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魔 1 母亲
秋意正浓，彼岸花人形馆，是寂静的老城区一道亮眼的红 倚在椅子上，米歇尔手中摆弄着一尊人偶；她将人偶放在盛开的鲜花前，摆着姿势，然后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相机，调整着位置。快门的声音时不时的在微风徐徐的花海中响起 秋日的阳光走得特别快，不一会，便朝西边走去，带动着影子拉长；长长的影子像是有生命一般朝一边斜去，彼岸花的花茎投射下的细细的黑线铺在人偶身上，像是给她华丽的衣服上画了几道黑线一般 鲜红如血的彼岸花是最好的背景，人偶在淡淡的阳光下显得晶润透白；脸上淡淡的腮红像是桃花一般，盛开在脸上 低头看着相机上的照片，米歇尔纤长的手指上下舞动着；随着相机按键的声音，像是白色的精灵在跳着欢乐的舞蹈 细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风声显得特别的飘渺 米歇尔手指一顿，收起人偶朝室内走去 门口的牌子调了个弯，将OPEN挂在门口；米歇尔笑笑，走到房间的深处等待着，像是一朵黑夜中的曼珠沙华，静静的盛开着 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在门口停下 红唇勾出娇媚的弧度，满室迷蒙的香气旋转着，等待着门开的瞬间 没有让她失望，门轻轻的看了一条隙缝；门外的人的动作很轻，轻到连门上挂着的铜铃都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微微的晃动了一下，就静止了下来 对于缠绵的香气来说，一点隙缝足矣 像是汹涌的潮水遇到一个突破口，香气争先恐后的朝隙缝涌去；生出无形的手，香气缓缓的勾住门外的人，缠缠绵绵的缠绕着，让门外的人不由自主的将门打开 光线霎时间涌了进来，将昏暗的房间照亮 米歇尔坐在深处不动神色，静静的看着门口的身影 出乎她的意料，门口站着不止一个人，而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子 年长的女子似母亲模样，牵着身边小女孩的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里边；与之相反的是小女孩的神色，小孩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脸的好奇，盯着门口那些精致的人偶猛瞧着 母女俩逆着光站着，米歇尔只能大概的看清她们的神情，不能看清她们的容貌；挑了挑眉，她站了起来，黑色长裙的裙摆曳地，像是黑色的凤尾。脚步轻轻，米歇尔像只黑夜寻觅到猎物的喵咪，眯着黑色的眼眸，朝那对母女走去 听到脚步声，母亲睁大眼睛惶惶然的看着昏黑一片的房间；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搭着，把女儿拢到身后，脸上不知为何多了一丝戒备 看清母亲脸上的表情，米歇尔暗笑一下；干脆放重了脚步，直直的朝门口走去 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子，母亲脸上的肌rou颤抖了一下，然后迅速放松；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搭在女儿肩上的手也落下，放在身侧。母亲看着米歇尔，脸上有些犹豫的神情，像是在揣摩着，要不要说话 红唇勾起，米歇尔看着门口的母女俩；手打了一个圈，弯腰，行了一个西方式的礼仪 “欢迎光临，彼岸花人形馆。” 眨了眨眼睛，母亲的情绪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声音温柔，带着一丝弱弱的感觉：“你好。” 原本藏在身后的女儿突然探出一个头，脸上满是好奇 笑了笑，母亲将自己的女儿拉出来，放在身侧 半眯着的黑眸打量着这对母女，米歇尔不动神色的朝后退了一步，示意她们进来 母亲看上去三十左右的样子，脸上有几粒雀斑，平平常常的五官，很普通的样子；她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薄针织外套，穿着同色系的米色的长裤。身材很瘦弱，脸上也没有什么精神；头发及肩，干干枯枯的，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打理。她是即便是在人群中，也很难发现的那种，普通的女人 与之相反的是那个站在她身边的刚刚及腰的小女孩 小孩应该有点混血，所以有一头浓密的亚麻色的头发，还带着一点卷卷的感觉；五官虽然不是很出众，却胜在深刻，像是雕出来的，高挺的秀气鼻子，略微细长的眼睛。有点鹅蛋脸的感觉，五官组合在一起，即便是小小的年纪，也能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从她的穿着上看，能看出她母亲对她的宠爱 小孩穿着一件及膝的碎花洋装，下摆处有层层叠叠的蕾丝，看上去娇俏可爱；披了一件白色的小外套，有些毛茸茸的感觉，周围还缝了一些毛毛的小花，淡粉淡粉的颜色。不得不说小孩长得很好看，即便是给人感觉很花俏的衣服，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米歇尔观察完了，母女俩也从门外走进了房内；关上门，突然的昏暗让母亲有些不适应，只好站在原地等待双眼习惯昏暗 抬脚走上前，米歇尔站在前边看着母女俩；魅惑的声音如同催眠一般，带着呢喃的感觉，蛊惑着神智：“光线比较暗，请小心些。”