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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白姨娘

    有些话当着贺从蓉的面儿王夫人不好说,私底下又将董惜云叫到面前细细嘱咐了一番。

    例如初三宴请宾客虽是每年的旧例,但今年却有新的意思在里头。

    就说董惜云心里正盘算着的薛夫人,她的婆婆卧病多年跟个废人似的,如今薛家的内当家俨然就是她。她的相公在家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叔子,为此王夫人也额外想笼络着她,好为贺从芝将来的婚事铺条鲜花满地的阳关大道出来。

    “听说薛家几位公子个个都是一表人才,又都是这么多年的旧交,所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三meimei若去了他们家,想必是极有福气的,母亲想得果然周详。”

    清晨时分,董惜云自琉璃手里接过才采摘下来的鲜花,细细抹去上头的一点清露方轻手轻脚地簪在王夫人的发间。

    王夫人细细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抬起手摸了摸鬓角,“连最小的芝儿都要说人家了,你说是不是岁月催人老?我觉着这几天又冒出了不少白头发。”

    一面说一面心不在焉地拿眼角扫了一圈海棠双手捧上的各色珠钗头饰,似乎心烦似乎啧了啧嘴,“不拘用哪一支吧,还不都一样,插上哪一支也不能叫我这脸上的皱纹少一根。”

    海棠和琉璃犯难地面面相觑起来,主子话虽这么说,可她们哪里真敢自作主张。

    董惜云思忖着选了一支镶珠宝玉蝶花簪,簪首缀以白玉花卉及绿玉蝴蝶,并镶嵌有红蓝宝石和大颗的珍珠,极为精致华贵。

    她知道这是当年宫里赏出来的宝贝,听说是邻国贡品,通共只得两支。一支赏给了当时的太子妃,即当今皇后,另一支便给了意气风发年少有为的贺老爷。彼时王夫人也还年轻,独得夫君专宠,这枚簪子便是他们夫妻恩爱的明证。虽说贵为一品诰命,她的各色金银珠宝首饰头面几间屋子也摆不下,但最最钟情的却只有这个。

    “母亲觉着这个如何?依孩儿看,满府上下也唯有母亲的风华气度配得上这稀罕物。”

    王夫人哪里能想到这新媳妇儿会知道那许多旧事,只当她是说者无心真心实意的,不由心下略宽,叹了口气点头允了,琉璃忙感激地看了董惜云一眼,并从她手里接过簪子给王夫人戴上。

    眼看已经年三十了,中午还要开祠堂祭祖宗,王夫人的心情也跟着越发阴郁。

    众人皆知所为何事,却没人敢把这个给说出来,皆因贺老爷带着他的爱妾白氏去了几十里外的温泉别馆逍遥快活,七八天了还不见回来。

    说来也巧,王夫人这里正不自在呢,崔姨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太太,赵兴旺回来了,叫他在外头候着呢。”

    王夫人皱起了眉,“只有他一个人?”

    老东西,跟小老婆在外头玩儿得乐不思蜀,连祖宗家法都抛到脑后去了?

    崔姨娘陪着笑,“我也没顾上打听,还等太太亲自问他。”

    王夫人点点头,早有小丫头出去传话,那赵兴旺屏息垂首迈着无声的步子入来,在帘子外头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给大太太、大奶奶请安。老爷昨儿天不亮就上路了,怕家里担忧派小的先回来捎个信儿,最晚今儿下午就能到家。”

    王夫人抿着嘴不说话,却给了崔姨娘一个眼色,崔姨娘会意站了起来,“我说好你个赵兴旺,如今你也托大了,敢到太太跟前儿来打马虎眼儿?别墅到京城才有多少脚程?昨儿大早就出发了,到晚还不到家?”

    赵兴旺跪在地上只觉着这大寒天儿的屋里的火炉子未免也烧得太旺,无端端出了一身的大汗,王夫人这样精明,看来他这个传话的是讨不了一顿排揎了。

    只好硬起头皮结结巴巴道:“本,本来是一天就能到了,可……可因为白姨娘病了,老爷怕路上颠簸所以……”

    白姨娘,董惜云知道她是贺老爷最最宠爱的一个小老婆,不过因为王夫人不大喜欢,她并不大到前头来,整天都躲在自己住的小院子里,因此她也就只与她打过三两次照面儿。

    知道是个艳丽的美人胚子,不大爱说话,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倒是干干净净的,不是楚楚可怜博男人同情的那一种。

