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三人的子弹
陈汉坤跨进门，里面的走道只容得了一人而过。走到尽头右边有个向下的楼梯，又窄又深，亮着惨白的灯光。阶梯是坚硬的水泥地，灰暗污浊。 陈汉坤拐了两个弯，走下三道楼梯，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天花板他伸手可及。 陈汉坤探头向走廊两边望望，两边都有轻微的音乐声传来，远近不一，钢琴声、提琴声、小号什么的交杂在一起，走廊两边各有好几扇门，都关着，想来这些混杂的音乐声是从不同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如今音乐已经沦落到此种田地，在肮脏潮湿的地下室里混在一起，互相串调。 陈汉坤向左边走，左边的走廊看着长一点，房间多。 在第一个门口他耳朵贴近门板倾听，有点RB音乐的调调，他再往前走，前面一扇门里走出两个西方人来，手里提着西洋乐器，陈汉坤摆出寻人模样，脸带微笑问他们，演奏弦乐四重奏的在哪间房？ 一人手往后指指，最后一间。 陈汉坤侧身让他们先过去，向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走去。 打开门，优雅轻盈的乐声淌入他的耳中，那旋律优美柔缓，抑扬节制，谐妙有序，就仿佛他突然进入了森林静谧的深处，溪水的潺潺，风中树叶的沙沙萦绕在他耳旁，陈汉坤不由得站定了脚步。 房间颇大，阴暗潮湿，一股霉味。左侧前方一块不大的空地，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形成略略的圆弧形坐在椅子上姿态优雅的演奏，在他前面有十多排座椅，半空半满的坐着一些听众。四个演奏者全是西方人，下面的听众大多与他们同族，年纪以五六十岁以上为主，很多人正襟危坐，双目闭合，像是在寻求自己黑暗里的景象。 没有人回过脸来看他，就像是没有人注意到有人进来。 陈汉坤在最后一排靠里的位置坐下，前排有两个人稍稍的动了动脑袋，对他似看非看。 陈汉坤看着四位演奏者，听着悠扬和谐的旋律，四个演奏者差不多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只那个大提琴演奏者是个女子，年龄稍许大些，那位英国小提琴手坐在最靠外的一个位子。这人浅褐色的头发柔软蓬松，面孔线条清晰秀逸，很是俊美，此时他眼神专注，神情宁静，异常的投入。 陈汉坤几乎怀疑他们要射杀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是他没错，陈汉坤在屏幕上看到过他的影像，当时他和沙莽不约而同的有疑问，这样一个俊美的人难道会是个杀人狂，一个虐杀成性的人？ 就是他，施泫给他们看过他从情报俱乐部的监控录像里录制下来的视频，在一次街头的黑帮火拼中，这个银色提琴手手握一把长剑凶狠劈刺，割开对方的喉咙，刺穿对方的心脏，动作利索干净，颇有些美感，他也使枪，喜欢枪口近距离的对准人的脸面额头，直接开枪。 陈汉坤想，自己要面对这样一张脸直接开枪，绝对做不到，这张脸太美了，他希望在解决这个提琴手的时候在黑夜里，隔着几米远，最好不要看到他的表情，不要看到他的眼睛。 施泫和沙莽进来了，他们在门口犹疑一会，用余光瞥一眼陈汉坤，在离门口较近的地方坐下。 他们静静的注视着银色提琴手，听了两首曲子，四重奏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大提琴手的单独演奏，大提琴演奏员在和两个观众轻声说话，银色提琴手一言不发，也不看眼前的观众，他走到墙边放置他的乐器，擦拭他的琴弓。 他像是要离开。 有几个老年观众起身离座，向门外走去。 