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妃子心计在线阅读 - (二百五十七)

(二百五十七)

    连着数日,但凡有咸福宫的宫人夜间出去,总容易听见些不干净的哭声。陶妃受了这番惊吓,隔天夜里便去了宝华殿焚香祈福,求了一堆符纸回来。谁知才走到长街上,就见一道红影飘过,更是吓得不轻,再不敢出门。

    自此,咸福宫中添了许多太监侍卫戍守。可不管如何防范,总是有星星点点的鬼火在夜半时分浮动。陶妃因惊成病,白日里也觉得眼前鬼影幢幢,不分白天黑夜都点着灯,渐渐熬成了症候。连皇帝来看时,也吓得只是哭,连句话也说不完整。皇帝看着固然心疼,请了太医来看,却说是心病,虽然延医请药,却也实在不见起色。

    相比之下,宓姌倒是渐渐好了些。自从咸福宫闹鬼,翊坤宫就清静起来,惹得一众宫人私下里议论起来,都说那日惠儿的鬼魂原是要去咸福宫的,结果错走了翊坤宫。更有人说,指不定是陶妃背后主使害了阿箬,所以更要找陶妃报仇雪恨呢。

    这样流言纷乱,皇贵妃纵然然极力约束,却也耐不得人心惶乱。这一日,皇贵妃携了彤嫔咸福宫看望晞月,才在咸福宫外落了轿,便见紫株姑姑由彩月殷勤陪着,从宫门口送出来拐进了甬道。

    皇贵妃微微蹙眉,便道:“紫株姑姑也来了,怕是陶妃真病得有些厉害呢。”

    彤嫔扬着手里一方宝络绢子,撇着唇道:“太后也算给足了陶妃jiejie面子,若是臣妾病了,还指不定谁来看呢。”

    皇贵妃看她一眼:“越发口无遮拦了。你这直肠直肚的毛病,什么时候也该改改了,也不怕忌讳。”

    皇贵妃虽是训斥,那口气却并无半分责怪,倒像是随口的玩笑。彤嫔娇俏一笑。便扶着皇贵妃的手一同进去了。

    才一进殿,却见硕大一幅钟馗捉鬼相迎面挂着,那钟馗本就貌丑,鬼怪又一脸狰狞,又见宫内墙上贴满了萨满教的各式符咒,连床帷上也挂满无数串佛珠,高高的梁上悬挂着好几把桃木剑。满殿里香烟缭绕。熏得人几乎要晕过去。

    陶妃见皇贵妃进来,挣扎着要起身请安,皇贵妃看她病病歪歪的,脸色蜡黄。额头上还缠了一块金铰链嵌黑珠青缎抹额,两边各缀了一颗辟邪的蜜蜡珠子,不觉好气又好笑:“瞧瞧你都干瘦成了什么样儿!太医来瞧过了没有?”

    满室香烟迷蒙,陶妃躲在紫檀嵌象牙花叠翠玻璃围屏后,犹自瑟瑟发抖。她泫然欲泣:“这本不是太医能治的病,来了也没什么用!”

    皇贵妃听着不悦,正欲说话,却见小宫女彩珠彩月端了两盏缠枝花寿字盏来,恭恭敬敬道:“皇贵妃娘娘。彤嫔小主。这是我们小主喜欢的桑葚茶,是拿春日里的新鲜桑葚用丹参汁和着蜂蜜酿的,酸酸甜甜的,极好呢。”

    皇贵妃微微一笑:“若道调弄这些精致的东西,宫里谁也比不上陶妃。”说罢便舒袖取了茶盏。尚未送到唇边,已然听得彤嫔婉声道:“皇贵妃娘娘,您如今吃着的补药最是性热不过的,这桑葚和丹参都是寒凉之物,怕是会和您的补药相冲呢。”

    陶妃本自心神难宁,听得这一句,不由得奇道:“臣妾原以为只有皇贵妃娘娘懂得这些药性寒热的东西,怎的彤嫔也这般精通?”

    皇贵妃面色稍沉,停下了手道:“也是。最近本宫吃絮了酸甜的东西,以后再喝也罢。”

    彤嫔笑得甜腻腻的,只看着皇贵妃道:“陶妃娘娘说笑了,meimei能懂什么呀。不过是偶尔听皇贵妃娘娘说过几次,记在了心上罢了。”

    皇贵妃赞许地看了彤嫔一眼,陶妃复又沉溺在惊惧之中,哀哀道:“如今皇贵妃娘娘与彤嫔还有心思记挂这些。臣妾日夜不能安枕,只求那……”她惊惶地看一眼周遭,似是不敢冲撞,低低道,“只求能安稳几日便好了。”

    皇贵妃显然不豫,淡淡了容色道:“原想多请几个太医给你瞧瞧,如今看你这样子,倒是不必了。”

    陶妃颤颤不语,皇贵妃皱了皱眉正要走近,只见彩月端了一盆清水过来,战战兢兢道:“恭请皇后娘娘与嘉嫔小主照一照吧。”

    皇贵妃脸色微变,谨慎道:“这是什么?”