    听崔姨娘说进门也不过两三年,跟贺锦年一般的才二十五六的年纪,原先是城里有名的舞娘,后来被不知一个什么官儿给买了回去,又送给了贺老爷做人情。

    本来说这样的出身就算进得了侯府的门顶多也就是个给爷们儿暖暖床的暗妾,无名无分跟个丫鬟似的,没想到她进来没几天,贺老爷就破天荒地问也没问王夫人便抬举她当了姨娘,吃穿用度与伺候了十几二十年的崔姨娘一例不说,更几乎整个人都搬到她房里去了,可见也有些手段。

    王夫人沉默地垂了一回头,“可知道是什么病?”

    赵兴旺咬咬牙,“里头的事小的并没亲见,也不曾听见有人议论,实在不知道。不过……不过听说是伺候老爷洗澡的时候肚子疼晕过去了。”

    肚子疼?

    董惜云听了这三个字便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再看王夫人脸上的气色,果然也不一般。

    不过王夫人到底沉得住气,很快又没事人似的摆摆手打发她和赵兴旺退出去,自己却黑着脸向崔姨娘道:“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崔姨娘立时慌了神,忙连连摇头道:“这个不能,她的日子我还算着呢。若她有喜便葵水不来,身边的人总要说出来吧,怎么可能瞒得住?”

    王夫人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别不是有什么高人菩萨背后提点她,叫她提防着我呢。”

    这话说得崔姨娘一张脸刷得煞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是不敢的!那小贱人一来就踩着我,我恨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帮她瞒着太太?”

    王夫人冷着脸不做声,半晌方幽幽叹了口气,“若是个心胸狭窄没见过世面的促狭东西当真这么想不开也未可知。其实要是她真的能怀上,我高兴还来不及,难道还拿针扎她不成?这样防着咱们,倒叫我看不上她。”

    崔姨娘心里暗暗嘀咕,你是不会拿针扎她,可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把她肚里那块rou给弄下来呢。

    二十几年了,老爷膝下除了你生的一双子女,还有林姨娘拼死一命换一命留下的儿子,还有谁给他生出个孩子来过?当初几个通房不也有怀上的,跟着都莫名其妙地小产了。

    想想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当初这里也怀过孩子,可还不到两个月就不知怎么流掉了,大夫说她再也不能生养了,却查不出她小产的因由。

    王夫人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我是不怕她,只是可怜了你。如今她才来几年,就已经凡事压过了你一头去了,若真叫她怀上了,不论男女,你在府里的日子只怕就越发艰难了。我虽私心偏着你,但老爷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本来就是个贪新忘旧的人品,又求子心切,将来还不知怎么把她捧上天去呢!”

    崔姨娘眼眶红红的不做声,等她走后王夫人又悄悄把琉璃叫进来细细嘱咐了几句,琉璃答应着出了门,径自往白姨娘住处的方向去了。

    贺老爷一行果然下午便到了家,一路风尘仆仆的,贺老爷自己倒是红光满面精神十足得很,白姨娘脸上是有些病态,脸色白白的不大好看,一到家就缩回了自己屋里,连年夜饭都不曾露面。

    赵兴旺家的跟王夫人直犯嘀咕,“如今真当自己是太后娘娘了,这当口儿不说出来伺候,反而在屋里挺尸呢!”

    王夫人眼睛瞅着戏台子上笑得春风满面,不动声色地悄道:“你男人那里怎么说,可曾露过风声?”

    赵兴旺家的顿了顿,“他叫我在太太跟前儿求个情,他原是一心向着太太的。大夫是在当地请的,并不是咱们家常走动的,因此消息瞒得死死的,只恍惚听见里头有人说三个月啊什么的。不过大夫走后老爷确实喜欢得很,还把白姨娘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儿!”

    王夫人捏着帕子的双手抖得厉害,手腕上几只金镯子互相撞击着发出轻微的叮咚声。

    爱妾若真的病了,他怎么会高兴?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她并不是有病,而是有喜。

    想着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到了邻桌正和两个儿子谈笑风生的贺老爷身上,好个老不修!没想到她提心吊胆给他cao持了三十年的家业,到头来他竟跟那小娼妇结成一气来这么防着自己。

    赵兴旺家的忙轻轻给她拍着背顺顺气,照旧还是略垂着头在她身后站着,显然在等她的示下,不知这白姨娘的肚子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