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开导
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老爹要宫城和猴子放弃坚持来训练，毕竟他们俩的“坚持”听上去不怎么正当，但怎么会？！老爹竟然允许！就连大猩猩都流露出惊愕的神情，当然，很快就平复了。 所有人中，宫城和猴子的惊异最明显，猴子立刻蹦哒到老爹面前，“老头子你胖糊涂了？说什么去办事！你不会是要整我们吧？像大猩猩一样！你是不是也要说我们没资格什么的？你是不是这样打算？！” 他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了这么多，说得老爹哭笑不得，“你觉得我会吗？樱木同学？” “谁知道！大猩猩看着也不像啊！再说，你本来就很狡猾......”猴子不经大脑的话惹来一片白眼，但他句句不离大猩猩，看来真是被震到了。 木暮很快上前推开猴子，“教练请别见怪，樱木同学是开玩笑的！” “我不是......”他还要争辩， 宫城几乎恨得牙痒了，他一把拉开猴子，又疾又狠！猴子的没大没小一向是篮球部的公敌， “好了，宫城同学，樱木同学，你们去吧。对海南的比赛还要靠你们两个，加油！”老爹和蔼地再次强调，这次我们都真正听进去了，老爹是说真的！但是为什么，老爹为什么这么宽容？ 宫城深深地对老爹鞠了躬，“谢谢！”随后，他拉着猴子飞快地往外面走。走出大门之前，疾步的两个人猛然停了下来，像接到某个指令一样。他们没说话，也没有约定，但动作分外一致，回头，看向大猩猩。他们定定地看着大猩猩，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却都凝滞在眼里。可大猩猩根本不看他们，一脸漠然。 “哦呵呵！大家开始训练吧，”老爹笑着说，然后转身朝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大猩猩，“赤木队长，你来一下，”这一举动，又惹来一阵惊哗，老爹叫大猩猩干么？批评？ “是！”虽然眼角眉捎散发着强烈的不赞同，大猩猩依然对老爹必恭必敬。老爹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我强烈地想知道，而且，我还要告诉大猩猩昨晚发生的事情。 脑中稍一转念，老爹胖胖的身躯回转，“早阳同学，你也来一下。” “是！”在众人再一次惊诧中，我快步跟上。 进了老爹的办公室，他给我和大猩猩各倒了一杯茶，让我们坐在他对面，“赤木同学，你是否认为我刚才的作法有失妥当？” 大猩猩沉默了一下，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假如有一天你当上教练，并且发现了一个天资非常好的队员，就像樱木同学那样，你会怎么办？” 老爹找大猩猩进来是为了给他做测试题吗？他到底要说什么？我听不出老爹这么问的意图，大猩猩也是，他迟疑了一下，很快答到，“我会很严格地训练他。”标准答案，也符合大猩猩的性格， “如果他不认同你的训练？你还坚持吗？” “当然。玉不琢不成器！”大猩猩断然说。 “万一玉被雕坏了呢？”老爹突然长叹一口气，仿似晴天白日里突然闪现的一道霹雳，那口气里竟然寂寥满满， “不可能！”大猩猩再一次断然地否认老爹的假设，“是玉就不会被雕坏！” “哦呵呵，以前我和你有同样想法，但结果却是，我亲手毁了一个天才。”老爹无意识地笑着，刹那，我听出了苗头，心里某根弦慢慢绷紧，老爹，你该不会是要说那件事吧？！ “以前有个学生，天赋很好，真的很好！我确定给予合适的训练，他能达到一个非常精彩的高度。我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看到他的成就，所以我按照我的方式，尽我所能训练他，严格到漠视他的不认同。是的，当时的他不认同我的训练方式！他没有强烈抗议，但是我能看出来，可是我不把它当一回事！结果，他不声不响跑去美国留学，既为了避开我，也是想去寻找他向往的篮球。他在美国很不好，不仅篮球技术得不到提高，而且最后出车祸离世了。”说到这里，老爹平稳的声调沉了下去，他摘掉眼镜，停下来望了窗外一会儿。 说了！真的说了！我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老爹竟然翻出他的痛苦，只是为了开导大猩猩！这样的看重，大猩猩，他能领会吗？我忍不住看大猩猩，他渐渐皱了眉， 老爹又戴上了眼镜，声调虽然平稳了，但沉痛依然，“回想我和他的相处，我记最多的是‘明白吗？还不明白？去跑步20圈！’还有他不解及抗拒的表情，除此外再无其他。我有时想，如果当时我耐心一点，开明一点，不惟我的希冀独尊，那么他也不会死。