    彩月眼珠子乱转,看着哪里都一脸害怕:“皇贵妃娘娘不知,如今出入咱们咸福宫的人都要照一照,免得外头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人身上跟进来。”

    皇贵妃一听,遽然变色。彤嫔满脸鄙夷,嗤笑道:“怪力乱神!鬼还没来呢,你们倒都自己被自己吓成这个样子了。”

    彩月素来跟着晞月,如何受过这般奚落。只是见皇贵妃也不斥责彤嫔,只得诺诺退到一边。陶妃一双秋水明定的眼眸里全是血丝,戚戚道:“皇贵妃娘娘,臣妾没有一晚是睡得安稳的。她天天都来,天天都来!”

    皇贵妃柳眉竖起,正色道:“住口!不许胡言乱语!”言毕,她忽然微微蹙动鼻翼,疑道,“怎的有股血腥气?”

    彩月期期艾艾道:“是……是狗血!”

    皇贵妃一惊,倒退一步:“狗血?”

    陶妃拼命点头:“是黑狗血。皇后娘娘,黑狗血能驱邪避鬼,臣妾吩咐他们沿着宫殿四周的墙根下都淋了一圈,果然这几天就安静些了。”

    皇贵妃向来温和,也不觉含了怒意:“你真是越来越疯魔了!身为妃位,居然在宫中闹这些不堪的东西,还不如人家姝妃呢!她虽也吓坏了,也不过是请个太医看看,找萨满法师做做法事也就完了。偏你这里这么乌烟瘴气的,成什么体统!难怪皇上不肯来看你,本宫看了也是生气!”

    陶妃见皇贵妃动怒,眼中含了半日的泪再忍不住,恣肆落了下来:“皇贵妃娘娘,不怪臣妾害怕!实在是臣妾亲眼见过那个女鬼,真的是惠儿啊!这些日子,只要臣妾一闭上眼睛,就看着惠儿一身红衣满脸是血站在臣妾床头向臣妾索命。无论臣妾怎么让人防范,惠儿死的时候那些蓝色火焰还是会飘到臣妾的寝殿里来,臣妾实在是害怕!”

    皇贵妃铁青着脸道:“你一定是眼花了,再加上宫人们以讹传讹,才会闹出这样不堪的事来!”皇贵妃正训斥,忽然听得风吹响动,原来是帷帘处垂挂的镏金镂空铜香球相互碰触,发出玎玲之声,其中香烟袅袅传出,更显神秘朦胧。她定下神问:“怎么白日里也点着安息香?”

    彩月忙道:“回皇贵妃娘娘,娘娘惊悚不安,说点着这个闻着舒服些。幸好娘娘受惊前一日内务府送来了这个,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好呢?”

    皇贵妃娥眉扬起:“是陶妃受惊前一日送来的,这几日一直点着?”彩月连忙点头,皇贵妃脸上的疑色更重,起身走到帷帘下,摘下一个香球轻嗅,旋即拿开道:“陶妃这样心悸多梦,常见鬼神幻影,怕是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难说。冯一鹤!”

    冯一鹤忙躬身进来,皇贵妃将香球交到他手中,道:“找个可靠的太医瞧瞧,里头的香料有没有什么不妥。”

    冯一鹤接了忙退下去,皇贵妃看陶茜然犹自惊疑不定,便道:“好了,你不用怕。要真说闹鬼,本宫的永和宫怎么平安无事,怕是有人算计你也难说。”

    陶茜然嘤嘤泣道:“若说算计,宫里能算计咱们的,有本事算计咱们的,也就姝妃了。可她自己都受了惊吓不明不白地躺在床上,还能做什么呢。皇贵妃娘娘福气高阳气旺,永和宫百神庇佑,鬼怪自然不敢冒犯,左不过是臣妾这样无能的代人受过罢了。”

    皇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片刻才缓过神色来:“你这么说,便是怪本宫了?”

    陶妃惊惶难安地抬起头来,慌不择言道:“惠儿来找臣妾做什么?臣妾是罚她跪在大雨中淋了一身病,所以逼急了惠儿投靠了皇贵妃娘娘。许多事,臣妾看在眼里,也搭了一把手,可是臣妾并不是拿主意的那个人。为什么惠儿鬼魂就抓住了臣妾不放呢?”

    皇贵妃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骇道:“放肆!惠儿来找本宫,是品红陪着她,一应都有了人证物证,本宫才听她言语,追查黎嫔与苏嫔之事。这些你都是亲眼看着的。”

    品红亦忍不住抱屈:“惠儿是什么人,怎能见到皇贵妃娘娘。她原来找奴婢,奴婢因忌讳她是景仁宫的人,也不理会。还是彤嫔小主见她急切,才叫奴婢听她分说。这又干皇贵妃娘娘什么事了?要说惠儿来找您,也定是她承宠这些年您总与她不睦的缘故。她死后魂灵有知,才来闹腾呢。”

    皇贵妃正色道:“陶妃,从前你偶尔一两句疯话,本宫都不跟你计较。原以为你懂得分寸了,谁知更不知忌讳,胡言乱语!”

    缓缓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