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罪过
养心殿内，丽阳夫人在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视线就钉在了伏在地上的如姬身上，本来妩媚动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气，愣是把如姬给吓得全身一颤。 齐王捂着嘴巴咳嗽，脸色原来越苍白。丽阳夫人扭着软软的步子，来到齐王床边，微微颔首，露出那道勾人心魂的****：“陛下召妾身前来有何吩咐？” 齐王又是一阵咳嗽，挥手让她坐下：“孤就是想问问你，这如姬是怎么回事？” 丽阳夫人伸出玉手扶住齐王，恨不得整个将身子都贴上去，声音更是酥软无比：“如姬失踪了这么多年，这会子突然冒了出来，妾身怎会晓得其中奥妙？” 如姬听她这么一说，当即一声尖叫：“你这贱人！明明是你将我害成了这般模样，如今倒在这里装疯卖傻！你……你会遭到报应的！” “你……你……”丽阳夫人摆出一副又既气愤又委屈的模样，扑到齐王怀里撒起娇来，“陛下，您可都听见了，她方才竟敢诅咒妾身。妾身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陛下可以定要为妾身套一个公道啊！” 说罢，她还不忘挤出两滴眼泪，贝齿轻咬下嘴唇，模样甚是动人。 话说，从我这个角度往下看，只瞧见她那傲人的胸部正在起伏不定，我不禁往自己胸前也瞄了一眼，顿时就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卑感。 人比人，还真是会气死人！ 如姬还在咒骂，丽阳也是啜泣不断，齐王的眉头越皱越紧，紧紧闭着薄唇不说话，任由她们去胡闹。直到两个女人都察觉到了齐王的沉默，这才同时收住声音，眼巴巴地看着这个一国之君。 我在心里暗自发笑，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回怕是连齐王也给难住了。 却不想齐王的眼色越来越阴冷，挥手招来侍卫，指着地上的如姬说道：“此女祸乱内宫，实在罪无可恕，立刻将她关进大牢，让白道长来处理此事。” 如姬还来不及呼救，便被侍卫们捂住嘴巴，粗暴地拖出了养心殿，就连遗留在地上的血迹，都有宫女上前来迅速处理干净。 待到众人都退下后，殿内就只剩下丽阳夫人和齐王，当然，还有我这个躲在暗处看好戏的旁观者。 齐王伸手揽过丽阳夫人，声音悠远而绵长：“这下没事了，你总该放心了吧……” 她开心地扬起笑脸，这一次没有得意，更不是炫耀，有的就只是一种纯粹的开心，荡漾在她绝美的脸庞上，竟然显出几分纯净之美。 我被他的着一抹笑容所打动，似乎这个女人是真的动了心。 “嘶嘶——” 猛地一回头，竟发现房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黑色毒蛇，它的两个眼珠子阴森森地盯着我，柔软湿滑的身体慢慢向我蠕动。 原来丽阳夫人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 亮出寒光闪闪的狐爪，正欲将毒蛇五马分尸之时，忽然冒出了血rou撕裂的声音，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之弥漫开来。我一把抓住毒蛇斩断它的头，飞身跳下房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丽阳夫人依旧百媚千娇地倒在齐王怀中，容颜艳丽无比，鲜红的嘴唇却在止不住地颤动，她一手捂住被匕首刺穿的胸口，一手抓住齐王的衣物，眼中是满满的不甘。 即使她没有发出声音，也能看出她是在问——为什么。 齐王的手指依然没有离开匕首的手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觉得深不可测，让人无法揣摩。 也许，这就是帝王。他们的心思，何曾是旁人可以揣度的？ “孤不在乎你去谋害那些皇子公主，孤只是想将这座王宫清理一下。绮容不在了，孤也马上就要去了，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做什么呢？”他忽然握紧匕首，蓄力拔出，温热的鲜血当即喷薄而出，就在鲜血要溅到他身上之时，丽阳夫人猛地将他一把推开，鲜血就这么落在了床第之上，所落之处，皆是一片暗黑。 齐王站在旁边，因为病痛而过度消瘦的身子没有再动一下，在短暂的呆滞过后，他的手指轻轻抚上丽阳夫人的脸庞：“你这又是何必呢？” “就算是死，妾身也要看着陛下完整地死去，陛下在妾身的心目中，永远都完美的……”她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嘴唇因为染上了鲜血而愈加妖异，“妾身不后悔杀了那么多皇子，因为陛下是妾身一个人的，这个世上除了妾身，绝不能再有其他人为陛下生儿育女。谁……谁也不能！” 齐王微微叹了口气，收回苍白如纸手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陛下，妾身不会走远，妾身就在黄泉路上等着您……” “陛下，妾身从未后悔。” “子望……我爱你。” 丽阳夫人的眼睛缓缓合上，胸腔的鲜血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诡异而妖娆，加上她白皙如玉的肌肤，立时散发出一股极度的靡丽感。 齐王倚在床边上，咳得撕心裂肺。 这一瞬间，我忽然相信了老狐仙之前的说法。爱，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凡人心中因为存着爱，就生出了恨，生出了妒，生出了无数痴念妄想，苦乐相交，听之任之，那便是在作孽…… 待到丽阳夫人的气息尽断，她的身体渐渐生出一块块暗青色的鳞片，最后化作了一条巨大的蟒蛇，僵直地躺在龙床边上。 