但那时我太想打造一个伟大的球员，以至于看不到其他，” 到这里，老爹“语重”后面的“心长”显现出来了，大猩猩现在的状态和老爹当时带谷尺龙二那段暗合，老爹是以他的经验，他那惨痛的经验来调整大猩猩的想法，老爹就差说“赤木，你和当时的我很像！你要吸取我的教训，我不希望你以后后悔！”某一种程度上，大猩猩是不够平和，他太看重比赛，以致忽视了其他一些东西，比如说宫城和猴子的需要以及个性。他们发生争执时，我隐约就有一感觉，大猩猩并不全部都对，但错在哪里，我还说不清楚，而现在，经老爹这一说，我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了，但大猩猩呢？当局者迷，他能领悟吗？我偷眼看过去，他脸色有点不对， 老爹不管大猩猩的反应，顾自说下去，“他出事之后，我不断地反想过去的一切，如果我在看到他的天赋同时，能看到他那抗拒的心理，那么结果一定会不同。如果我不是只想要他的服从，那么他也不会命陨异国他乡，”老爹又说不下去了， 大猩猩有点坐立难安，我也是，老爹在籍由回忆来惩戒自己，这些记忆，看得出给老爹的生命烙下了很深的印痕， “老师，您不要再说了，我明白，我明白了！”大猩猩终于开口阻结了老爹的自责，他知道老爹今天的沉痛是为了谁。 “哦呵呵！那你说说看，你明白了什么？”老爹平息了情绪，笑着反问了一句，大猩猩顿时被问倒，“我，我，”他嗫喏了半天却没有吐出一个字，他还没有整理好， “对于篮球，你已经坚持了三年，现在快要到达终点，这个时候，你更要耐心，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做到，生活没办法一蹴而就，我们必须耐心了再耐心。另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梦想，没有谁的人生和梦想是凌驾在别人之上的。所以不能以我们自己所想的去评判，相反，我们要去理解，要去找寻适合他们的方式。如果你是队员，你不必在意这些，但你不是普通人，你是队长，所以你必须做到这些。” 大猩猩大受震动，我也是。我体会到了三井对老爹的崇敬，他是生活的智者！生活没办法一蹴而就，真理啊，事情总不能直接到达终点，总是要经过这样那样的磨折才实现，眼下篮球部正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有评判，在宫城和猴子的事情上，大猩猩的确是失了偏颇， “对不起，打断一下，”我举手示意，“队长，你是误会宫城和樱木了。昨晚你们走了之后，宫城和樱木他们都回到了训练馆，很努力地练习，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去。”三井和流川练得正酣时，猴子，宫城先后进来，吓了我们一大跳，他们两个看到我们也很惊讶，然后那四个人互相狗咬狗，在口头上极尽嘲讽之能事，但练起球来，一个比一个拼命！ “宫城他知道比赛的重要，但他也说了，只有在社团活动时间，他才有机会去找那人。至于樱木，他并不是洋平说得爱玩，他一开始还拒绝了恭美，是恭美求他，他才答应的，他们说话时，我就在附近，刚好听到，所以，队长，你真的误会他们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大猩猩猛然站了起来朝我吼，他眼里有悔意。 “老大，你也得给我机会啊！”他那愤怒的冰冷可不是盖的， “那樱木为什么不说？平时话那么多！”哈！抱怨，来自大猩猩的抱怨！他有点焦躁，为他的错怪。 “还不是因为他是天才！他想让大家以为他没经过训练仍然厉害，所以他自己不但不邀功，还威胁我不准说！”他同样威胁了三井，流川和宫城，当然他们三人不吃他那一套就是了。 大猩猩愣愣地站着，眼帘低垂，但眼珠不断地滚动。原本理直气壮的他一下子理亏，逆转还不是普通的大。但大猩猩总归是大猩猩，他很快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对老爹一鞠躬，“老师，我明白我应该做什么，谢谢！我先出去了！” 老爹点点头，大猩猩随即推门出去。 我也是时候走了，但是，我在门口又转回了身，“老爹，能不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好，说吧，”老爹相当慷慨，几乎没有犹豫。 “三井自暴自弃的两年，老爹为什么不去找他？”我始终纠结三井的“失败者”说法，他认为老爹没有叫他坚持就是放弃，这个明显失了偏颇，但他混迹铁男那帮人的身边，甚至在身体好了之后，还不回篮球部，老爹仍然没有反应则有点奇怪，我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老爹有点意外，眼镜后的双眼微微睁大，“自暴自弃？是三井同学让你问的？” “不，不是，三井对老爹非常崇敬，他即使渴望得要死，也不会来问老师的！