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伦常大道（下）
不敢稍有迟滞，萧正宗忙肃容再拜道，“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所言，臣定当时时牢记在心，不敢稍有或忘。” “爱卿平身！”齐天乐呵呵一笑，摆摆手，“下去吧。” “臣遵旨。”萧正宗躬身退下，忽听齐天乐又唤他，“等等。您忘了取茶。” 萧正宗无法，只得拎着两袋茶叶，又拜一次，“臣恭谢陛下。” 见他要起身，齐天乐不忘再叮嘱一句，“此茶日日常饮，方才有效。” 萧正宗俯身再拜，“臣遵旨。” 见他花白长胡子拖地，恭谨地拜了自己，齐天乐这才心满意足地目送他离开。 夕夕单肘抵膝支了小脸瞥他，不温不火地冷不丁问一句，“你为何要捉弄我爹爹？” 齐天乐转身一笑，“朕送茶与国丈，一片好心，何来捉弄一说？” “爹爹看来虽貌若常人，但当年爹爹随先帝出征，为救驾伤了右耳；他常年手不释卷，双目也有疾，久治未愈；他的右腿膝盖中过箭，留下风湿的痼疾，每到天凉的日子便疼痛难当。你送苦丁茶不就是为了暗示我爹爹身有残疾，好让他及早归政吗？又何必让他跪了又跪，拜了再拜？”夕夕嘟着小嘴认真道。 齐天乐的笑意益深，“此事朕却无从知晓？朕的确一片好心，岂能如此曲解？有些事乱猜是不可以的。” “才不是乱猜！我爹爹常与人说陛下长大了，想将朝政大权都捏在自己手里，那是自然的事。只待陛下成年，便会悉数交与陛下。”想起在家时，常偷听萧正宗和来往大员们的对话，夕夕随口拈来一两句。 齐天乐又惊又喜，惊的是连这样的小女孩儿都清楚自己的心思，喜的是那个姓萧的臭老头儿竟是想要还政的，心中不由一甜，又忙追问一句，“国丈真如此说过？” “骗你作甚？”夕夕白他一眼，见旁边桌案上摆着各色瓜果点心，也不客气，伸手便取来吃了，“我爹在家常这么说的，我耳膜都听出茧子了。” 瞧她吃得狼吞虎咽，齐天乐板起瘦削的面庞问，“你如何不怕朕？” “怕你作甚？原想皇帝是天子，上天之子，总要有些与常人不同之处，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戏文中的戏词儿，信不得。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两瓣儿嘴，根本就和普通人如出一辙嘛。”夕夕满不在乎的边吃边说着。 “大胆！萧依依！且不说昨夜你将朕踢下龙床，就凭这几句大逆不道的话，朕便可以废了你？” “要废就废呗。”夕夕想，反正他说的是萧依依，又不是萧夕夕，便真是萧夕夕也不打紧，谁稀罕住这儿冰冷的大殿，谁尽管来住好了，历史上当了皇后的女人有几个是好下场的？便是和那些个妃子斗来斗去，也能生生磨去半条命！更不要说遇上什么下毒、暗杀、政变之类的意外事件了！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齐天乐何时曾受过这等闲气，立即喝道，“来人！朕要拟废后诏书！” 正当差的内监总管吓了一跳，忙跪下劝道，“陛下三思啊！” “思什么思？！朕是皇帝，想怎么做便怎么做！”齐天乐看到宰相萧正宗吃瘪的模样，心中得意万分，见这“萧依依”竟然敢顶撞自己，誓要在今日将数年的恶气都出了。 内监总管道，“陛下！皇后娘娘年幼无知，出言不逊是该罚。但陛下却不可轻言废后！今日不过纳后的第二日，刚立便废，天下人该如何看待陛下？朝令夕改，这朝臣们不知又该说什么了，陛下离亲政的日子便又远了一步！再说长公主那边……，请陛下三思啊！” 齐天乐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气鼓鼓地坐到一边。 夕夕眼珠一转，剥只蜜桔递到他眼前，“哎，小皇帝陛下，别生气了。吃瓣儿橘子，消消火。” “不吃！”他别过脑袋。 “吃了！” “不要！你不要妄想用这样的小恩小惠来讨好朕！终有一天，朕定是要废了你的！”齐天乐恨恨道。 “我说过了你要废就废！”夕夕趁他嘴巴张大的时候，将橘瓣硬塞进他嘴里，“你放心。反正，我也不稀罕当这个皇后！”整天跟个小屁孩儿谈情说爱，还要不要人活了？！毕竟，人的忍耐力总是有限度的！若不是担心自己突变神童会吓着所有人，若不是贪图宰相府中的好酒好点心，若不是看着这具小身体还没长成，自己何苦受这么多的委屈？ “那你放心好了，朕金口玉言！只到时，你可千万别后悔！” “当然不会后悔！”夕夕想那有什么后悔的？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早死早超生”！可是看萧正宗的神色和言语，他明显是在暗示自己，这萧依依的替身，自己还得继续当下去，至于究竟要到哪一天，她还得找爹爹问个仔细。至于旁的，比如什么是皇后，身为皇后当如何行事、做派，她完全没有概念，那原本是萧依依的职责，而她不过是个意外捉来的替身而已。只是不知道若这小皇帝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冒充凤凰的野雉，会不会将自己拉出去砍了头。想想自己将皇帝直踢下床，摔得他鼻青脸肿的光荣战绩，便觉有些后怕，一想起来，背脊上便冰凉一片。 夕夕暗自祈祷：昨夜里自己醉酒后说的话，他一句都不要想起来，自己这辈子还很年轻，不应该就这样结束！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她站起来，绕着来仪殿转了一圈，装出天真的模样拍手道，“这个宫便是我今后要住的地方，对不？” 齐天乐对她的突然改变有些不适应，倒是内监总管抢着答道，“凤栖宫，历来便是皇后的居所。来仪殿便是凤栖宫的主殿，另有梧芳殿、桐华殿两偏殿。” “哦，那，在这整个紫微宫里我最大么？”夕夕又问。 齐天乐一怔，旋即笑着点头，“如果不算朕的话，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