陈汉坤也起身离开，经过施泫和陈汉坤身边，他扫了他们两个一眼，他们回了他一个眼神。 上到地面，陈汉坤给施泫沙莽送话，他决定稍稍的改变方案，提早行动，就在楼里解决这个提琴手，在最后一段楼梯上，他开枪后提琴手会滚下楼梯，他们在后面再补射两枪。陈汉坤要他们看见银色提琴手出了演奏室后与他通话，如他单独一人，施泫说话，如有人与他一起上来，就沙莽说话，这样他们就延后行动，在跟踪他的路上解决他。 陈汉坤在楼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他改变行动地点是考虑到在大街上太过显眼，既要掌握好行动的时机，又要顾忌尽可能的不被人看到，不让人记住他们的面孔，在拔枪之前先要将面孔隐藏起来，前一个银色老玉米无疑的已经是被妓|院里的人看到了，三个人的脸孔都暴露在了那粉红色的迷蒙灯光里，或许边上的店铺里也有人看到他们了，这对他们隐藏的身份极为不利。 耳边传来了说话声，是施泫，“他上来了。” 陈汉坤返回身后那扇狭窄的门，他把门关上，插上尚能一用的插销，走向楼梯口，他掏出黑色面具带上，拔出枪，后背贴在楼梯口边的墙壁，把消音器旋上枪管，等银色提琴手走完一半的楼梯，他将现身，举枪射击。 陈汉坤稳定情绪，这是一次真正的面对面暗杀，与几小时前的银色老玉米又有不同，刚才是太仓促，突然行动，不过，情急之下自己的枪法还是蛮准的，四发子弹无一打漏，且又是打得及时，看来保安队的训练课程对他还是有用的，效果显著，或者这又是管制局的手术为他提供的蓝盔人天然的技能。 下面有微弱的脚步声传来，带着回声，听来在最下段的楼梯。 陈汉坤静听楼下的脚步声，沉着稳重的脚步声，不疾不徐。陈汉坤数着脚步声，刚才他上楼的时候数了三段楼梯的阶梯数，下面两段是九级阶梯，最上面的那段十五级。数到七他就闪身出去。他希望施泫和陈汉坤在听到他的枪声后能及时在后面补上两枪，以防他没能一枪毙命。 脚步声变的清晰了，已在第二段楼梯，接着转进了最后一段楼梯，数到三的时候，第四级楼梯提琴手的脚已经踏上了，但脚步声突然中断，提琴手停下了脚步，陈汉坤屏住呼吸，紧握枪把，他的手心冒汗了。 这家伙感觉到了什么？莫非是他觉察到了施泫和沙莽跟在他后面？这种人警惕性很高，两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跟在他后面一起上来，他不会不防的。 十几秒过去了，楼下悄无声息。是不是这家伙无声无息的往下跑了，或者他悄悄的上来了。陈汉坤扭脸面对楼梯口，往后退一步，这样他伸出枪可以正好对准他的太阳xue。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又再响起，陈汉坤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他继续数数，将右手手掌在衣服上擦擦，重新捏紧枪把。 七，数到七，陈汉坤小小的挪动一步，一个转身，面对楼下，举枪的手伸直了，微微的朝下，银色提琴手穿着一件银色的风衣，提琴盒拿在手里，他低头看着脚下，他都没有感觉到上面楼梯口有人闪身出来，举枪对着他。或许他的注意力正在下面的楼梯上。 他没有抬头看，这是好时机，陈汉坤不愿在开枪的时候与他对视，他手指轻轻一扣，只一枪，枪声低沉，射中银色提琴手胸口正中，提琴手抬起脸，子弹强大的冲力让他仰后从楼梯当中悬空摔下去，撞在下面的墙壁上，闷闷的“噗通”两声，他掉在狭窄的过道上。 静寂的半秒钟，或许半秒都不到，紧接着一阵急乱的往上奔来的脚步声，陈汉坤没有看到人，看到两条闪光，伴随着巨大的枪声，震耳欲聋。 施泫和沙莽赶上来开枪了，两颗子弹打在提琴手的身上，提琴手的身体颤动扭曲，靠，他们连消音器都没有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