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面圣
陈洙一听皇上不肯见她，顿时急了，恳求那大太监道：“你可是嫌我这身衣服不好？我这就去换了，皇上那边还请你通融一二。” 大太监说：“你可是来求皇上饶了你那表兄的？” 陈洙说：“正是，他罪不至死，还请皇上开恩。” 大太监说：“皇上之前已经开恩过一回了，他却不识好歹，怨得谁来？”说罢拂袖而去。 陈洙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那先前去董鄂妃处报信的守门太监劝她说：“你又何苦来着？别求情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 陈洙定了定神，说：“不行，表兄是我这边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去死，说什么也要见皇上一面，也许皇上过一阵就有空了呢？” 那太监摇头叹息，不再说话。陈洙脚下像生了钉子一般，牢牢扎在宫门外不肯走。这一等就是大半天，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回来的宫人也渐渐多了，一个个指着她窃窃私语。 碧珠熬不住了：“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陈洙摇头说：“不行，凡事心诚则灵，只要还有一丝的机会，我就不能放弃。”于是继续等待。 又过了一会，那守门太监走过来对她说：“宫门要关了，你还是走吧。” 陈洙闻言满心失望，动了动麻木的双腿，就要回家去。刚一转身，忽听背后传来先前那大太监的声音：“夫人请留步，皇上愿意见你了。” 陈洙顿时欣喜若狂，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枉她一天的辛苦等候。她好容易按捺住心中狂喜，对碧珠说：“宫中规矩，命妇不许带下人进宫。如今这情形看来，我恐怕要留在宫里过夜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碧珠朝她福了一福：“夫人保重。” 陈洙随那大太监走进乾清宫，只见皇帝正跟董鄂妃一起吃晚饭。听到她来了，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那表哥当日就是这么一身打扮来见我的，你也有样学样，真是胆大包天，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么？” 陈洙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闻言不慌不忙地对道：“皇上言重了，宫规森严，外妇见驾必须按品级大妆，我不敢怠慢皇上，所以只好穿着这身旧诰命服来了。皇上体谅我的一片诚意，又向来优待汉人臣民，想必不会计较些许失礼之处。” 皇上笑道：“你倒比他会说话，我若追究你的罪过，岂不是我不识礼数、不恤臣民？也罢，我赐你一套新的诰命服，你换好了再来跟我说话。” 陈洙忙叩谢皇恩，一旁的董鄂妃也趁机说：“表姨等了一天，想必已经累了，不如去我那里休息一夜，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皇上点头说：“她既是你的表姨，也算得上内命妇，在你宫里睡一夜倒也无妨。” 陈洙出得门来，自有人带她去董鄂妃的住处，陈洙本来以为要走老大一段路，不料居然就在隔壁，令她咋舌不已，传言顺治帝对董鄂妃盛宠不衰，却没想到他竟连自己的寝宫也分给她住。如此看来，董鄂妃在他心中十分重要，周询的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陈洙刚坐下，就有宫人端来饭菜，陈洙站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等她吃完饭喝了茶，又有人捧来一套衣服，陈洙一看，竟是清朝的二品诰命服，应该是按柳铭风的官位来的。 陈洙从善如流地换了衣服，对着镜子一看，只见镜中人头顶扁方、脚踏花盆底，感觉十分陌生。她玩心顿起，踢踢踏踏地走了两步，又学着影视剧中的样子甩了甩帕子，把旁边伺候她的宫女逗得笑了起来。 陈洙大窘，躲进房里不肯出来，那宫女却跟了进来，若无其事地问她道：“听说夫人跟侯方域是旧识？” 陈洙一听十分惊讶：“你怎么认识他的？” 宫女说：“好叫夫人知道，我本名李香君，原是秦淮河畔的妓家，当日我与侯公子情定终身，却不想遭jian人所害，流落至此。” 陈洙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李香君！明亡后侯方域找不到你，我还当他薄情寡义、不肯用心寻找，却不想你进了清宫，难怪、难怪！” 李香君说：“世事难料，南明亡后，我被清军掳进宫来，在掖庭局充当一名小小的洗衣婢女，后来董鄂妃见我知书识礼，便将我提拔到她身边伺候。” 陈洙点头说：“原来如此。”想了一想，又问：“你为何不求董鄂妃，放你出宫去与他相会？” 李香君黯然道：“我原也这么想过，可后来听说他来京应考了，我便断了这门心思。董鄂妃待我恩重如山，我又岂能为了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离她而去？” 陈洙闻言不禁叹息，侯方域的人品她也清楚，李香君想的不无道理，比起出宫跟他过日子，还真不如在这深宫里终老。后世曾有人猜测董鄂妃是秦淮名妓董小宛，这是一派胡言，但董鄂妃身边还真有个李香君，可见传言也不是空xue来风。 陈洙正想得入神，李香君又拿出一把扇子交给她：“这是我与他的定情信物，请夫人帮我带出宫去，将来有机会就还给他吧。” 陈洙接过扇子，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树殷红的桃花，旁边有题词云：“秦淮无语话斜阳，家家临水映红妆。春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谁来叹兴亡！青楼名花恨偏长，感时忧国欲断肠。点点碧血洒白扇，芳心一片徒悲壮。空留桃花香。” 读完题词，陈洙大惊失色：“这桃花竟是你的血？” 李香君点头道：“当日侯公子走后，阮大铖前来相逼，要将我另嫁他人，我宁死不从，撞得头破血流，他只好作罢。后来才发现，这扇子上溅了我的血，一位姓杨的公子感我情义，便作了这桃花扇，又题了这词。” 听她这么一讲，陈洙慢慢回忆起来，后世不是有一出戏叫《桃花扇》么，戏中的主角好像就是李香君和侯方域，想不到如今她竟一头撞进戏里来，还见证了这出戏真实的大结局。 当天夜里，陈洙睡在雕龙绣凤的乾清宫里，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