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归居
夜空澄净，如丝滑的墨绸长毯，娓娓地铺展出一片如水的温柔；辰星闪烁，便是柔软的绸毯上最纯净的珍珠，轻快地跳跃出一串风吟的音符。 清和的月光温柔而恬静，无息地漫散着，为人间平添几分如诗如画的朦胧梦幻。皎月的脚步迤逦着，似在舞动一曲清歌曼曼，笼着那座小巧的宅院。院中那株悠扬的垂柳，倒挂着络丝遥遥，浓翠的碧意里闪着柔光点点，细细碎碎地洒在清幽的小径上。小径的尽头，一座二层小楼亭亭而立，透着暖暖的烛光，和着欢愉的乐音。 “小晴，我没事，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好笑地看着一听说大病了一场，便顾不得屋内陌生的李家母子，快步走到我跟前，抓着我的胳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个不停的小晴，我只好一再地重申，自己已经无恙的事实，就只差没有指天起誓赌咒了。 “姑娘，你还说没事，人都瘦了一圈了。”小晴嘟着嘴，有些不满地抬起睑。 看到那双澄净如水晶的眸子，含着暖人心扉的纯然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的眼，无声地诉说着她心底的歉意。起初那十二分的气势，也在顷刻瓦解殆尽，只余一声不甘地小声嘀咕，“我早就跟你说过，要一起跟着去的，你还偏偏不让，这下可好，都病成什么样子了。” 听着她的咕哝，我笑得粲然，如同盛开的山茶烂漫：“这一次，我可是随驾南巡，又不是寻常的出门游玩，那些达官贵人们都没带什么随从侍女的，我又怎好带你一起呢？那不是平白叫人闲话么？” “那你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呀！”小晴的声音又高了几度，以此来表现她内心的不满，“姑娘，您心思这般的巧，事事都惦记着，怎么唯独对自己不上心呢。”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往李家母子的方向瞟了几眼，“你还不是带着他们，就是单单不肯带着我。” 面对这个********扑在我身上的妮子，感动之余，我只好连连讨饶，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家小晴最是体贴可人，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行不行？” “姑娘——”小晴跺了跺脚，悄悄打量了一下坐在桌边的李家母子，看到两人都朝自己笑着，不知为何，只觉那两人的笑容像是燃着小火苗一般，脸唰地就变红了，低声地嗔道，“净会寻人家的开心。” 看着小晴娇嗔的样子，心不觉疏朗了许多，就连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得愉悦起来：“没事，李姨他们都是自己人，不会笑话你的。” “小姐，瞧您这话儿说的，小晴姑娘这般好性子的，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李姨的眉角像是水波里的鱼纹一般舒展开来，声音里有种山里人特有的憨实淳朴，跟小晴解释道，“小晴姑娘也别太担心了，我们认识小姐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那些太医大人们可都上心着呢，对小姐的调理一点儿都没落下的。万岁爷和那几位公子也都很惦着小姐，什么名贵的药都往小姐房里搬。” 说到最后，李姨心里也有些感慨，没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好像活在神话里的大人物，自己竟然也能和他们离得这么近，甚至坐在同一艘船上！转念想起自己这位随和的小姐，竟然能得到那么多贵人的重视和关心，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而这样的人物，却一直对自己客气有礼，这些事儿，在发生之前，怕是老婆子做梦都想不到呢。想到这里，李姨侧头看了眼自己的孩儿，这些日子以来，也变得愈来愈开心了。 一旁的李卫也咧着嘴笑道：“是啊，是啊，小晴姑娘这么关心小姐，可给我树了个好榜样呢。” “哎呀，差点忘记了。前些天刚备制了一些新的莲花露，我这就去取些过来。”也不知她是真的刚刚记起，还是被别人夸得落荒而逃，都不待我开口再说些什么，便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屋子。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笑着摇头道：“这小晴，性子越来越急了。” 李姨笑着回了一句：“小晴姑娘还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 我笑着点点头：“从我来到这里起，她便跟在我身边，若说这一年来，与我最亲近的，便是她了。” “以后，我们也会跟着小姐的，就像小晴姑娘一样。”李卫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齿，笑得异常地开心，“小姐可不许赶我们走。”说到这里，李卫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小晴姑娘笑起来也很好看呢，比山里的迎春花还要美呢。” 想起方才小晴红着脸仓皇而逃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还好你刚才没这么说她，小晴的脸皮很薄，若是被她听到了，指不定又要脸红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啊，那我以后多在她面前说说，呵呵，小姐不是说过，‘习惯成自然’嘛。” “好，好，好！刚瞧见你时，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憨厚老实的本分人，怎么越看越不是那个性子了呢。”我摇着头，摆出一脸苦恼不解的样子。 李卫笑嘻嘻地凑着趣，“原来，跟在小姐身边，不止人会变聪明，连模样也会变好呢。” “瞎扯。”我笑着斥了他一句，“油嘴滑舌的，净会拣些好听的话儿说。小晴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又是心灵手巧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姐笑起来那么好看，我瞅着，小晴姑娘的笑，和你的有点像呢。”李卫补充了一句，又扭过头问李姨，“娘，你说是吗？” 转头看向一时慈祥地看着我和李卫说话的李姨，红润健康的面色，再看不到以前那种严重营养不良的黯淡。想起初见时她那萎黄的脸色，枯柴一般羸弱的身子，如今虽不是多么的强健，但在大夫的悉心调理下，已是截然不同的样子，便是那精神头儿，也足了许多。这样一比较，心里便隐隐地生出几分欢喜来。 “李姨的脸色，倒是好了些。” “这可都是托小姐的福，身子骨硬朗了很多呢。”李姨的眼中带着一丝感激，接上方才李卫的话头，道，“心善的人儿，总是合在一起处着，自然也都是美的模样儿。像小姐这样善心的人，老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言语，安静地接受了老人淳朴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