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煽风点火
果然不出董惜云所料,当第二天一早贺老爷夫夫俩顶着黑眼圈儿无精打采地对坐着用早饭时,便有赵兴旺家的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只见她青白着脸唬得连礼数都给忘了,才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太太,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太后的懿旨下了!” 王夫人手里的筷打了个哆嗦,抬起眼看贺老爷时,他脸上的气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心里早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也只得硬着头皮给赵兴旺家的使了个眼色叫她起来。//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有话好好说,慌慌张张叫丫头们看了成何体统?你先出去招呼传旨的公公,老爷跟我随后就到。” “是……是!” 赵兴旺家的忙答应下来,却顿了一会儿工夫方爬得起来,王夫人估摸着她想必已经听说了那懿旨里的消息,不过既然她不敢说,想必不会有好事儿,偏偏这圣旨又不能不接,只好跟贺老爷两个匆匆忙忙整理衣装朝前头赶过去。 而等传旨的太监传完圣旨一行人早走得没影了,王夫人都半晌回不过神来。 待大梦初醒般意识清明起来时,偌大的堂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呆若木鸡地坐着,贺老爷也不知去向,底下的人想必也没人敢进来,只有琉璃在帘外头站着,给了她一个清晰的侧影,似乎在随时等候她的传唤。 她站起身想回去,谁知道一个趔趄没站稳,却打翻了身边的茶盅。琉璃忙快步走进来,却见她重又跌坐了回去,疲倦地摆了摆手不叫她收拾。 “你过来。你告诉我,方才那位公公说什么了?” 琉璃忧虑地看着她不出声。王夫人脸上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该死的阉人,他怎么敢这么歪派我的女儿。他怎么敢这么污蔑我的芝儿!?谁给他的胆,谁!” 桌被王夫人拍得山响,其实她和琉璃都心知肚明,下旨的人是太后,歪派事实的人也是太后,但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会儿她装糊涂骂骂上门传旨的太监,也不过是嘴巴过过干瘾泄泄愤罢了。 原来天不亮齐大太太就带着齐浩进宫求见太后,不出一会儿工夫太后那里便有旨意下来,说什么贺家三小姐贺从芝骄横善妒、恶疾缠身,而齐浩乃忠良之后朝廷栋梁。二人绝非良配,因此特赐两家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太太息怒,与其在这儿伤心,倒不如去看看三姑娘吧。” 琉璃见王夫人还在自怨自艾,不由忍不住提醒她,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必三姑娘那儿这会早已收到风声了。 这话可点醒了王夫人,女儿还小,如何守得住这般折辱? 忙扶着琉璃的手抬起脚就走,临出门时还险些被门槛给绊一跤,好在琉璃一直牢牢地扶着方不曾出丑。 谁知到了贺从芝屋里却扑了个空,原来那丫头听见消息羞愤难当。一个人跑出去了,王夫人左思右想她并无处可去,便只往董惜云那里寻她,果然才到了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贺从芝伤心的哭声。 “芝儿并非有意打搅嫂清修,可芝儿心里委屈,满府里却无人可说。这会母亲想必正为着我的事伤心烦恼,若我再对她哭诉,岂不是更加不孝?” 董惜云无奈地拍了拍伏在桌上低声啜泣的小姑,一时也不知能说点什么来安慰她,心下感叹没想到王夫人这般心思歹毒,生了个女儿却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孩,自己一辈算是完了,还记挂着不能因为自己给父母增添烦恼。 太后要替齐家退婚而不伤害贺家体面的法并非没有,哪怕说二人命格不合不宜婚配呢,横竖只要是太后的意思又有谁会说个不字? 何必非要把蛮横善妒恶气缠身这么刻毒的八个大字加在一个小小年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头上,有了娘娘的这个训诫,以后贺从芝是别想在官宦弟中寻得良配了,哪怕侯府肯自降身份到商贾平民里头去找,不求功名只求温饱,恐怕有点骨气的人家都不会点这个头。 这可不算一辈就这么给毁了么? 太后是活了大半辈经过风浪的人,想必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而她此前对南安侯府并无多大成见,否则也不会答应齐浩和贺从芝的婚约,更不会把福安嫁进来,贺从芝才多大,更不会与深居宫中的太后结下死仇,太后此举唯一的缘由只有一个,不齿贺从蓉的下作行径,为了惩罚贺家,唯有拿贺从芝开刀,杀鸡给猴看罢了。 