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傲娇小哥哥
那小河清浅，细细窄窄一条，并不宽阔。河边长着柽柳，淡黄野花开在岸边，堤岸低矮，斜斜的下去，也不甚陡峭。大小孩子们一窝蜂的涌下堤岸，石头先占了一块地方，指着不远处一座桥，道：“那座桥太近，显不出来能耐。等过了这座桥，那边还有一座木板桥，咱们就到那里为算。” 阿源道：“好！” 几个大孩子搬了几块碎石到河边垫脚，石头并阿源都选定位置站好。沄姐儿也歪歪扭扭下了河堤，小厮们则跟在后头喊：“了不得！要是跌下河里，少爷可要揭了我们几个的皮！” 阿源冲着他们嚷：“谁要你们管？！” 沄姐儿便仰头对他们道：“不要紧，我会看着哥哥的。” 石头听她说话稳重，盯着她看了又看。 少时，两条船都放下河去，阿源一手拉着沄姐儿，一面跌跌撞撞就往下游跑去。 孩子们都跑起来，争着要第一个跑到那座浮桥上。他们是野地里面跑惯的，阿源这种城里少爷当然比不过，就连沄姐儿这么小的女孩子，跑的也比他稳当。石头倒没跑在头里，就跑在阿源前面几步，不时回头看看。 那座浮桥是浅浅的搭在两边，桥身微微拱起，浮在水面数尺，两边没有护栏，孩子们一路叫着嚷着，听那喊声，石头的自制木船竟是不敌阿源的精致彩船。 石头着急，脚下就加快步伐，不多会就跑到桥上站着，眼睁睁看着两条小船越来越近了。 阿源心里得意，“我都说了，一定会赢的。” 沄姐儿跑得小脸通红，不住喘气，听阿源这么一说，忙对他一笑，“我知道你会赢的。” 那些孩子见石头的木船渐渐落在后面，便从岸边捡起土坷垃、小石头，往河里丢去。碎石子儿落在水里，激起涟漪，小船也就跟着摇晃起来。 阿源本来以为稳cao胜券，现在急得脸也红了，“你们怎么这样？说好了比赛，你们这是赖皮！不害臊！”他怕自己彩船被砸坏了，果然没几下，就有个碎石子砸在他船上。那描金漆彩的木船顿时摇摆几下，往旁边一歪，沉了下去。 阿源再怎么好强，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见心爱玩具下场凄惨，不禁大哭起来。 那为首丢石子的大孩子扭捏几下，又起哄道：“哟哟，小少爷哭鼻子喽！”孩子们那是相当没心没肺的，顿时都起哄起来，“哟哟，小少爷哭鼻子喽！哟哟，小少爷哭鼻子喽！” 沄姐儿大声道：“比不过就把人家的船打坏掉，很有出息吗？好叫人瞧不起！” 忽听噗通一声，一个孩子跳下水去，将那彩船摸了上来。 小河清浅，也比一个孩子身高要高。起先大家都不知是谁跳了下去，后来一看那湿淋淋举着小船冒出头来的，竟是石头。 孩子们都不说话了。 石头慢慢走上岸来，犹豫一下，见阿源仍在哭泣，不肯理他，只得将损坏的彩船举到沄姐儿面前，低声道：“这个给你。” 沄姐儿本不想接，但石头手臂就这么一直伸在她面前，还是勉强接过来。 石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一挺小胸膛，“我的船也给你玩。” 回头从一个小孩子手里将自己船拿过来，递给她。 阿源抽抽泣泣，“谁……谁要你的船！”伸手将石头的船打在地下。木船本来就做的粗糙，这下猛的一摔，也就摔坏了。石头大怒：“我好声好气的跟你赔不是，你干嘛打坏我的船？” 抬手就要打他，但转眼又见周家小厮跑上前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忍气道：“我看你小，让着你。反正这船我是赔给你了，你要怎么摔着玩，也随便你！” 转身气呼呼走了。 那些孩子们左顾右盼，踌躇片刻，也呼啦啦跟上去，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 沄姐儿见阿源实在伤心，拉了拉他手臂，轻声道：“阿源哥哥，不要难过了。咱们把船拿回去，看看能不能修好它。” 阿源点点头。沄姐儿又从地下捡起石头的木船，抹了抹上面沾着的灰尘和泥水，“这条船也可以修一修。” 阿源哼了一声，“才不要管它！”但也没不让她拿着。 两个孩子回了庄上，周二少见好好一条船出去，结果碎成几片回来，也没多说。