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数
（唉，太冷清了，明圆伤心了……） 一阵凉风再次吹来，将地上的羽毛吹得浮上半空，最后越飘越远。 他给过我机会，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接受而已。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 已是三更时分，寂静的夜里传来的打更人的喊声。吸血鬼伸手将我抱入怀中，风一般地消失在了夜里。 我因为全身很难受，最后直接痛得昏死过去，再次醒来之时，却发现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伸出爪子试探性地在周围抓了一边，指甲在碰到硬物后连忙收回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四周都是墙壁？而且身下还是凉凉的，软软的？ 我用爪子使劲按了两下，软软的还很有弹性，更让人惊奇的是，居然还是……穿了衣服的？ 我吓得一蹦老高，急忙想要从这里爬出去，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从这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出去，心里的恐慌却是越来越大了。 凭借着狐狸良好的视力，我看清了那个躺在我身下，双眼紧闭的吸血鬼。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温度，他就像是一尊冰雕的像，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寒气。 我在他身上来回跳了好几下，甚至试着将锋利的爪子伸到他的脖子边，都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再望了一眼四周黑洞洞的一片，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腐烂味，不用怀疑，这里就是在棺材里面。 在这里绕了一个圈，我初步估计出了这里的活动，若是换做人形的话，应该可以撑开这里。 于是乎，我变成了一名三大五粗的汉子，奋力将上面的盖子用力一顶，一丝丝的阳光缓缓照入里面，立时将里面的黑暗驱除干净。 临走之前，我还不忘要拿回自己被咬掉的半截尾巴，却不想刚一回头，就见到吸血鬼的身上正在冒白烟，就好像是要消失了一般，全身都在融化。 我想起凤华凰说过的话，这家伙跟僵尸有的一拼，应该也是属于惧怕阳光的那一种鬼怪。刚想着自己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吸血鬼的弱点，却没想到自己的喉咙又开始灼热不堪，就好像是被沸水烫过一般，疼得我全身冒冷汗。 难道我是中了这个吸血鬼的毒，也跟他一样惧怕阳光了？ 我赶紧缩回棺材，将盖子盖好，喉咙立刻就不痛了。 我再次变回狐狸，捂着喉咙傻坐在吸血鬼身上，望着他苍白的肌肤，脑子早已被眼下的情况给弄得懵了。 不知过了多久，吸血鬼张开了眼睛，坐起来后推开棺材盖，然后抱着我一起跳了出来。 不出所料，这里是在村外的乱葬岗，四处尽是凌乱的坟堆，一些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在这里来回游荡，衬着乌鸦的叫声，还真有些骇人。 他抱着我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我在他怀里抬起脑袋，呆呆地看着他澄澈的蓝色眼眸。 皎洁的月色下，他面对着遥远的东方，晶莹剔透的冰蓝眸子里，闪烁着一些让我倍感熟悉的情绪。 在我刚刚离开青丘山的那一段日子里，我就是这么傻傻地坐在高山上，伸长脖子遥望着家乡的方向，虽然最后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心里却是忍不住要希冀些什么。 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奈地垂下眼眸，在看见我发呆的表情时，不禁弯了弯眼眸，嘴角勾起了一抹瑰丽妖娆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想到，像他这么一个冷得彻心透骨的吸血鬼，笑起来竟是这般的好看，霎时让我忘记了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老狐仙曾说过，凡人的皮相都是用来迷惑人心的，即使生得再好看，最终还不得化作一堆白骨。 所以每当我看见世间长得美丽的凡人时，我都会下意识地将他们想象是一堆白骨，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可是在看见他的笑容时，白骨什么早就被咱丢到了九霄云外。 还是老狐仙说的好，美色害人呐，不然哪有那么多人去骂咱们狐狸一族啊！ 虽然……这话听着挺自恋的。 他缓缓低下头，将鼻尖抵住我尖尖的狐狸鼻子，轻轻说道：“Followme。” 虽然听不懂，但是我知道，还是昨晚他与我说的那句话，看他那双充满期待的冰蓝眸子，大概觉得是在向我征求什么意见。 可是，听不懂叫我怎么回答？ 不然，去找一个能够听得懂的人来翻译一下？ 一个很好的主意忽然闪过了我的心头，拿着狐尾蹭了一下他的胸口，随即跳下枝头，向着咱的狐狸洞跑去。 