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鹅毛大雪（五）
一回想起品玉公主说的那些话，夕夕不由心惊，难道他是在试自己？当真人小鬼大！ “不姓‘小’，难道要姓‘大’？”夕夕假装不明白。 “拿叫你大依依，大姨？大衣？”齐天乐支着瘦削的下巴，假意思索片刻，摇头道，“的确不好听，还是姓‘萧’好了。” “就是嘛，这哪是我能决定的？”雪球在雪地上越滚越大，夕夕推着雪球，觉得此刻的自己大概有点像曾经见过的一种叫“推丸”的黑色甲虫。 “这的确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齐天乐仰头看天上的晴空，只觉澄净如水，清明似玉，他兀自笑了，索性在松软的雪地上躺成一个大字，想象这世界就只剩下天和地、一片傲雪的梅林、一对儿手拉手肩并肩的雪人儿，从此只闲看云卷云舒、天荒地老…… 忽觉脖颈间一片冰凉，他惊得差点拔剑而起，可摸了摸腰间，却空空如也，睁开眼，却只瞧见夕夕盘腿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支着小下巴，一脸坏笑地瞅着自己。 “瞧把你惊得？难不成我是刺客？”她笑着和他并肩躺了，只觉得冷，又爬起来坐着，“你也奇怪了，这样冷的地方，你也能睡着？也不怕着凉病了。” 齐天乐盯着头顶的那片轻云，淡淡道，“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忽而偏头问她，“你的雪人堆好了？” 夕夕抬抬下巴一指，“就在那里啊。” 齐天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却看见四个雪球串成一体，突兀地立在两个雪人的中间，他笑笑，“你做的糖葫芦不错，可惜太大了些，他们两个吃不完。” “喂，你看清楚点，那个是我！”夕夕黑着脸，正色道，“你不觉比你做的那个好看很多吗？你不觉得这个更像我吗？” “好看……像，像极了……”齐天乐见她神色不善，稍稍敛了自己乐不可支的状态。 “敷衍！”夕夕扭过身子，不去看他抽筋般的脸。虽然不想这么骗他，但这是自己和萧正宗的协议内容之一，却没得选，渐渐的，夕夕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仿佛这个有点刁蛮、有点任性、又有点天真的女孩儿就是自己的本性。 齐天乐笑笑，悄悄从雪地里扒拉出一只罩着黑毡的笼子，藏在身后，“好了，别生气，我现在给你变个法术好不好？”等她转过脸，他才作势在自己的大氅里摸了两把，“看，这里什么都没有。现在我要变了，你睁大眼睛看仔细了！”说着，双手在背后一探，将那笼子上的罩子掀了，然后顺势提溜出一只金丝编的鸟笼。 在夕夕看来，他似乎是凭空抓出一只鸟笼似的。只是夕夕却并没有照他想象中那样，喜得拍手直赞他。而是利落地扯着他的大氅翻来覆去瞧了半天，小嘴不停嘟囔着，“到底藏在哪里呢？这大氅上面也没有洞啊？”研究到最后，她也没弄清楚：他是怎样将这么大的鸟笼塞进大氅后，还能不显山、不漏水自由奔跑了一路的。 她腆着脸皮道，“这样，你再给我变一次。” “变不得了，变不得了，这法术一日只能用一次的。”齐天乐信口道。 法术？你为什么不说魔术呢？夕夕按着既有的剧本继续演下去，嚷道，“骗人，你若是再变一次，我一定能瞧出这机关究竟在哪里！” 见她不上当，齐天乐觉得无趣，却不肯松口，道，“这是法术！” 夕夕耍赖道，“什么法术？我才不信。我不管，今天变不得，你明日一定要再变一次。” 齐天乐挠了挠鼻头，终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见他应下，夕夕也终于舍了他的大氅，拎起鸟笼来瞧，看了两眼，忍不住赞一句，“这镀金的笼子，做得倒是很精致。” “金的。竹篾、银丝的笼子都做不了这么精细。”对于她的无知，齐天乐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觉得她这样的时候才最可爱。见她一直盯着那笼子看，他好心提醒道，“里面的东西可比这笼子珍贵得多。” 听他这样说，夕夕的注意力终于艰难地转移了，透过那层细密的金网去瞧，瞅了半天却仅看见一只馒头大小的白色圆石头。 “什么是东西？”夕夕好奇道。 “你猜。”齐天乐的口吻中带着些许得意。 夕夕一根指头抵着下巴，想，多半是吃的吧？毕竟过去收到的礼物、战利品全都是各色的点心，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她笃定地道，“我知道！这一定是一只可口的点心。” “你仔细看它的颜色、形状。”他小心提示道。 夕夕得了他的提醒，又仔细瞧了几眼，一字一顿道，“一只雪面馒头样的点心。” “还像什么？”他有些急了。 夕夕想了会儿，才道，“蛋。” 他终于释然，“对了，它就是一只蛋。” “一只蛋？”夕夕低头又细细看了看那白色的一团，摇头道，“无非大一点，有什么稀奇？” 齐天乐得意地打开金丝笼的盖子，伸手将那圆溜溜的卵取出来，捧在掌心，给夕夕看个仔细，“你要知道这是金雕的蛋。” “金雕的？那是够珍贵了。”夕夕拿过蛋，便要在笼子上磕。 “你做什么？”齐天乐忙扯住她的手，将那只蛋兜进怀里。 夕夕假装不解地瞧着他，“既然这么珍贵，那自然要尝一尝，看它究竟是什么味道了。我们一人一半。” 齐天乐无奈道，“这是生的！你要知道一旦把它孵出来，就能长成一只威猛的金雕。现在，我把它郑重地送给你，你喜欢不？”他想将这蛋递给她，但又担心她会某天忍不住，将它煮掉吃了。要知道，这可是从西昌王身边搜来的重要战利品。 “哦，”夕夕吐吐舌头，赧然一笑，忙应道，“喜……喜欢。”但她的眸光还依恋着那只金丝鸟笼。若是连那笼子一起送的话，就好了，那可是沉甸甸、明晃晃的金子啊，她心中默默念着。 正念着，齐天乐又将那卵放回笼子，连笼子一起递到她手里，“等孵出来了，就可以用这鸟笼养着，长大再换个大些的。我想你拎着轻巧，只挑了个最轻的笼子。” 平白得了个金鸟笼，夕夕心中总算安慰些。昨日送出一套三进的房子，今日这只笼子，怎么也值两只镯子了，不由喜笑颜开，看那金雕的白卵，也觉是金色的了。若是能孵出来，便可以和那家伙做个伴儿，也算不错，明儿就送去司苑司让那个王有福想想办法。至于这鸟笼，就先自己留着好了。 不过经过此事，她总算明白一点，这儿的人如何能不让自己的东西败光了，原来，大家没事儿都喜欢将金银宝贝送来送去，最后落在自己手里的总还有得剩，也就不至于饿死了。只是，这样麻烦，讲这么多虚礼，有这个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