王夫人在外头听见女儿的哭诉早已五内俱焚,忙走进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儿,我可怜的儿啊!都是娘不好,娘不曾好好为你筹谋,娘一时疏忽,却叫你受了害啊!” 她这话董惜云能听明白,贺从芝却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就算她再没有心机,也能发现这道懿旨很有蹊跷,本来要她主动去问她母亲她是有些发憷,这会既然王夫人自己说出来,她便鼓起勇气问道:“万般不好都是女儿的命,女儿并不怨谁,求母亲把始末原委告诉女儿,我不想就这么一辈糊里糊涂地被人冤枉。” 王夫人没想到贺从芝小小年纪人却还算沉着有志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觉着由自己这个长辈来说到底不妥,便向董惜云使了个眼色,董惜云心里并不愿再给这孩伤口上撒把盐,告诉她自己的姻缘是被自己一向敬爱的堂姐蓄意摧毁,可看着贺从芝倔强的眼神,也只好轻轻叹了口气。 稍作思索后还是将事情的始末简单说了一遍,贺从芝听得目不转睛,半晌方垂下头用帕死命捂住嘴,肩膀抖得厉害,王夫人忙紧紧搂着她劝她,”好孩,你心里不痛快就哭出来,可千万别把人给憋坏了!你放心,蓉丫头不是人,娘一定不会轻饶她,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董惜云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里的帕,筹谋了好些天,总算把这东风给等来了,可话到嘴边竟为着贺从芝而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一颗心七上八下天人交战起来。 早在知道贺从蓉与齐浩有染开始她就蓄意引导她逃离,其实是掐准了她自私自利往上爬的个性,必定会将事情闹大,等事情抖露出来,自己再从中煽风点火,王夫人再精明,为了爱女总有一时半刻地乱了方寸,只要她能听进自己的挑拨跟齐家撕破脸不知事结下梁,她的仇可算是报了一半了。
可贺从芝毕竟是无辜的,前世的自己受委屈的时候,直到喊冤殒命,她都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孩,她不曾害过她,这一世反而亲近她信赖她,可她却要利用她还流着血的伤口做文章。 心里正犹豫着,眼前却又出现了陈mama和红芍的脸。 陈mama前襟上全是血,红芍的脸又白又肿,昔日的清秀荡然无存。 当即背心一凉,董惜云啊董惜云,这节骨眼上你怎么能心软?从芝是无辜,难道陈mama和红芍就该死?自己就该死?瑜儿就该没爹没娘被众人踩踏一辈? 渐渐心思定了,便咬咬牙跟着垂泪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蓉丫头可恶,可我说最可恨的确实齐家!那齐浩见色忘义在先,悔婚诋毁在后,不但负了三meimei,还坏她名节害她终身,不止如此,更叫咱们整个贺家沦为笑柄遭人非议,恐怕从此老爷太太出门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纷纷了。” 这话说得王夫人眼睛里的怒火更加盛了。 不错,千错万错,都是齐浩和贺从蓉两个孩不知好歹惹出来的祸。 可为什么到头来受害的却是她无辜的女儿,是贺府的声誉? 齐家为了撇清自己就对他们家落井下石反咬一口,实在太卑鄙了! 董惜云冷眼细看她的脸色便知自己的话奏效了,跟着又义愤填膺道:“如今咱们家的名声算是叫姓齐的给糟蹋完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拉上他们家一起?蓉丫头的身孕难道是她一个人弄出来的?还是她拿刀架在那齐四爷脖上逼他就范的?要我说咱们还能说他家仗势欺人诱jian无知女儿呢!” 这句话却明明白白地点醒了王夫人,很好,姓齐的,你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了。 当即给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会意,忙过来向贺从芝柔声道:“姑娘累了,我陪你回屋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可好?” 贺从芝抬起眼看了看她母亲和嫂,虽说不情愿,还是乖乖点了点头跟着琉璃去了,王夫人这里方捉住董惜云的手道:“好孩,多亏你提了我,如今看来,咱们倒还是先要留着蓉丫头肚里的孽种了!” 董惜云忙不安地站了起来,“母亲三思,都怪孩儿一时最快沉不住气!可齐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自古官字两个口,更何况皇家?就算闹出来,想必咱们也得不着什么好处。” 王夫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他家是皇亲国戚,咱们家也是三代忠良!就这么按着咱们的头糟蹋,就不怕言官参他一本外戚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