我跑得不是很快，因为我知道吸血鬼就跟在我的后面，他似乎明白我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只管不声不响地跟紧我。 虽然他嗜血，虽然他是鬼怪，虽然我无法明白他心中的所想，可是在确定他不会伤我之时，我是真的不怎么怕他了。 或许我需要请凤华凰帮一个忙，一个不需要还人情的忙。 来到狐狸洞前停下，凤华凰一身白色华服站在洞口前，似是早已知晓我会前来，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吸血鬼见到凤华凰时，全身立即进入警戒状态，冰蓝的眸子里满是敌意。 凤华凰没等我解释，就自顾自地走到吸血鬼面前，一双黑色美目将吸血鬼从头到尾地观察了一遍，最后才将视线转到我的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想求我我，帮你把他送回去？” 这家伙还是和往常一样未卜先知，赶明儿就让他上集市去替人算命赚钱。 “你别弄错了，你这是在帮你自己，”我坐在地上，努力地为自己辩解，告诉他这是一个不需要还的人情，“这个吸血鬼是从时空缝隙中偷渡出来的，你身为监管时空隧道的上仙，对这种在你职务范围内发生的意外，你应该不能不闻不问吧？” 凤华凰笑得拉长眼角，淡薄如水的嘴唇荡漾着浅浅的笑意：“可是我就是想要你求我。” “你，”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只大花鸟的话。 “我就是喜欢你求我，若不是你来求我的话，我也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你就不怕天君知道后，责罚于你？” “那就等他知道后再说吧，”凤华凰微微眯起双眼，云淡风轻的模样尤其让我觉得很欠扁，“或者说，你现在就求我？只要你求了我，我立马就帮你。” “不可能！”作为涂山氏的嫡系传人，狐仙一族的骄傲不允许我向这只大花鸟低头，但是一想到此事若没有他的帮助，事情就没了转圜的余地，无奈之下，我唯有缓和了脸色，尽量摆出一副有时好商量的模样，“你再考虑看看，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咱们都没好处。” 凤华凰眯着眼将我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件买卖的货物：“没了吸血鬼，你就可以还了土地公的人情，还可以拿回被咬掉的半截尾巴，而我只不过是完成了一件分内的事情，怎么算我都划不来啊！” 感情他盘算了半天，就是想要从我这里捞些好处罢了！ 我警惕退后两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些什么？太贵重的我这里没有。” “想要什么呢？”他细细摸着光洁的下巴，漂亮的丹凤眼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你之前欠我的都还没有还清，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吸血鬼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我们两个一来一往，冰蓝的眸子一直定在我的身上，几次张嘴想要说话，最后却都是话到嘴边又没能吐出来。 瞥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忽然想起他说的那些听不懂的话，当即用狐尾扫了扫凤华凰的脚：“你经常在各个时空穿梭，应该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吧？” “话？”凤华凰看了一眼吸血鬼，立时明白了过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两眼一翻：“废话！我若是知道他跟我说些什么，还用得着来问你吗？” 凤华凰低低地笑了一声，清朗的笑声极是悦耳：“再加五十年，我就帮你翻译。” 我被气得一蹦老高：“你这是趁火打劫！” 他倒是很随意，一副买卖自由的模样，双手一甩：“我不强迫你。” 看了一眼旁边的吸血鬼，我不由得皱紧眉头，思虑再三，还是咬牙答应下来。我梧桐在此发誓，迟早一天要让这只吸血鬼把这个欠我的人情全部还清！ 我伸出一只爪子，含着血泪地说道：“加一百年，你把他给我送回去！” “不行，我只要这五十年，也只帮你这办五十年的事儿。” 看着他狡黠的黑瞳，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你不能直接把他送回去吗？” 面对我的质疑，凤华凰却只是摇头轻笑：“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自有定数，我能做的只是顺着这天意，慢慢往下走而已。” “你是说天君已经知道时空裂缝的事了？” 凤华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而是凭空画出一道符，低声念过一段咒语后，咒符便自己化作了一缕轻烟，围着吸血鬼转了三圈，最后才慢慢消去。 看见凤华凰收手的动作，我不禁睁大眼睛：“就好了？” 他看着我含笑不语，只管回去继续睡觉了。 留下我一只狐狸傻愣愣地呆在原地，茫然又期待地看着那个迎风而立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