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风心（上）
站在河边的柳树下，陆横堂盯着自己的右手发呆。手心里刚刚结着厚厚的痂，连想要握住都做不到，轻轻的一个动作都牵动的疼。学校里一直在催促他回去上课，他却不能丢下酒吧里的人不管，只是用着生病受伤的理由请假也不是什么好的方法，耽误的学生的课程让他也觉得过意不去。索性，来到学校辞职。 有趣的是，挽留他的不仅仅是学生，连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的校长都舍不得他走的样子，嗨抛出升职称这种诱人的果子。曾经怎么也得不到的现在居然可以轻易得到，横堂自己反而觉得无味了。 学校的工作当然不可能真的彻底放在心上，如果说有什么不舍那也只是学生们，所谓糊口的职业在上古神兽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身份掩饰的工具而已。何况做的也够久了，永远保持年轻的人要在惹人怀疑前离开，本就是必要的。 不再是学校的教师，回复了犼的身份，对于他来说，更加要在意的是傲因。同样都是上古神兽，他很清楚彼此之间存在差距。固然有饕餮那般刚猛无人能及，能够以一敌十的人物；也有鸾鸟和金乌那样仅仅只有治疗修复能力，没有战斗力的神兽；至于到了幽安那样，因为被人类的伤害而只剩下一点点的修为，连普通的妖怪都不及，也同样存在。但对于一向自傲的横堂，却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压制到完全无力反抗的程度。寒对火，居然寒都可以胜出，这期间要有多大的差距，怎样才能弥补？ “陆老师。”怯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孔月拿着张纸找到陆横堂，平日温和的陆老师此时看来有些可怕。 “什么事？”不知不觉中，横堂的语气带着些暴躁。 孔月颤抖一下，吓了一跳：“那个，婷裳失踪之后，有人让我把这个纸条交给你。” “那怎么不早给我！”横堂劈手夺过纸条，生怕遗漏了什么。 “因为那人说，一定要等你辞去教师的工作之后才能给你……”孔月几乎带了哭腔，“而且，你也一直不在，打电话也不接……” “……知道了……”意识到自己的迁怒与粗暴，横堂压下自己的火气，让柔和声音，“谢谢你。”这段时间他连家都没回，一直待在酒吧，手机早就没有电了，他却连充电也想不起来。无论是他还是罗将，都把神经绷到了极点，却忽略了很多细节的东西，“是什么人给你的？”纸条上有着上古神兽的气息，明知道是多此一问，却仍然希望能够从孔月的口中证明不是那个人。 “一个留着冲天发，还染成蓝色的奇怪的人。”孔月回忆着，那个人打量着她的眼神鄙夷又好奇，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即使在她接过纸条的时候也拿在手中半天没有松开，似乎犹豫要不要交给她，但最后还是放了手。 果然，真的是他。横堂苦笑，明明想要得到的是另外的答案，却只是更加确凿了事实：“他，还说了什么？” 孔月摇头：“没说什么。”除了威胁自己不许过早的给陆横堂。男人好像并不担心她会看纸条的样子，而纸条上的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也确实不是她能看的懂的。可是身为历史系的学生，起码还能猜测那应该是最早的象形文字的演化，却并非他们现在能够接触到的龟甲兽骨上的东西，而是更加难认的类型，甚至可以说是彻底遗失的部分。她知道柳婷裳是妖怪，那么，就算看见有人会写这种消失的古文字也不该奇怪的是吗？也许真的有人是从那个年代活下来的。陆横堂对历史的熟悉就仿佛是他亲历亲为过的，而不仅仅得自于书本。 横堂点头，纸条被他撰在手里，几乎捏出了水，垂天选择了最合适的人来送纸条，知道柳婷裳身份的孔月不会多说，也明白事态的严重。 孔月明白自己该离开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陆老师……” “什么事？” “婷裳，她还能回来吗？会不会像辛荷那样，再也回不来了？”孔月充满了忧愁的，眼里贮满了水，却强迫自己不要立刻哭出来。没有了最好的两个朋友在身边，她再没有了依靠。其实这个问题很傻，就算柳婷裳回来大概也不会再来学校了，连陆老师都离开了，柳婷裳又有什么留在学校的理由？那么，她们还能再做朋友吗？ “她，一定会回来的！”横堂低下头，注视着这个女孩，似乎连胆小的她也变得坚强了。 “那就好！”孔月开心的笑起来，即使明知道可能仅仅是安慰，还是让她从心底里高兴。给横堂鞠了一躬，转身跑走了。那样的身姿，倒有点像柳婷裳。 一只手费力的打开纸条，上面的字古意盎然，难怪不怕被柳婷裳看，写的根本是久已失传的上古文字。这种字除了神兽们，人类还无法解读。 “君职已辞，必有决断。然，君休误。君之敌非傲因。吾欲与君一战久矣，恭候。” 不需要落款，横堂就知道一定是垂天，那个展翅高飞的鹰更是说明了一切。原来，敌人一直在自己的身旁，被当做朋友。可是，难道真的不能是朋友了吗？想到之前垂天的行动，横堂怎么也无法将之视为敌人。 如果让罗将知道会怎样？那个女人一定会大喊着，“别受挑衅，现在老老实实盯着童萧萧，把傲因当做首要的敌人。那只虎鹰可以慢慢收拾”，或者冷笑“早告诉你是这样的，你还不信，现在不是都证实了”……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罗将一定不会同意他自己一个人去找垂天的，何况他的手还没有好。 但他不能不去，很多事情，需要询问虎鹰，需要一个上古神兽来给他解答。单靠活了一千多年的前人类，是不可能给予答案的，即使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想的事情总是比他还多。 即使纸条上没有地址，横堂也能找到垂天的位置。垂天也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在纸条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只要是上古神兽就能够跟着这种气息追踪，找到气息主人的所在地。 所以，陆横堂吃惊的发现垂天原来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