见到这一变化，齐王不禁后退数步：“她到底是？” “这便是她的原型，一条修炼成精的青蛇，”我轻轻咳了两声，声音带上一点点沙哑，“明日天一亮，便会有人将桑行送入宫中，之后的事情陛下自己应该知道如何处理。还有顾家，趁着新帝尚未登基，这一条道路您还得为他料理干净了。” 此时，丽阳夫人的身体开始入沙砾般崩溃，化成一缕缕的青烟。 老狐仙说过，生前作孽太多的妖魔，死后连地府都去不得，其灵魂定会受到诅咒而永世不得超生。 妖与人本就不同道，何必为人而损了自己的百年道行呢？ 我摇了摇头，手指触碰到放在胸口的眼珠子，一丝异样的情绪悄悄在心里生了根，一点点地发芽生长。 挥手将自己变作一只大鸟，径自飞出来养心殿，在王宫的上空自由翱翔。 出了王宫，刚一落脚，我立刻扶住墙脚，“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从嘴里吐了出来。 能忍到这个时候，我其实还蛮佩服自己的。只是这一回同前两次都不大一样，喉咙处的痛楚少了许多，忍一忍倒也不是那么难受。 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悦地说道：“阿鬼，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附近。” 过了一会儿，阿鬼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他避开我的目光，走过来扶住我的身体：“你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要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细细擦去我嘴角边的血迹，从容说道：“我担心你。” 心头一暖，然而却还是有一丝怒气：“桑行呢？你就这么这不在乎我说的话？” “你不用担心，”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我身上，“他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疑惑地望着他，见到他眼中一如既往的漠然，心中闪现过隐隐的不安：“阿鬼，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咬了个人，让他代替我守在那里。若是出了问题，他立刻就会通知我。” “什么？”我睁大眼睛，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问道，“你又咬人了？” “是他自愿的。” 我不禁一愣，不大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咬他一口，赐予他永恒的生命，以及不老的容颜。相对的，他成了我的奴隶，为我而服务。这本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闻言，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说的没错，人家自己愿意如此，我又何必去cao这份闲心。 待到呼吸渐渐平复，我也不需要再阿鬼扶着，可以自己独立行走时，便冲着阿鬼说道：“罢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他点点头：“去哪儿？“ 我望了一眼圆乎乎的月亮：“我们……就朝着它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嗯。” 直到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我们停在了汉阳城外的一个葵庆小镇，阿鬼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休息，我便在清晨的小镇上瞎逛，偶尔可以见到一两个赶集的农家汉子，肩上挑着重重的担子，走起路来“嘎吱嘎吱”响。 现在已是深秋时分，清晨雾气非常浓，带着点入骨的寒气。我缩了缩肩膀，想着今天如何才能在这里搞到一顿饭。 只可惜我的运气不佳，混到了太阳都露出了整张脸，我还是两手空空。老实说，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的吃食都是从东篱楼里解决掉，根本没想过要去赚钱，偶尔的一点零花钱都还是我帮助别人时，别人送给我的回馈。 嘿嘿，我这可不是贪财！既然我付出了，得到回报那也是正常的！ 集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救命，救命——” 我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真的有人在呼救，不禁好奇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够找到声音的来源。 最后，我将视线锁定在了一个摆在摊子上的笼子，这笼子里装着一只雪白的狐狸，皮毛极是柔顺，除去脚上有一处见了血的伤以外，全身的毛色都是非常油亮，放在这集市倒也能卖上个不错的价钱。 只不过，它那一双眼眸为啥要这么可怜滴盯着我，看见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不禁全身一阵酥麻。为了避免麻烦，我赶紧转身，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