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世上的四种事（下）
一出门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多时的冯小宝，夕夕一喜，迎上去，“人和鸟都带来了？” “当然带来了，娘娘的吩咐，奴才岂敢不照做呢？他正在有凤殿候着呢。” “好……好，快带本宫去！” 夕夕一路小跑，直奔有凤殿。 鸟儿身上的箭已拔出来，为了防止伤口裂开，它周身裹着厚厚的白纱布，乍一看仿佛是个安了脑袋和两条腿的硕大无比的蚕茧，它的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唯有一只眼睛警醒地睁着，发现夕夕的身形，它似是一震，轻轻抬了抬头：果然不是做梦，你这小孩能听懂我的话！ 夕夕睇他一眼：废话！当然不是做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么？ 它晃晃脑袋：这把老骨头没那么容易死！如果有点酒再加点rou就好了。 夕夕笑了：这个容易，我马上给你准备。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夕夕这才瞧见了王有福，抱歉地冲他笑笑，“免礼！王司正幸苦了。它的情况究竟如何？” “这一箭，几乎贯穿了它的背脊。好在伤得浅，没伤到气管，应该是无大碍的。”王有福指着奄奄一息的鸟儿故作轻松地介绍道。 “那，它还要几天才能好？” “快的话十天，慢的话半个月吧。”王有福随口说了个时间。 “这样……”夕夕点头，又问，“那日喝的那种酒还有么？本宫觉得甚好，听说是你亲手酿的，故而找你来问问。” 得了这等赞美，王有福却一点都乐不起来，“回娘娘的话，那酒是奴才闲极无聊的时候酿的。奴才掌管着司苑司，每到秋季，宫中总会摆放无数ju花，奴才见花扔了可惜，便想用来造酒，用了百斤ju花，才酿出这一小坛。” “难怪色泽金黄，入口甘醇清香，原来是ju花酒。真没有了吗？”夕夕觉得可惜，那么好的酒居然让那只臭鸟给喝光了。 “真没了。”王有福拼命摇头，“因材料费时费事，准备不易，真是一滴都没了！” “以你的酿酒本事，应该去司膳监的，怎么会在司苑司呢？你可想过去那里一展所长？” 王有福还是摇头，“娘娘，奴才不过小打小闹，碰巧合了您的意，比起秋露白、与君和这样的酒来，还是差远了。” “谦虚了。好酒就是好酒。你若真不愿去司膳监，不如把你那酿酒的法子给本宫说说……”夕夕倒不是想逼他，不过是求“酒”若渴。 一听酿酒方子，王有福却将两眼睁圆了，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为什么？”夕夕正奇怪，却一眼瞅见碧萝的身影，她不温不火道，“娘娘，您果然只是用诈。碧萝不是跟您说过，不能将这金雕养在凤栖宫吗？” “可本宫不过想养个鸟儿都不行吗？” 碧萝一叹，“换别的鸟儿娘娘想养多少都可以，唯独这只不行！因为它啄伤了品玉公主！陛下虽惩罚了公主，但公主毕竟是皇上唯一的亲jiejie，丝毫怠慢不得。” “难道本宫还怕了她？”嘴上虽这样说，夕夕还是不由瞥鸟儿一眼：你闯祸了吧？ 老鸟儿不甘示弱：我啄了她的时候，你还不是幸灾乐祸？ 碧萝耐着性子道，“娘娘，这世上的事分为四种……” 夕夕接口道，“而这件恰好是第二种，我很想做但不能马上去做的那种，是吧？可我若是不管它，那它不是更危险？” “娘娘，那不过是一只鸟！”碧萝感觉自己的耐性一点点被磨掉。 “可它……它是金雕！很珍贵的！”夕夕差点将它会说话的事说出来，不过估计说出来她也不会信。 “就因为它是金雕，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事。如果让人知道在娘娘这里养着，才更招人嫉恨！”碧萝小心靠近两步，贴近她，“娘娘，宫里的人、物，不是您喜欢就一定可以拥有的。就像吃饭、品菜、尝点心，就算您再喜欢，每样都不能超过三口，否则很容易被人下毒！您在明，旁人在暗，他们想害您，就会想方设法了解您的喜恶。您只有放开自己的喜恶，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保证您喜欢的人、物的安全。” 她的话让夕夕想起那只烧鹅，顿觉心寒，“真的不能养在宫里？” “不能！今后，您连看都不能去看！”碧萝说得斩钉截铁。 “不要这么夸张吧？”夕夕希望她是在开玩笑。 “奴婢没有开玩笑的习惯。”碧萝已然了解她，小皇后表面上越是嬉皮笑脸，心底越是认真地想做出一个决定。 “好吧。”夕夕不敢去瞧那鸟，因为不知道它会说些什么，“王司正，酒的事先放在一旁，这只金雕本宫就交给你了，若是它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王有福连连叩首，“谢皇后娘娘。奴才明白。” “回去吧。”碧萝冲他挥挥手，扶了夕夕回来仪殿。 夕夕忽而想起了什么，转身叫住王有福，道，“等等，你多给它喂些生rou、还有酒，它就会好得很快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夕夕笑着望那金雕最后一眼。 金雕却咕咕叫了两声，什么都没说。 ***** 回到来仪殿，如意班正在演《蟠桃会》，各路神仙抛开繁芜琐事，驾着祥云，齐聚瑶池，只为参加九千年一度的蟠桃盛会。王母娘娘宝相端庄高坐在寒玉凤塌之上，满面含笑，接受各路神仙的朝拜，然后赠与他们一人一只可增万年功力的蟠桃。 夕夕盯着那用纸扎面糊的寿桃，暗想：不知王母知不知，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之所以千里迢迢赶来拜她，大多不过是为了她手中那只肥美的蟠桃而已！ 但一转念，夕夕却又被这个幼稚的想法逗乐了。换个角度想想，王母娘娘之所以没有用普通的苹果、香梨作为宴会招牌，或许，正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一点，才利用了手中的蟠桃，以获得各路神仙的膜拜。利之所在，人之所趋，连不食烟火的神仙也不能免俗，更何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