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 情难尽！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一滴墨汁滴落于雪白的丝绢之上，一轮烟青色飘渺圆月瞬间晕染而成。抬眼所见的，是窗外的清丽皓月，笔下所成的，却是氲氤着惆怅气息的黯然冷月。

    执笔的手在微微颤抖，原本是想写下点什么的，就像这五年来的每一个夜晚那般，无数个“鱼”字交叠在一起，最后所成的，也不过是一块漆黑的湿的流淌着墨汁的丝绢。

    他狠狠扔下了手中的笔，笔杆猛烈地坠落在地上，瞬间碎裂成了两半，正如他此刻的心，或许那颗心早已支离破碎，只不过仍然强自被一层坚韧的皮包裹着，苟延残存！

    他的体一阵剧烈的颤抖，然后便是沉闷的咳喘之声，他伸出手紧紧捂住嘴，可仍然有一丝鲜红的血从指缝处溢出，如同几道细泉般婉延而下，他从怀中抽出一块锦帕，迅速捂在口鼻之间，体又是一阵巨烈的咳嗽。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然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尊主，尊主！”来人迅速奔至他的边，然后推搡着他匍匐在案上的体。

    他趴在案上没有抬起头来，只是轻轻晃了晃手指，低呤道：“我没事，你出去吧！”

    “还说没事，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又不吃药，你这样子，让人看着难受呀！胖婶心都碎了，已经过去五年了，或许她早已再世为人，可你呢？仍在不停的折磨自己，看看你现在，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他缓缓抬起头，俊秀而苍白的脸上有一抹病态的潮红，双眸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如同一池没有波澜的深潭。即使是有星辰坠落，也会沉浮其中，寻不到一丝亮芒。

    他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浮出一抹浅笑，轻声叹道：“不，她不会转世投胎，不会，因为她没有死！”

    胖婶长长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限惆怅的低呤道：“人都死了那么久了，你一定要节哀，我相信小鱼儿如果在天有灵，也不忍心看到你如今这幅模样吧，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完成！”

    他抬头看向浩瀚夜空下的那轮明月，轻声询问道：“白天，火王来找过我？”

    胖婶轻轻点了点头道：“对。智者墨姬也来过，都被我一口回绝了。你说你到底要消沉到什么时候？这五年来，你每天都呆在房中不问世事，外面的人都快把你当死人了，还好火王额外开恩，令外人不得擅自打扰。”

    “开恩？”他冷的笑道，眼底闪现出一抹寒芒。

    胖婶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反映，因为他自始自终都认为那场事故是由火王莫山一手策划的。如今所缺乏的，无非就是一个证据而已。

    可是，那个人是莫山。是如今火龙氏至高无上的头领莫山，是他的恩师，甚至在某些时候代替了他的父亲所真实存在的人，所以，他怎么可以与他作对，为了他的将来，她也不赞成他如此抵触，如此消沉下去。

    “尊主可能不知道，如今外面是什么状况，这五年来，由于你的清冷僻世，已经引起了那些武艺卓绝的青年才俊之不满，他们纷纷上书给火王，要求废去你尊主的位置，另选贤能！

    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小鱼儿的事而与尊主较劲，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当初是如何克服那重重困难走到这一步的？你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给那凄惨命运的母亲看吗？

    再说了，如今是非常时期，火龙氏每一个民众都在积极准备着，逐鹿中原迫在眉睫，那先锋大将军一职暂缺，不知道引起了多少民众的垂涎，所以——”

    “你下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他直接打断道，可心底却对外面的一切清楚之极，虽然仍难掩忧伤，可他的心，他的意志没有死，他明白自己在等待什么，更明白自己的使命，因为僻世，只为爆发。

    大内聚集了众多的臣民，而高台金座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只是静静聆听着台下那些人的争论，始终一语不发，神态漠然。

    就在刚才，师者青凰自荐为先锋大将军，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对，所以，他便开始与那些人争辩起来，内的火气氛顿时被点燃。

    “那我倒是说说看，在这大之上，还有谁，有这个资格与我一较高下？”青凰语调轻佻，目中无人。

    事实上，这几年来，他的武功修为确实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纵观整个火龙氏，除了火王，似乎没有什么人是他的对手，他积极拉拢了不少权贵成为自己忠实的拥护者，但是他的品却在民众的心底每况愈下。

