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永巷与暴室1

    我醒来时，也不知道是几时了，不过照窗外的天色来看，肯定不早了。不免暗暗叫苦，这么晚就是吃不上早饭了。唉，昨晚被大魔王闹的，精神又不济了，不然不会睡到这么迟。这样想着，起身梳洗，先穿衣服。

    动手穿衣时，想起身上这件破了衣袖，于是想补，又没有针线。抱着希望打开衣橱，见里面放了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便折好了破衣收好，另拿了件宫女服换上，然后出去打水。开门辨了下，屋子是换了，但地方没变，还是这条狭长的巷子。记起永巷有口水井，是在巷口的，便拿了门外的水桶去提，水桶到是每间屋子外都放有一个，估计是给宫女们用的。至于水盆和毛巾，这是到了后由太监分发的，我昨天没有领，今天却是在屋子一角看到了。当下提了水桶，叮叮当当的一路过去，到了永巷口，用绳子吊了桶柄，取了桶水上来，拎了回到屋子，开始梳洗。用柳条刷着牙，又想着洗长发，但这一来时间会很长，再不去做活，怕又要挨罚了。想到这，不竟奇怪，今天怎么没有人来打门催起？

    刚想到小太监，小太监就来了，在门口笑着说：“起来了？”

    我点了点头，说：“小公公，真不好意思，今天又晚了。”

    小太监说：“不要紧，不要紧。”说着，拿过个食盒，“来，先吃饭吧。”

    我不由奇了，说：“不是过了时辰么？现在还有饭？”

    “有的，有的，你吃吧，吃完再到周公公那儿领活。”

    瞧着小太监前倨后恭跟昨天判若二人的样子，我心下有些明白了，这肯定是因为李世民的关系，这些人见昨天皇帝来了，就知道我还会有得宠的一天，自然是要巴结我了。换屋子和今天的早饭，全是这些宦官的主意，未必是皇帝的命令。心下稍安，李世民还没有对我完全消火，暂时不必担心会被吃掉。

    用过了饭，方跟着小太监又去见周太监。周太监也是和颜悦色的，亲自安排我到暴室做活，这次是晾晒染好的布匹，活轻多了。肚子又是饱的，比起昨天，好过了许多。跟我搭挡的宫女见是周太监交待过来的，也不敢小看我，虽然我是罪奴的身份，又戴着镣，却也并不难为。晒完应该晒的，活就做完了一半，剩下的时间是等它干了再收起。见有了空闲，那宫女说：“我去外边走动下，你坐那儿歇息一下吧。”我答应着，看她一路出去。便到一边的石几上坐了会儿，自觉无聊，便站起来在染房四下参观。走了没几步，听到有女子嘤嘤的哭泣，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太监指着二个宫女在骂，大约是嫌她们活做的不好。其中一个脸上有巴掌印，看来是挨了打，低着头在哭。看了一会儿，发觉很是眼熟，再仔细一想，这不是以前服侍过我的绿茶，云朱么。自从冷宫一别，她们被贬到掖庭宫后，再没有见过，原来也发配到暴室了。

    看到以前的贴身宫女，也落到了这么凄惨的境地，我心内不大好受。这二个也是被我连累的，我这人真是扫帚星，跟过我的人，大多没好下场。有心上前打抱不平，但瞧瞧手脚上的铐子，还是别为她们再添麻烦了。便没有走上去，转过身想走，那边太监却听到了镣响，抬头瞧了下，见是我，便住了嘴，没再说什么，匆匆出去了。

    既然看到了，我到不好就去，向绿茶和云朱笑了笑，云朱先还犹豫着，望着我的镣，一下没敢认，后来试探着叫：“贵妃娘娘？”

    我忙摇手，说：“别这样叫，会挨罚的。”

    绿茶早认出是我，这时冷笑着，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个罪奴！”又对云朱说：“以后别再这样叫了，她是什么东西，也配称那么尊贵的称呼。”

    我听了，知道绿茶对我有怨气，也确是对不住她们，便低了头不响。云朱叹息下，说：“绿茶，小杨到底做过主子，她今天落到这地步了，就不要再怪她了吧，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

    “主子！她这样儿的主子可真是跟得有福，没多大功夫，就闹进暴室了。”绿茶说着，气冲冲的，拉着云朱便走，“别靠近她，会倒霉的，云朱我们走。”

    我张着了张嘴，又灰心的闭口无言，我还能说什么？正在就此情绪低落时，听到有人说：“哟，别走呀，绿茶，怎么遇到了旧主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怔了怔，转脸看去，旁边不知何时，过来了四个宫女，看服饰打扮，当是上等的品阶。看到我发现了她们，都寒着脸，一副晚娘样子。而一边停下来的云朱则白了脸，强笑着说：“是宁心宫的jiejie们呀，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宁心宫？怪不得有些脸熟，原来是杨琪儿jiejie的人！我一听就知来者不善，我曾经大闹宁心宫，四jiejie的流产有小半是因为我的缘故，这四个别不是来算帐的吧？底下寻思着，那脚下就悄悄后移，打算退走。现在我可是一只弱不禁风的虫子，随时会被捏的。

    不料那四个看出了我的意图，立刻围住了我，为首的女官说：“是呀，今儿是真有空，所以来瞧瞧以前大名顶顶的贵妃娘娘，是怎么样做一个罪奴的！”说着，推着我说：“跪下，小贱奴，给你以前的下人认个错赔个罪，她们可是为了你才落得在暴室受苦的。”按着我用脚踢着膝盖，在镣铐的哗啷乱响中让我对着绿茶云朱跪了下来。

    云朱忙退开几步，结巴着说：“别，别这样，陛，陛下，会，会怪罪的。”

    绿茶则干脆地说：“苏眉，你们想怎样？”

    那叫苏眉的宫女冷笑着说：“也没怎么样，就是想看场惩戒好戏，绿茶呀，你不是很恨这个小妖精的么，今天给你个机会，让这个小奴儿给你们磕头赔罪！你们说，好不好？”

    绿茶还没有回答，云朱冲口而出：“不好！”也不口吃了，又正色说：“小杨好坏还是你们主子的meimei，怎么可以这样辱她，快让她起来。”我听了真是暗暗感动，好云朱，真看不出来你这样有良心，不肯欺负落难旧主，还真有股仁义古风。

    苏眉冷笑着，揪着我的长发，按低了我的头，“meimei！象这样狠毒的meimei，我们主子还真是受不起！”又喝叱我：“快磕头，说奴儿知错认罪了。”

    我听了，低眉顺眼，磕下头去，说：“罪奴儿知错了，向二位jiejie赔罪。”说就说吧，磕就磕了，反正是应该给这二人赔个不是，必竟是我带累的她们。

    这下连绿茶也受不了，跟着退开，云朱更是差些又哭出来，说：“别，别这样，奴婢怎担得起！”

    苏眉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屈服，到是一怔，而后笑道：“好一个贱货，接下来，给姑娘我磕头舔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