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疯狂的人

    突然，前面的人流涌动起来，传来惊恐的喊叫和混乱的起哄声，人群四散奔逃，有些人直接跑进了一旁的店铺里，马路当中瞬间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些看起来胆大的边后退驻足在人行道上扭头张望。

    陈汉坤被恐慌奔逃的人流裹挟着上了人行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既可怕又好看的事情。

    陈汉坤并不感兴趣，他今天有更烦恼更郁闷的事，没有心思关心别的，一定是有人打架斗殴，要不就是有人当街自杀，再不就是行窃抢劫的人被逮着了。

    拥挤奔逃的人流把恍惚的陈汉坤推下了人行道，他站在了人群的外缘，他看见前方有两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黄种人，手里举着大砍刀，一路奔走一路劈砍，没有具体的目标，逮着谁砍谁。

    这两人眼神邪亮，表情凶煞，嘴里也不发出喊叫，就是见人就砍，而且好像是专门挑跑得慢的、弱小的妇女和儿童，一路过来，已经有好几个被他们砍倒在地，有的当场倒在地上，没了声息；有的鲜血淋漓，高声呼救；还有的扭动身躯，在地上爬动，呻吟不止，同行的人在他们身旁又是喊又是哭，nongnong的鲜血喷洒在地上，随着身躯的爬动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红色印迹。

    又是什么发疯的人失去了理智，被这恶乱恐怖的世局逼得暴戾失心，要不就是被强大暴虐的恶势力欺压凌辱，找不到复仇的目标，胆小怯懦，只得在大街上泄愤，向着与他们一样弱小无助的人群施暴。

    边上有男人大声的喝止，要冲上去，可又畏于两人手中的砍刀，他们向前又退后；但更多的人却在举着手机拍照，还有的人在起哄，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

    惊恐的尖叫哭喊、亢奋的惊叹和愤怒的咒骂在人群上空交织。

    陈汉坤一股热血往上涌，平日里他看到这类事情通常都是避之不及的，因为这类事情太多了，几乎每天都会在街头上演。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怒火中烧，有什么力量在驱使他，就仿佛那两个挥舞砍刀的人是他的老板蔡复达，几分钟前这家伙冲他挥舞手枪恶狠狠的样子浮现在他眼前，尼玛，不就是受点气遭点殃吗，至于拿路人开刀吗。老子今天也不是一样受气、受辱，还不是憋着。

    他猛然挤出人流，向着一个正抓住姑娘要砍的歹徒冲去，他两手一起上，从后面一把捏住这家伙的手腕，猛力一拽、一甩。

    人群中发出惊呼。

    这家伙始料未及，向后仰倒，踉跄几步，姑娘逃开了，陈汉坤还是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的捏紧，并高高的举在空中，不让他砍下来，暴徒扭过了身子，现在，刀刃悬在了陈汉坤的脑袋瓜上。

    陈汉坤抓住他拿刀的手腕，拼命的顶住，他清楚，不能松开，不能让他乱挥乱砍。

    暴徒伸出另一只手来打他，拳头打在陈汉坤的脸上、腰肋上，胸口上，但陈汉坤的双手一点都没放松，他死命的捏住对方的手腕，他用膝盖顶撞暴徒，试图顶击他下面的要害部位，只是每一次都撞击在对方的大腿上。

    两人就在马路中央扭打对峙，周围的说话声、叫喊声乱成一片，陈汉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砍到，不能让他砍到。

    或许看见有人冲了出来，得到了感召，人群里又有几个男人冲出人群，冲向另一个正在胡乱砍杀的歹徒，也有人向陈汉坤这边跑来。

    这下有救了。

    这时从人群中跳出一个人，这家伙举着一把手枪，是个西方人，留着络腮胡子，他在歹徒的后面，陈汉坤能看见他，靠，这家伙要向谁开枪？

    这留大胡子的举枪走近，在离得半步远的地方朝歹徒的后背连开两枪，陈汉坤一慌，松了手连忙跳开，但喷出来的血还是溅到了他身上。

    中枪的歹徒软软瘫倒在地上。

    陈汉坤怔怔的看着中枪倒在地上的这个人，他大口的喘气，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片惊呼，陈汉坤一惊，他猛然转过身去，另一个家伙举着大砍刀冲开向他围拢的几个人，朝着他夺路而来，陈汉坤慌了，往后退，还没等他拔脚要跑，这举着砍刀冲上来的家伙便被边上一个男人踢了个冷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后面赶上来的又是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这歹徒往前倾倒，跌撞两步，脸朝下摔倒在地上，人们一哄而上，有人骑到了他的身上，有人在踢他的脑袋，他的脸，有人在踩他的大腿脚腕，他的砍刀也被人夺去了，反过来，砍在了他的身上。

    这家伙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被人打死，估计到最后都没人能认出来他是谁。

    陈汉坤躲开拥挤上来的人群，他去看躺在地上中枪的那个，这家伙已经一命呜呼，挂了。此刻，他趴伏在地上的尸体也被人群包围，外面还有更多人的在拥挤，想要挤进去看一眼。

    陈汉坤心里感到一阵空虚和悲凉，尼玛的，这算什么事，他浑身无力，仿佛虚脱了一般。

    他再去找刚才那个开枪的西方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没人来关心他，没人来围观他，只有寥寥的几个人或讶异或微笑的看他一眼。

    人们奔来跑去，哭叫、痛喊、求救、怒骂、哀叹、议论，马路中央，一群人正围着那个奄奄一息的暴徒拳打脚踢。这一切，在大街上，在巨大建筑物投下的阴影里，在明亮的阳光缝隙里汇成一种怪异混乱的景象。

    陈汉坤现在更需要喝一杯了，一杯酒，一杯水也好的，一大杯。

    他口渴得厉害，脑袋感觉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仿佛不是真实的，就像是某种虚幻的、梦中的景象，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真实的，处身于虚幻缥缈之中。

    陈汉坤离开马路，又踏上人行道，贴着店铺往前走，有的人在散去，活着的、没有被伤及的人很快会忘掉这一幕，每个人都有自己担忧焦虑的事，陈汉坤也是，他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