    面对他的公然挑衅，智者墨姬，财者红鸾都没有吱声，她们彼此对望一眼后，用冰冷的眼表示出了对他嚣张气焰的厌恶，不过，凭实力，他的确有资格担任先锋大将军一职。

    火王莫山静静注视着台下，微微一挑眉，大声说道：“既然师者青凰君愿意亲自领兵攻打中原，那么，这先锋大将军一职就——”

    “等等！”一声大喝从远处传来，在内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龙卷风般，回音响彻大，不绝于耳。

    所有人全都屏住呼吸看向大门口，却猛然发现这个人居然已经飘至中，姿轻盈潇洒，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霸气从体内散发出来。

    “肖玉？尊者？”墨姬轻呼出声，满脸的喜悦溢于言表。

    “好象是那个消失了近五年的尊者肖玉”

    “他终于出现了吗？据说师者青凰都曾败在他的手下，看来，有好戏看了！”

    “师者青凰，目中无人，态度嚣张至极，太不识抬举，如果真有人可以教训他一番，那真是美事一桩。”

    大内，高台下，大家开始交头结耳，议论纷纷，而事件的两个主角，尊者肖玉及师者青凰此时仅仅相距十来步远，那些臣子们纷纷识趣的让出一条道来，令二人可以豪无阻隔的两两对望，静静对怔。

    青凰的脸就仿佛变戏法一般，从初见肖玉的惊诧，到沉默，再到大笑不止，每一个表都在无限放大的揭示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每每见到肖玉，他就会心虚，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肖玉的脸上很平静，他看着青凰从惊诧到沉默到大笑不止，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浅笑，他的笑与青凰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虽然只是极为清淡超脱的浅笑，也暗藏着一股凌厉的霸气，令人不敢小窥。

    墨姬静静打量着许久不见的肖玉，发现他清瘦了不少，可是两道眸光中的寒气更甚，似乎凝聚了亘古不化的坚冰一般，望之寒意顿生。

    一想起这几年来，他刻意回僻所有的民众，独自呆在家里那段子，她心底便没来由的一阵刺痛，那个女人即便是葬生海底，也会永远存在于他的心底，这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的，所以，她妒忌，妒忌得要死！

    台上的火王莫山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这一极具戏剧化的一幕，显然，肖玉的突然到来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但是，同时也是他所深深期盼的，这五年来，他回僻他，拒绝他，可如今不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为了争夺这所谓的权势来与青凰相争吗？

    “既然尊者与师者都有这份为火龙氏出生入死肝脑涂地的决心，那么，便来一场比试好了，一局定胜负，胜者立马委以先锋大将军一职！”

    火王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因而所有人都击掌表示赞同，于是这场比试便定在了碧灵潭边的灵山脚下。

    此时此刻，有大量的民众纷纷涌入，只为目睹这场足够精彩的比试，现场人海茫茫，火爆异常。

    或许很多年后，人们仍然深深记得这场比试，可是，除了火王及那几大盟主外，整个火龙氏里，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楚这场比试，因为所有人的眼底全都是一团挥之不去的迷雾，耳边所闻，也尽是一阵阵奇怪的风声，如刀削，如斧劈，如棍击，如鼓擂。

    待这团迷雾渐渐散去之时，所有人眼前所见的，是相对而立的两个人，他们直直地立在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台上，注视着台上如同石化般的两个人。

    半晌过后，肖玉的体一阵猛烈的颤抖，然后便是一阵巨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而出。

    大家惊呼出声，墨姬用手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向台上，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相信这场比试的战败者是尊者肖玉时，却看到台上另一端始终直立的师者青凰猛地向后一仰，躺倒在地，随即不醒人世，失去了知觉。

    火王迅速奔到青凰前，伸手在他鼻底轻轻一叹，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扶他下去吧，师者筋脉俱损，怕是要在上好好调理一段子了！”

    台下雷鸣作响，喝彩声及咒骂声夹杂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得清。

    墨姬隔着这人流静静注视着台中间用手捂轻轻咳喘的男子，突然感觉他竟然是如此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