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还是好
一送走洋平他们，我就瘫坐在沙发上起不来，这一天零零碎碎的，忙得够呛，尤其百忙之中还要去观看流川的反应，真是累啊。 对了，他人呢？我轻手轻脚地转了一圈，最后在卧室找到他。 房间没开灯，昏暗的光线中，他背对着我躺在床上，看不出睡着还是醒着。 我盯了半天，悄悄地退出，匆匆忙忙地洗漱一番后回到了床边。他还是那个姿势。 我盯着他黑鸦鸦的头发了会儿呆，要说什么吗？好像没什么好说的，那算了。 利索地躺下，我很快睡着，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就半梦半醒地翻身下床去喝水，等踢踢踏踏喝完水回来，却不防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 “流川？”我愕了一下，半睁的眼一下瞪大，一向嗜睡如命的他在这个点还醒着？ “嗯。”他轻轻地应了我一声，平静的很。 “怎么了？” 他没答我，一径盯着我。 如果他开口说“你冷落我，知道你要离开，我难受的睡不着”之类的话，我会活活吓死的，冰山开裂也就这个效果了。 我故意等了一会儿，见那片薄唇紧闭，没有说话的打算，就顺势躺下，打了个哈欠，“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半晌，“你不问我？”暗哑的声音响起，吓得又迷糊过去的我猛然惊醒， 我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他，“问，问什么？”他居然会接腔，这可是破天儿第一遭啊， “不问我在想什么？”他停了一下，又来了一句，“像以前那样。” 他一句话轻易将那些好像很久远的相处带回了眼前，“流川，流川，你在想什么啊？”彼时的我，满眼欢喜，拖着他的手，追问个不停，极欲得知他每时每刻所想，即使明知他不耐烦，明知他不会回答，但那样巴着，心里也是高兴的，欢喜无限的。 “有吗？呵呵。”他居然会在乎这，这倒有点让我意外，难不成已被养成了习惯？ “有。”这次他回得极快，是存心不让我打马虎。 “恩，好吧，那就有。突然就不想追着问了，”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再说什么，终于长久地沉默了。 我也不想再多说，便闭了眼，“早点睡吧。” 话音才落，旁边突起悉悉索索声，怎么？我一转头，就见一只细白的手朝我的脸飞来，干么，又要抓我的脸？！哪能让你每次都称心如意，哼！电光火石间，我转头躲避他的手，但他的动作更快，没抓到脸，手又往前递了几分，于是，手指触到了我的嘴唇， 冰凉传来，我不适地后退了些，哪知激变突生，他猛一用力，冰凉的手指一下戳进了我嘴里，直接触了舌头。 我猛地一惊，湿滑的舌叶像蛇一样，惊慌地吸缠上那根入侵者。 指端被卷住刹那，他浑身一颤，随即就用另一只手扣住我正后退的脑袋。 他想干么？我茫然极了，僵着脖子，扯了舌叶躲避着他的手指，哪知他得寸进尺，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嘴，开始亵玩我的舌头。 这什么情况？！我的舌头得罪他了？我一边惊慌失措地躲着他的手指，一边瞪向他。 他也瞪我，狠戾极了，下一秒他一扯嘴角，恶狠狠地，“你是我的。” “什，什么？”我盯着他歪斜的嘴角惊得不能自己，他，他是在恶笑吗？还有什么叫“你是我的”？！拉住我的舌头就能制住我了？当我是牛啊！ 那个邪气的笑犹如昙花一现，很快消失，他全神盯着我被撬开的嘴，用了两根手指用力翻搅我的嘴，到处寻找我的舌头， 这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大半夜的跟我的舌头过不去，有病啊！搅动舌头太累，我索性放弃抵抗，乖乖任他搓圆弄扁的，实在气极了，就去舔弄他的手指，舔得他两指全湿才罢手，恶心不死你！ 不多时，因为不能闭合，我的嘴角流下了几丝银线，而他的手指早已湿淋淋水光一片，他这才探出了手。 