阿源找管家要木板凿子胶水颜料，也命人寻了拿给他。 吃过晚饭，沄姐儿自去歇息。 秋香也跟了她出来，早已铺好床铺。沄姐儿自己找婆子要了热水，烫了脚，秋香伺候她上床，正要睡下，就听外面有人进来，开了柜子抽屉，翻箱倒柜的不知找什么。 秋香出去一看，原来是阿源。 “姐儿已经睡下了，哥儿还是明天再来吧。” “我不找她。”阿源低声道：“你把今天她拿回来的那个木头船找来给我。” 秋香便将木头船拿给他，“什么好东西，丑得要死一个木头疙瘩，这么晚了还来找？” 阿源不答，匆匆去了。 沄姐儿在里屋听的仔细，想了一想，倒是笑了。 过了几日，阿源终于将两条船都修好，叫人将院子里面一口大水缸清洗干净，打满净水，将小船放在里面，见没沉下去，也没漏水，好生得意。 “meimei，咱们再出去放船。”立时跑去找沄姐儿。 沄姐儿正在正房，坐在周二少旁边，瞧他看账本子。 周二少见儿子两只袖子湿了半截，蹙眉道：“又玩什么来？你瞧沄沄，才不过认识几个字，就晓得帮爹爹看账本，你倒好！” 阿源一吐舌头，“meimei聪明，有她在，就不用我了。” 沄姐儿也不过是跟着随便看看，她认字也不多，周二少略跟她说了，怎么看帐，她也就随手拿了一本，一本正经的看起来。 模样极是有趣。 看了几页，看不懂，自然丢下了，但又不敢跟爹爹说要出去玩，正在没奈何，可巧阿源进来。 周二少道：“今天瞧着像是要下雨，你们出去玩也使得，只是要小心别淋病了，你娘可要怪我没看好你。”命丫头叮嘱好小厮，遂放他们去了。 阿源拉着沄姐儿出了门，见门口不远，几个孩子簇在一堆。他头一撇，佯装不理。 “meimei，咱们自己去河边放去，不理他们。” 沄姐儿向那边一瞧，见一个高个子白发男孩也正向这边望，正要说话，却被阿源拉了就跑，只得跟上去。 转瞬到了河边，水流比前几日大了些，河里飘了一些野花柳叶，岸边开满嫩黄的蒲公英。沄姐儿蹲下身子，摘了几朵蒲公英，放在石头的那条木船上。 阿源修好了石头的木船，随手也给添上颜色，可比原先好看许多。见自己的彩船毕竟漂亮许多，想了一下，把自己船伸过去，“meimei，你放这条。” 两人换了船，沄姐儿小心翼翼走到河边，弯下腰，把小船放在水里。 两条小船随水飘飘摇摇，渐渐行的远了。 “快点，快点！” 这不是比赛，阿源也一样心急，拉着沄姐儿往下游跑去。沄姐儿却挣开他手，向正远远望着的石头招手，叫他过来。 “我哥哥把你的船也修好啦。”沄姐儿笑盈盈的，一双眸子弯的好似月牙，可爱极了。石头哪里见过这样漂亮好看的城里女孩子，一忽儿竟微微有些脸红，侧过脸，假装不看她，“你还不赶紧跟过去？” 沄姐儿又对他一笑，这才拉了阿源手掌，一起往下游小桥跑去。 等到了小桥，果然细细的飘起雨丝来。 那两条小船摇摇摆摆行到桥下，早有几个孩子，拿绳子吊了一根长木拦在水面上，石头过去，用一个带钩子的竹竿子，将两只船捞了上来。 “多谢石头哥哥。”沄姐儿嘴甜，不妨旁边孩子顿时哄笑，“哟哟，石头哥哥，石头哥哥！” 沄姐儿脸嫩，不禁红了脸。石头瞪他们，“都滚！谁再多说，明儿不要想我带着玩好东西！” 阿源哼了一声，“你是我meimei，干嘛叫他哥哥？” 沄姐儿连石头手上小船也不接了，“他比我大么……阿源哥哥，到底我们比较亲近。我听他们说，石头很会玩呢。他家里养了好一群斗鸡，阿源哥哥，我还没见过什么叫斗鸡呢。” 石头见沄姐儿居然知道他家里营生，得意洋洋一挺小胸膛，“我爹爹、二叔叔都是养斗鸡的，好些大老爷都上我家来买呢。不过这个也没甚么好玩的，我小叔叔养那个斗鱼，那才叫好玩。” “斗鱼，那是什么？” “就是养熟了的两群鱼，训好了，到时候往水缸里面一放，厮杀起来，红的白的，在水里面游来游去，那才叫好看！” 沄姐儿拍手道：“要看那个！” 石头想也不想，应道：“好！等过几天，我带你去。” 说话间，雨丝渐渐就大了起来，小厮撑起了伞，唤他们回家。 沄姐儿犹自不舍，“可说好了啊，等过几日，你可要来带我们去瞧。”又催着阿源，“哥哥，你叫人在门口等着，石头要是来喊我们，别叫他们拦着不给进来。” 阿源不大情愿，但也还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