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话 始乱终弃
姚织锦有了林大夫的一句话,心里愈加放松,不慌不忙地走到顾有才面前,笑着道:“顾大哥,这位林大夫是润州城最有名的神医,你刚才也听见他说了,你媳妇的病十分常见,万万不会断错症的。//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我看,不如这么着吧,我店里的饭食是没问题的,我虽没有责任,却也愿意帮帮你。林大夫医术精湛,有他给你媳妇医治,必定药到病除。你手头不宽裕,这诊金就由我鲜味馆来出,你觉得怎样?” 她这话说的很明白,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现在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她抛出来一个台阶,若顾有才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就该稳稳当当接下,该干嘛干嘛去。否则,这件事闹到最后,也是他自己没脸。 顾有才愣了一下,登时就又抱着头蹲下了,耍横道:“你们就是联合起来想糊弄俺呢!俺们是穷苦人家,地头田间一刻也离不了人的,媳妇治病,就得在这润州城里安顿下来,俺家里咋办,这仨孩咋办?反正今儿媳妇就是在你们店里出的事,你赖不掉的,俺不要你给治病,你给俺钱,俺立马带着媳妇就走!” 姚织锦差点把椅踹翻,这可真是无理搅三分哪!正要说两句重的唬唬顾有才,旁边那年轻公忽然摸了摸下巴,阴阳怪气地笑道:“林大夫家里虽世代行医,但这几十年来,咱润州城里的达官贵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寻他医治,攒了不少银,如今也是城里有名的富贵人儿呢!我也知道,有钱人的关系往往格外好,就像拧成一股绳似的。一家有了麻烦,其他人都会赶来帮忙。” 这意思是说她和林大夫暗通款曲了?林大夫的面皮顿时一阵青紫,正要呵斥他两句,姚织锦从旁轻轻地拉了他一下,回头笑道:“这位公看着面生得很,一张嘴倒是十分伶俐。我瞧着你衣着不凡。想必家境也是十分殷实的。你方才说咱城里的有钱人都拧在一起,可我却根本不认识你,由此可见,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不尽不实呀!” 那公也不恼,笑嘻嘻地道:“这位姑娘果然是个厉害人物,不过你可别把我往里裹。我家清白,向来不掺合你们那些事情的。我估摸着今天替这位兄弟说了两句话,你多半要怀疑我是同行相轻。在饮食业竞争不过你,就特意来找你的麻烦,看你笑话。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家里开着米铺,却从不做熟食生意,和你是八竿也打不着,纯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这当口。顾有才噌地站了起来,迈着大步走到姚织锦面前。道:“俺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你今天不给俺钱,俺就不走!媳妇在你店里昏死过去,所有食客都是俺的见证,说破大天去,俺也占着理呐!”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那三个孩立刻扑过来,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将姚织锦团团围住,大声嚎哭起来,鼻涕眼泪直往她身上抹。年轻公便假意相劝道:“大哥,大哥,你快管住孩们,这姑娘一看就是身娇rou贵的主儿,要是把她磕着碰着了,你们的命通通搭上也赔不起!” 姚织锦被死死拽住了,三个小孩手里都暗暗使劲,弄得她胳膊上一阵疼,动又动不得,也不敢使劲推搡,旁边的丁伟强和陶善品有心想帮手,又怕伤着几个小孩儿,一时之间,鲜味馆内一片大乱。恰在这时,门外一个讥诮的声音响了起来:“聂奇,你什么时候也生出一副菩萨心肠来?” 姚织锦一回头,就见谷韶言一袭白衣,不紧不慢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应对自若,一见到他,居然满腹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嘴角一撇,险的掉下眼泪,连忙死死咬牙忍住了。 谷韶言将她脸上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嘴唇不自觉地勾了一勾,走过来不由分说将最大那个孩推到一边儿,又顺手解决了另外两个,将姚织锦拉到自己身后,轻瞟了那年轻公一眼:“我记得你这人最不爱管闲事,就算是家门外头死了人,你也不会探出头去望一望,怎么今天转了性?” 聂奇呵呵笑了一声,做出恍然大悟的姿态来:“我当是谁,原来是谷家三少爷啊!莫非这位方桃譬李的姑娘就是你的新婚妻?哎呀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啦!怨不得你最近总也不和我们这些朋友见面,叫你出来聚聚,你总推说有事,哈哈,有这样的软玉温香抱满怀,哪里还顾得上理朋友?” 谷韶言没有答话,回身将姚织锦的左手拾起来,背着人掀开袖口看了看,就见手腕上留了几个鲜明的指印,显然是那几个孩给暗地里捏出来的。他有些不忍,便低声问道:“疼不疼?” 