是我，我太好奇了！”我连忙否认，打死三井他也不会想要从老爹这里得到答案，他只会死心眼地抱着“失败者”来搪塞一切！ 老爹沉吟了许久，“三井同学受伤后，三井同学的父母曾经来拜访我，希望我劝三井同学放弃篮球，那个时候，篮球对三井同学来说太危险，然而出于私心，我只字未提，因为三井同学对篮球部来说很重要，” 天哪！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三井是说过有个阶段，他的父母非常反对他再碰触篮球，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找老爹！回想起三井的自暴自弃，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老爹没有劝三井放弃篮球，没有鼓励他坚持，三井已经认为被放弃了，如果老爹直接说了，还真不知道三井会怎样！ “后来三井同学突然离开篮球部，什么都没说，我想他是顾虑到了父母的劝告。这样也好，身体健康比篮球更重要。” 只是这样？老爹真的以为三井是顾惜身体才离开篮球部？我忍了忍还是问出口，“老爹真的以为三井只是为了身体才离开篮球部？三井走了之后呢？老爹就不管了？”三井父母拜托老爹那段是意外插曲，但那个就是导致三井和老爹分歧的所有原因？ “真的以为？难道不是吗？”老爹老辣的智慧在此刻显现出来，他盯着我问，“我在学校时间不多，很少听到三井同学的消息，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少听到三井同学的消息”！轰隆一下！我蓦然明了，这是全部的答案，和“失败者”无关！我以为老爹应是关注三井的，三井也以为，所以他认为老爹的不积极是因为对他的失望，熟不知，在三井父母的拜托未果下，三井成了老爹执教期间一个过客！老爹将三井的离开当成不得已的放弃，在这样的“想当然”下，老爹当然不会再去关心询问，所以不管三井表现得怎么异常，老爹根本不会看在眼里，看不到当然不会有想法了！过去的两年，捧着自尊心的三井苦等被老爹找回，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因为种种原因，老爹视线里一直没有他！落花捧着真心一片随着流水跌荡起伏，流水却无视落花殷切的企盼，这便是事实！我忍不住唏嘘，三井两年的时光就这样蹉跎了！ “早阳同学？”老爹又问了我一次， “啊！”我惊醒过来，事情既已过去了，就没必要再给老爹添加负担，赶紧想了个借口，“我听说三井同学离开篮球部的时候还失恋了，我还以为老爹也知道呢，呵呵，” “哦，是吗，哦呵呵！”老爹打了个哈哈，不再作他想， 告别老爹，我茫茫然走回训练馆，眼光随意一扫，哇！不得了，大猩猩，宫城，猴子！他们三人凑在一起正说着话，不是剑拔弩张，而是释然融洽！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不是已经走了吗？见鬼了！瞧瞧！猴子，宫城还一脸轻松地和大猩猩挥别，他们这次真的走出了训练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不是眼花了吧？”我随手抓住一个人问， “没眼花！那两家伙根本就没有走，他们不甘心被赤木误会，一直等着他出来。然后赤木出来，看到他们两个就道歉！我说，安西教练到底说了什么，让赤木变得这么快？” “啊，没说什么！”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猩猩。刚才争执时的凝重厌恶已消失无踪，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沉着。还有，他居然道歉，而且是刚出来就执行，太高尚了吧! “教练叫你进去又是为什么？有你什么事？” 咦，竟然这样问我，太没礼貌了吧！是谁？我猛然回头，哎！三井！他正瞪着我！我早该想到，以他对老爹的崇敬，他一定早就埋伏在老爹办公室外面！“这个说来话长了，下次再说，训练！快去训练！”老爹的苦痛哪能随便说啊，还有他和老爹之间的阴差阳错，我决定不说，他知道了不会比现在更好。打过哈哈，我赶紧跑开，不过自从出门后，我一直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循势一看，果然，是流川那家伙，要命，还得应付他！ 训练时间结束，和昨天一样，又有人留了下来，不过这次是五个人，不，不对，是八个人，大猩猩，晴子，彩子都留了下来。对此，猴子既喜又怒，他非常高兴晴子在场，却愤怒我把事情抖露出去，于是，他逮着机会就劈头痛骂我！这死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