说完，优雅的转身朝前走着 拉紧女儿的手，母亲一边跟在米歇尔的身后，一边留意身后女儿的动作；时不时的，米歇尔就能听到母亲低声嘱咐女儿的声音，提醒她小心。红唇莫名的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米歇尔的神色不再是看破一切的了然，而是思索着的迷蒙 即使母亲如何提醒，小孩还是不可避免的撞到一个木制的柜子；随着一声痛呼，母亲停下脚步，紧张的蹲下身查看 虽然没有转身，米歇尔还是能从母亲动作的弧度，感受到她内心的关心；刚被小孩拉回的思绪，又缓缓飘到远方。记忆中，有那么一个高贵优雅的妇人，也是这么温柔细心的嘱咐着自己；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的触感还记得，温暖，柔软，干燥 让人心安 恍恍惚惚的，米歇尔走到原先做着的小桌子旁；走快几步，纤瘦的手指在一个地方按了一下 随着清脆的声响，昏暗立刻被光线挤走 被突然的光线刺激得闭了闭眼，母亲抱着女儿站在房中唯一一条小道上；昏黄的灯光照着，像是上世纪的油画，淡淡的温馨的感觉 黑眸倒映着她们的身影，米歇尔突然笑了笑，径自从一边拿出茶具；淡淡的咖啡香气在馥郁的香气中微小而又突兀，让母亲回了神。再细心看了看女儿的额头，她才拉着女儿的手走到桌子旁 抱着小孩坐下，母亲突然开口：“这些洋娃娃都是你做的么。” 眨了眨眼睛，米歇尔的声音被咖啡的热气浸得有些迷蒙：“这种严格来说不是洋娃娃，是一种球形关节人偶。不过你也可以认为是洋娃娃的一种。”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母亲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偶，眼中闪过惊叹；女儿窝在她的怀中，也不怕生，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被咖啡的苦涩激得吐了吐舌头，放下杯子满眼兴奋的跟母亲一起打量着那些人偶 不知过了多久，母女俩才将视线收回 母亲看着米歇尔，微微一笑；昏黄的灯光让她平凡的五官透出一丝温柔的美。她的声音依旧软软柔柔的，像是羽毛滑过瞳孔的温柔触感 “我今天来，是想要买一个洋娃娃，不，人偶给我女儿，作为她的十岁的生日礼物。” 笑了笑，米歇尔没有接着话题，而是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店主，米歇尔；这家店叫彼岸花人形馆，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这是一家人偶店。” “你好。”点了点头，母亲一边摸着女儿的头，细长干瘦的手指在插在亚麻色的头发中，看上去像是插在稻草中的干柴；伸出手，将被自己弄乱了的头发梳理顺直，她低下头慈爱的看着女儿，“我叫白梓南，她是我女儿，小名菲菲。” “你是一个很合格的母亲。”突然冒出的话，让白梓南有些反应不过来，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睛，她看着对面娇媚魅惑的女子，语气中带着nongnong的疑惑：“什么？” 笑笑，米歇尔伸手摆弄着花瓶上鲜红的花，眼睛看着花瓣，又像透过花瓣看着不知名的地方，飘飘渺渺的，让人抓不住；声音幽然，与馥郁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充斥着整个空间：“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白梓南转头看着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人偶，一时没办法作出决定；她有些为难的看着女儿，小孩窝在她怀中，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兴致盎然的看着那些精致的人偶 看出母亲的犹豫，米歇尔扬起一个魅惑的笑容，抬起手将头发勾到脑后；声音由飘渺变成蛊惑，像是催眠师的声音，带着虏人心神的魅惑：“为何不让你女儿来挑选呢？相信比起你，她更喜欢自己挑选的人偶。” 愣了愣，随意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我挑选的她也不一定喜欢，还不如让她自己来。”说完，她低下头，对着小孩柔声说：“菲菲，你自己去选一个洋娃娃好不好，mama在这里等你。” 小孩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便欢快的朝展柜跑去；白色的身影在暖黄色的木质展柜中穿梭者，像是一片白色的羽毛 慈爱的看着小孩，白梓南看了看坐在一边淡然喝着咖啡的女子，眼中多了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样，你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 捋了捋头发，母亲的神情突然有些尴尬：“我不经你同意就叫我女儿自己去选，我本来以为你会担心她弄坏人偶拒绝的……” 呵呵一笑，浓郁的香气将白梓南裹住；看着她变得有些迷蒙的五官，米歇尔的声音缓慢而低沉：“这个提议是我提出来的，我拒绝的话，不是等于否定我自己的提议了么；既然我都说了，又为何要拒绝呢？” 白梓南笑了笑，没有说话；转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满眼的柔软 她光顾着看女儿，没有注意对面的女子红唇微微张开，也没有听到那句低沉得如同空气的话语 “我又怎么会拒绝一个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