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弟卫广
在子夫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卫广入宫晋见子夫。 更好衣打算去前殿处理国事的刘彻,听到传报,马上改变安排,在几案前坐下,一副打算看好戏的表情。 看着刘彻悠哉游哉地喝着美酒,子夫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陛下不是打算去前殿吗?” 刘彻美滋滋地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方道:“也没什么大事,朕就不急着去了。子夫有事?”{谁叫你的乌鸦嘴,把汲黯这等难缠的人物招来。与其去前殿吃瘪,还不如看看你家的呆子如何让你吃瘪。}刘彻心中无比得意地想着。 子夫双眼扫过几案,道:“独饮伤身,妾斗胆,为陛下准备几味下酒菜,可好?” 刘彻手中把玩着银口黄耳杯,满脸含笑赞道:“大善!还是子夫细心。” 子夫招来梓依,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梓依脸色微变,迟疑道:“夫人,这不太好吧。” 子夫笑容满面地看向刘彻:“陛下。” 刘彻眼睛更亮了,极为配合地吩咐道:“按子夫意思去办就是了。” 子夫满意地看着梓依离开,故意嗔道:“陛下等会可别辜负妾的一片好意才是。” 刘彻眼中兴致愈浓,继续配合道:“放心,朕怎么舍得子夫伤心。” 子夫笑眯了双眼,心中暗自诽谤:叫你看好戏!看你等一下怎么收场! 小两口暗藏机锋地交谈时,在小黄门的通报声中,卫广进入大厅,一板一眼地行过礼后,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道:“陛下,夫人,广欲效李冰父子旧事,请陛下恩准。” 刘彻继续笑眯眯地把玩着酒杯,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子夫撇撇嘴,对卫广劝道:“别急。你总得把前因后果说出来,陛下才好做出决断。” 卫广刚想开口解释,就闻到一股香味,忍不住顺着香味的方向看了过去。 刘彻终于开口道:“是你三姊为朕准备的下酒菜。怎么,要不要尝尝?” 卫广连忙点头,躬身行礼道:“谢陛下恩典。” 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死死板板的小舅子,刘彻叹了口气,示意梓依,将菜肴呈上。 刘彻好笑地看着子夫“精心”准备的下酒菜:没有切割的、煎熬制成的雉爪、鹿蹄、鸭掌、鹅翼,一槃完整无缺的蒸鱼,以及茗汤煮就的、带壳的鹌鹑蛋。 卫广再迟钝也发觉不对了,奇怪地问道:“《论语》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夫人,这等尚未切细就被烹制的鱼rou,为何能被送到陛下面前?” 果真是呆子!子夫顿时觉得卫步的评价一点也没说错,赌气地不愿理会这个拆自己台的弟弟。 刘彻看得心中暗乐,嫌不够过瘾似的,又加了一把火,道:“这是你阿姊特意为朕准备的。”故意将“特意”二字咬得极重。 卫广一听,马上打抱不平:“夫人怎可如此!陛下万金之尊,所食之物,皆当按制烹制,应俱是分毫之割,使其纤如麦芒。这等菜肴,连?脍也算不上,如何能奉于天子跟前!” 子夫没有出声,只是淡淡地瞪了卫广一眼。 和卫步一同在卫家三姊妹雌威下长大的卫广,终于发觉自家三姊有了恼羞成怒的迹象,马上打了个激灵,乖乖闭上嘴巴,不敢继续胡言乱语。 一旁的刘彻见没戏看了,这才让人将看上去最难啃的蒸鱼端给卫广,又让人将其余菜肴各挑一些,用槃装好送到卫广的案上。 只是该怎么吃呢?刘彻从来没见过如此“原汁原味”的吃食,不由得犯难了。打磨得如此光滑的玉箸,能挟起那么大个鹿蹄吗?就算能挟起鹌鹑蛋,这带壳的蛋又该怎样吃进嘴里? 子夫见刘彻终于难得地吃鳖了,才打算出言解围,却见刘彻学着卫广,弃箸用手,伸出龙爪抓起一个鸭掌就往口中送去。 子夫愣住了。 四周侍从也是一呆,随即都低下头,状若无睹。 刘彻看着子夫呆滞的笑脸,扬扬手中啃了一半的鸭掌,口含食物,含糊不清地赞叹道:“子夫的主意果然不错。这样吃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子夫一时间弄不清刘彻的这番夸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干脆摆出一幅温柔贤淑状,扮起木头人。 刚剥好一个鹌鹑蛋的卫****言,马上放下手中的鸟蛋,长跪而起,正色道:“陛下,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广以为,陛下实在不当口含……”
“好了。”刘彻打断小舅子的进言,“你这小子,小小年纪,怎的这般拘礼。若朕不知情,只怕要以为你是汲黯那老头的入室弟子。朕都用手吃东西了,那套规矩就先丢一边吧。” 卫广只好重新坐下。 子夫抿嘴一笑,出言为弟弟解围:“阿广,陛下都这么说了,你照办就是。”想了想,又道,“说吧,为何突然又不愿拜董夫子为师了?” “广何曾说过不愿拜董老夫子为师?”吞下口中吃食后,卫广才不解地反问。 “你不是说要效仿李冰父子治水吗?”子夫也糊涂了。 “是这样。可是,又与董夫子何干?”卫广继续反问。 子夫在卫广的几句反问下,觉得自己脑子都被拧成了麻花,干脆撇开这个话题,直接问道:“你为何突然想到要学李冰父子?别告诉我,你是看书时突发奇想的。” 卫广答道:“因为广觉得少兄说的很对,大丈夫当如孟子所言,‘达则兼善天下’。今广衣食无忧,愿尽一己之力,造福百姓。” 子夫微皱眉头:“与阿步有何关系?” “广随少兄拜访董夫子时,少兄言及关东多种宿麦之事,董夫子认为关中和水患多发之地当广种宿麦。回府之后,少兄便为在关中推广宿麦忙碌起来。” 子夫以自己对卫步的了解,猜道:“该不会是阿步对你说,大丈夫不应该埋首于故纸堆中,要尽己所能,造福大众?” “夫人如何知晓?”卫广不待子夫回答,继续说道,“广一直以为,少兄是个唯利是图之人。现在看来,倒是广眼界太窄,以至于之前对少兄多有误解。幸庆少兄宽宏大量,不曾和广一般见识,反而对广多加提点。” 宽宏大量?胸怀天下?才怪!卫家有四男,另外三个一个比一个精明,怎么偏偏就出了卫广这个例外呢?子夫见卫广一脸崇拜地谈到“忧国忧民”的卫步,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拆穿卫步的那套把戏。 端坐正中的刘彻突然问道:“种植宿麦有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