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高手
话说那日陈府上门道谢,袁少华却在学里念书,等他晚上下学回来,见了袁老太太先是喜出望外,待听说陈洙白天来过又是捶胸顿足,拉着袁老太太好一顿撒娇抱怨。袁老太太没法,只得说过两日带他去陈府回访,他立刻乐开了花,自去学里告假不提。 这日一早,袁老太太就携着袁老爷、袁夫人和袁少华上门了。老太太留袁老太太和袁夫人在自己房里说话,又叫大老爷和三老爷招呼袁老爷和袁少华。袁少华坐立不安,刚与陈家各位老爷公子见了面,就找个借口溜了出来,又使人打探得几位小姐在后园赏花,于是整整衣冠,径往陈府后园而来。 陈洙陈汀看见袁少华走过来,连忙行礼,陈洙感谢他昔日仗义相助,陈汀却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朝他前后左右打量,笑而不语。 袁少华纳闷地问她:“五meimei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陈汀问:“怎么不见你那群狗腿子?我见你在江阴时一呼百应,好不威风,如今怎么成了光杆司令?” 袁少华尴尬地说:“那日是祖母怜惜我,怕我刚回老家不识道路,所以多叫了些人跟着。客栈里那次,我不过想吓唬一下那群不识好歹的商人罢了,没打算真的动手。” 陈汀又问:“若真的动起手来,你又待如何?” 袁少华傲然道:“若真的动手,不用旁人,我自个就能打发。” 陈汀扑哧一笑:“这么大的人了,还吹牛皮,真不知羞。” 袁少华忙说:“不是吹牛,你且瞧着。”说完捡了一颗小石子在手,四下里一扫,看见一丛栀子花开得正盛,略一瞄准,手指一弹,一朵花应声而落。 陈洙睁大了眼睛,原来这年头真有武林高手,陈汀则兴奋得大叫:“哇,好厉害的功夫!” 袁少华谦虚地说:“我这点功夫不算什么,祖母她老人家才叫厉害。她年轻时曾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闯下好大名头,后来成家了,就不肯再展露功夫,我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学上一点。这么多年来,袁家上下得了祖母指点的,就我一个呢!” 陈洙心想,怪不得袁老太太那般厉害,原来是一代女侠,失敬失敬。正想着,袁少华捡起那朵栀子花递给她,讨好地说:“鲜花赠美人,还请二小姐笑纳。” 陈洙涨红了脸,转过身去不理他,也不肯接那花。 陈汀眼珠一转,笑着说:“原以为你是人精,却不想是个呆头鹅!花掉在地上沾了灰尘,我jiejie如何肯要?” 袁少华连忙作揖道:“唐突佳人,该打该打。”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陈洙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汀又支使他摘几朵好的来,待他去了,凑到陈洙耳边悄声说:“没想到他竟是个文武全才,人又知情识趣,依我看来,连那些小说话本里的公子王孙,也没一个比得上他的,二jiejie真是好福气!”陈洙作势要撕了她的嘴,陈汀不依,两人好一顿嬉笑打闹。袁少华摘了好些花来送给两人,陈洙微笑着接过,心里甜丝丝的。 陈汀又说:“我有个表哥叫张廓,平日里喜欢看武侠小说,常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结识一位武艺高强的侠客,改天定要让你们见见。” 袁少华说:“可是英国公府上的五公子?我跟他是认识的,他平日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倒不知他对武学一道也感兴趣。” 陈汀说:“他还不知道你身怀武功呢!可见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深藏不露,也不知是何居心。” 袁少华叫屈道:“我哪里深藏不露了?若能博两位小姐欢心,我就是露它个一百次、一千次,也不敢推辞。” 陈汀笑嘻嘻地说:“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了。” 三人又说笑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别过。 过了几日,英国公张府突然送来请柬,六小姐张珂请陈家几位小姐参加茶话会。陈汀看了请柬,眉头一皱说:“张珂跟我向来不对盘,往日有什么好事,她从来不请我,这回怎么转了性子?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哼,我偏不去,看她能奈我何!” 来人连忙说:“是五公子交代下来的,让我们务必请陈家几位表妹前去,还说届时袁家少爷也在。” 陈汀眼珠一转,已然了悟,于是笑着说:“这就对了!你回去告诉表哥,就说二jiejie一定带到,请他们耐心等候。” 不久到了茶话会的日子,陈洙几个少不得细心打扮,老太太也叫她们过去,耳提面命一番,说英国公府不比寻常人家,一切行事当小心谨慎,切不可失了陈家的体面。 吃过午饭,陈洙三女上轿前往张府,到了门前递上请柬,自有张府下人领她们去后花园。 时值初夏,阳光明媚,陈洙三女一路走过九曲回廊,亭台楼阁,只见园中姹紫嫣红,彩蝶飞舞,小桥流水,垂柳拂岸,不由得心情大好。英国公一家远在京师,金陵的宅子几年也难得住上一回,却常年叫人打点得富丽堂皇,别说陈府,就是比起当日所见的京城柳家,也不遑多让,今日反倒便宜了她们一众小辈。
远远听见一阵笑声,陈汀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脚下却毫不迟疑地走过去。到得近前,只见一处精致的凉亭里坐着七八个锦衣少女,为首的是正春游那日见过的“珂儿jiejie”,那两个曾出言讽刺的也在一旁相陪。看见陈家三女走来,张珂忙招呼众人道:“大家快看,‘闺阁楷模’来了!”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陈汀脸色变了变,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张珂行了个礼说:“多谢六表姐相邀。”就走到一边坐下,也不搭理旁人。陈洙陈沅行罢礼,也挨着陈汀坐下。 旁人却不想放过她们。只听一人说:“听闻陈家meimei那件水田衣十分精彩,不知可有带来,好让我等瞻仰一番?” 陈汀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我比不得六表姐豪阔,竟费了八匹彩缎裁衣,此刻心里不知多想拿出来显摆一番呢!你们要看也得看六表姐那件,我怎好抢了她的风头?” 张珂不慌不忙地说:“哟,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妒忌陈家表妹的衣裳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陈汀忿然作色,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陈洙微微一笑,说:“张家表姐几次三番提起五meimei那件水田衣,心里必是喜欢得紧,既然是表姐妹,又何必不好意思?改日我叫五meimei拿来送给张家表姐就是。张家表姐皮肤白,穿上一定好看,到时定要叫大家欣赏一番。” 张珂一怔,看了陈洙一眼,突然一笑,说:“这位可是陈家二jiejie?听说是个大才女,什么‘车辚辚,马萧萧,二月春风似剪刀’,大家听听,可不把李易安都比下去了?”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又有一人说:“陈家姐妹多才多艺,一个会拼凑衣裳,另一个会拼凑诗句,真是家学渊源,我等万万不及。” 陈洙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大笑,有人说:“陈家二小姐果然博学多才,连这冷僻的集句也有涉猎。岂不闻前人有集句云,‘年去年来来去忙,为他人作嫁衣裳。仰天大笑出门去,独对春风舞一场’,端的是妙趣横生。陈二小姐那句春游诗,我看也不遑多让。” 陈洙回头一看,却是袁少华,正和张廓一起走来。张廓向众人介绍说:“这位是袁公子,我学里的同窗,不仅才华出众,而且武功了得。” 众女一听“武功”二字,都两眼放光,一窝蜂地挤过去,缠着袁少华非要他露两手。袁少华没法,只得表演一番,众女惊叹连连,把陈家姐妹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