姚织锦本想很硬气地摇头,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她忽然不高兴再在他面前硬撑着了,便点点头,委委屈屈地道:“疼……” 谷韶言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你,这麻烦是我惹出来的。”他说着回过身,似笑非笑地朗声道,“聂奇,你也用不着故作姿态,干干脆脆,是怎样就怎样。你对我有怨气,只管冲着我来便罢,何必来寻我内人的晦气?她年纪小,人又娇弱,若被你吓出个三长两短来,你就不怕我掀了你家房顶?” 姚织锦背后窜上一层凉气,随后身上就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娇……娇弱?这是说她哪,怎么听着不太像? “哟哟哟,谷兄,你可真是……”聂奇十分夸张地笑得直不起腰来,“我知你夫妻举案齐眉鹣鲽情深,更明白你素来性乖张不讲俗礼。可是,这种话你当着大庭广众就说出来了,也不嫌寒碜吗?我早说过了,这位顾大哥和我素不相识。我只是帮他说句话罢了,你何必牵扯那么多?” “你从小就没记性,长大了也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但你可别忘了,我这人可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谷韶言眼中闪过两丝妖异的光芒,眉尖一挑,“这位顾大哥。是你家的家仆。后来被你爹爹派去了庆义村守田产,十来年也不在润州城居住。但我却记得,六岁那年,我在你家玩的晚了。正是他将我送回家去的。顾大哥,你不记得我了?” 顾有才嘴唇嗫嚅,朝后退了退。用求助的眼光看着聂奇。后者愣了一下,兀自想分辩,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竟发起呆来。 “我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哄得这位顾大哥的媳妇挣出命来替你演这出戏,但想来,你也不过是许了他不少好处吧?若我估计不错,你今天自然不是来打抱不平的,也不是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只不过是为了寻些由头让我和内人心里不痛快罢了。你有气不敢找我撒。却来与一个女为难,你就不觉得这手段下作了点么?”谷韶言脸色一凛。语气中就有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原来谷韶言对待仇家的时候是这个样的啊?姚织锦在旁边走神,心里暗自琢磨道。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淡淡的,可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正正切中要害,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却又添了两份冷峻的意味,看起来,嗯……好像还不错。 她随即就很想给自己一耳光——现在是瞎琢磨这些的时候吗?丢人! “我下作?跟你一比,我可是小巫见大巫啊!”聂奇这时候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一拍桌,怒气冲冲地嚷了起来,“顾有才就是我家的家仆,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你现在这副得意的样,你娶了妻,当着外人的面就敢卿卿我我的,你可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你这叫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姚织锦被这四个字吓得魂都要飞了,再看那聂奇,他脸上的表情真的好似有些幽怨,莫非……莫非她这个夫君还曾有过断袖之癖?不会吧,人生真的好悲惨哪! 她拽了拽谷韶言的袖,后者回过头来朝她脸上看了一眼,立刻明白她是想歪了,低声道:“别瞎想!”然后回头对聂奇道,“我无愧于心。” “哈,你还真敢说啊!”聂奇愤愤道,“你知不知道,就在你成亲那天,我妹在房里上吊了,要不是及时被人救了下来,这条小命就没了,就折在你手里了!那可是我亲妹啊,你一声不吭地娶了别的女,却连一句话的交代也没有,这口气,你让我怎么忍得下去?” 姚织锦耳朵里嗡隆一阵乱响,聂奇的声音就像是从云雾里飘过来的,含含糊糊,怎么也听不分明。谷韶言曾经有过别的……女人吗?女最要紧的就是名节,如果不是二人私订过终身,那聂奇的妹,又何至于闹到在他们成亲那天寻死的地步? 她胸臆中冲出一团巨大的怒火,轰地涌上头顶,霎时间便什么都想不清楚,也不愿意再想,她觉得自己如果再在这儿听下去,肯定会忍不住发起火来的,便推开谷韶言一直护着她的那条胳臂,朝旁边迈了两步,冷冷地道:“看来今天的事,的确与我鲜味馆全然无关。聂公和这位顾大哥闹得我这儿一团乱,我懒得和你们计较损失,我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麻烦你们现在出去慢慢说,否则,我便报官说你们欺诈了!” 她一把拽过丁伟强来,恶狠狠地吩咐道:“你给我盯紧了他们,若还赖在这里不走,全都大棍招呼出去,不准留手!” 说罢,转身就往门外走。 谷韶言见状也顾不得聂奇了,三两步赶上来叫道:“姚织锦,你去哪儿?” “我手疼,回家歇着去!”姚织锦撂下这句话便不再看他,头也不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