对其中的情形他了然于胸:那是最黑暗的地狱深处,潮湿油腻,抽破黑暗的皮鞭从地底传来,奴隶们终日在这暗无天日——充斥着同伴油脂味的地底不息劳作,等到他们丧失了劳动力之后,长尾人就让他们吃那些用人脂熏烤出来的食rou鱼类来填肥,好让这些奴隶在架上炽红的铁锅之前尽可能地增加脂肪。

    铁匠老爷说到此处总是满脸忧伤,双目盯着沉浸在故事里的乔伊盾:“凶残的海鱼闻腥而来,他们通过驼山底部的暗沟进入炼油厂下方,分食炼油剩下的人体残肢,而鱼儿也成了奴隶们增加脂肪的食物,这是一个极富种族灭杀的歹毒计划!”

    “他们不会反抗吗?没有人能把他们都给救出来?”乔伊盾会时不时参与其中,问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老人摇着头叹气道:“没有,我的孩子,他们没有救世主,他们缺乏一位带领他们走向希望的英雄,他们需要真理如同盲人需要引路人一样。”

    如果不出意外,铁匠老爷接下来多半会还会讲一些类似的小故事,虽然乔伊盾听的次数不知道多少次了,但他依旧兴致盎然,因为很多时候故事里会出现不一样的情节,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分层池、冗长的暗黑小洞、为先王守灵的军团……总而言之永远都是有趣的,所以他当然乐意为老人温上一壶好酒。

    但显然醉鬼对美酒跟熏rou的期待比乔伊盾更为急切,他拍了拍沾满马粪和草灰的双掌说道:“嘿!小子,快去拿酒来罢。”他可不想听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他意在美酒!

    酒鬼站起身,他抽出腰间的短刃,毛手毛脚地切断房梁上挂着熏rou的麻绳。夹带着纷扬雪花的厉风呼啸着席卷夜幕里的山岗、小路、溪流、房舍,从门口灌入,像一把利刃贴着每个人的骨头划过!

    有那么一会,铁匠老爷凝神侧耳静听,然后笑着说:“嗯,看来我们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呢。”

    “是真的吗?”乔伊盾从磨得漆黑发亮的木桩上跳起来,“有多少人?”他喜欢远道而来投宿的客人,毕竟他们所处的地方周遭没有任何居住的人类,到来的客人总能为铁匠铺增添一份人气,没准还能听闻一些旅人的故事。

    “一个,或者两匹马,说不准那是路过乞讨的冤魂!”醉鬼看着开始冒着rou香气的大铁锅回答道。

    “我出去看看!”乔伊盾向门外跑去,他从未怀疑过铁匠老爷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