手离了嘴那一刻，我半坐起，飞快地用手背擦去残留的口水，恶狠狠地瞪他，“**的想干么？！” “早阳飞，”他呢喃着，气息越来越不稳，突然，他抬起上身扑倒我，嘴唇便覆了上来。 温软的舌头很快代替两根手指在嘴里翻江倒海，就那一刻，久违的刺激从脚底心开始蔓延至脑海，并且越来越浓烈。 我忍不住睁大眼，上方那冷峻的脸转眼又是春色无边，啧，每当这种时刻，他总是忘形，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呀，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怎么可以！我缓缓散了力，诱使他慢慢松懈下来，然后突然发力，使出吃奶的劲推开他。 他被我推得狼狈，滚了两圈才平躺下来， 我翻身坐起，背对着他，呼气吸气一圈，平息自己的心绪，“流川，我们谈谈。” “好。”他低低地应，也坐了起来。 “你有想问我的吗？” “你想要什么？” 啊？不是问我下午为什么冷落他？怪人，我呆了一下，开始想这个问题，这问题并不难回答，“我想要停止。我希望你别再来。” 沉默。 我等着，等着他问，快问为什么，快问快问，问了我才能好好说长篇大道理， 我很有耐心地等着，好久，他才掀了掀嘴皮子， 来啦，“除了这个之外，” 啥？“除了这个之外”，不是“为什么”？靠，他总跟我想得不一样，“没了！没了！我就想要这个！” 我一说完，他就重新躺下，并且翻身背对着我，完全是谈完了睡觉的架势。 我气得想扑过去饱揍他一顿，这算谈吗？屁都没谈出来一个，不行，我憋不住了，“你明天不来了吧？” “不。” 就知道会这样！“下午的事让你不舒服，对吧？” “是。” “所以你看，长痛短痛什么的，没办法那么简单过的。”他心里肯定不痛快，所以才半夜三更瞪大眼睛睡不着。 “我知道。”说完他又默不作声。 我再一次听愣住，他这意思是他作好了心理准备？难怪下午表现异如往常，他这算什么？说到做到？一下子，强硬的对峙之气趔趄了一下再次组形，已经有点似是而非了，“再说我两个月后就要走了，所以你看，你来或不来，意义不大，是不？” “还有两个月。” 他答得很快，我则听得哑然失笑，这是他的风格，就算只剩一天，他也不会放弃的，“两个月，你打算做什么？” “很多。” 很多，很好，很不错，啧，我恨死这种死胡同答案了！“流川，你想要什么？”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个方向， “你。” “是吗？你确定？” “是。” “可你让我走了。” 他不吭声了， “所以，你看，亲爱的，有些东西你搞错了，你要的不是我。” 良久，“我要什么？” “你要我对你的‘好’。” 他翻身又坐了起来，认真地看我，不作声。 我也认认真真地正视他，“对你来说，我一分为二，一面带来快乐，另一面是带来痛苦，你想要是那个让你快乐的，你想赶走的是会影响你的情绪让你痛苦的。就这么简单。”自始至终，我想结束的念头就没停过，所以，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比过去的那个星期想得更多，也更深入，然后，真的就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还是看着我。 “你不信，有个最简单的检验方法，这一个星期，你想得最多的有关我的是什么？是不是全都是我让你快乐的环节？” 他眯细了眼。 OK，不言自明。 我们长久地沉默着。在无声的黑暗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良久，他说，“那又怎样？” “那代表你想要从我这再找回的不是我，是我对你的‘好’。” “那只是你以为。”他并不肯听信于我。 “听着，流川，这东西很复杂，可也很简单。晚上吃饭你也在，你都听到了，洋平他们会问我在陵南怎样，他们会去想我是怎样一个人，他们会关注我的很多方面，而你呢，你根本就不感兴趣，过去的一周里，你一点都没想过我会去哪里，和谁在一起，心情好不好之类，对不对？” 他又眯了下眼。 OK，又一次不言自明。我不禁为自己自豪，料事如神了都。 “这重要吗？” 哈，这白痴问题问得好，“这对我，非，常，重，要！”这家伙果然是不长脑的阿米巴原虫，连最基础的人情义理都不懂，更可悲的是，我连这一点都预料到了！往后一倒，我有些无力，“流川，喜欢人太麻烦了，需要时间，需要精力，还需要兴趣，要去看，要去想，要去揣摩，你不会想去做的；喜欢‘好’就太简单了，只要坐着享受就行了。可好日子不会再来，就到此为止吧。”以前他愿意让我靠近，不过是因为接受“好”毫不费劲罢了，想通这点时，心情真是沮丧的可以啊。 “你不愿意再对我好。” “对的。聪明。” “为什么？” “为了你好啊。排除掉我对你的影响，你才可以专心致志地努力。” “这并不影响。”他也往后一倒，跟我并排，近得彼此呼吸互相萦绕。 “我说会影响。” “你不对我好更影响。” 这绕口令的你来我往令我想笑，你好我好的，会不会太rou麻？“不会的，时间问题。时间再久一点，你就能摆脱我了。” “如果不能呢？” 我并没有沉默很久，“sorry，那是你的问题，我爱莫能助。”过了一会儿，我恶趣味上头，忍不住说，“就当你享受后付出的报酬。” “报酬？” “或者，代价？” “我享受了什么？” “呃，我对你的周到，无微不至，还有在一起时的坦然放松，等等等等。” 他沉默。 “哎，你不承认，我对你不周到吗？我来之前，你天天吃泡面，我来之后，你吃过几次泡面？做人可要有良心。”自住进他家，打扫，煮饭，起行什么的，我哪样不是以他为首要考虑；就是在学校里，也是战战兢兢，深怕惹他不高兴，简直把他当了祖宗来伺候。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为自己能做到那种程度而汗颜，怎么可以这样的鞠躬尽瘁呢！ 半晌，“你对我是好。” “本来就是啊。这辈子就对你最好了。”我叹息了一声，然后不由自主地眼睛一酸。擦！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这样？！我忙闭上眼，强自镇定。 沉默，沉默。 情绪慢慢缓了过来，而旁边的呼吸还是清浅有力。 我侧过身子背对他，闭上眼睛打算睡了。今晚的交谈终于接近尾声，按他的脾性，他不会立刻有所决定，不过告知他我的想法后，假以时日，他自己摸清其中的种种，自然会知难而退，他从来就不蠢，只是，我好奇交谈效果，“流川，流川，你在想什么？” 他没作声。 “呃，让我猜猜，你在想喜欢好和喜欢人的区别，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哈，猜对了，“你跟樱木花道不一样，那家伙脑子一热，就会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你不是，你每次遇到问题，你都会去想怎么解决问题，而你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弄明白你要什么，是人，还是好，所以你需要思考这个。” “我对你不算好。” “呃，也不是这么说的，你对我还算不错，没打我，也没骂我的，还让我住你家，哈哈，” “但是不够？” “什么不够？” “不够让你留下。” 嗨，这家伙，脑子已经转到这里了，“不用想了，你做不到的。你看，我知道很多有关流川枫这个人的事。他肤色白，穿蓝衣服最好看，当天换下的衣服一定要当天清洗掉；他喜欢吃辣却吃不了，不喜欢吃香菜，不喜欢喝太热的东西；他喜欢听摇滚乐，看拳击比赛，讨厌看书，一看书就想睡觉；他好胜心超强又懒的要命，他想要的一定要做到最好，不想要的连看的都不会看；他看上去一副自以为是的蠢样，实际做事又冷静又实在......” “......很多。” “呵呵，承蒙夸奖。” “怎么做到？” “要感兴趣，要动心。一开始是因为你长得跟我哥哥像，后来是因为你的专注，然后，情不自禁就把目光全都放你身上，然后就看到许多。”我侃侃而谈，啧，一场劝阻竟然变成了技术探讨，真有够搞的，“说着简单，其实很难，这方面我是天才，你就不是了。” “还有两个月。” “这跟时间没有关系。你看我身上也没能让你动心的，动不了心的话，目光是留不住的。” 他没作声。 好吧，能说的都说了，希望好自为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