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相逢何必曾相识（六）

    话说齐昊苍领着百名穿着换了普通百姓服装的军士出了军营，确定目标后分批而行。

    有几个故意打扮得如同的流民般，首先潜入流民营地，见到这般热闹的景象，也都好奇地上去凑热闹，打探清楚后有一人悄悄撤出来向齐昊苍据实以报。

    “你是说他们在招人，要做草编器具？”齐昊苍不觉重复一遍，陷入短暂的思索，忽而抬头问一句，“小路子，你确认坐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吗？”

    小路子立即道，“有，有！别看她人小，旁人有问题，大多都是她答的！周围那些人也好像都是她的手下。”

    “她周围有什么特别的人？”齐昊苍又问。

    小路子回忆了一会儿，道，“有七八个护卫，挡着那些流民，不让他们离那女孩儿太近。不过武功好点儿的就两个，一个独眼儿，一个长着密密麻麻的胡子。”

    齐昊苍奇怪，“挡着流民？人很多吗？”

    听到这个问题，小路子兴奋起来，“将军！那人是真多！一听说要招工，男女老少都要，那营地的人几乎全涌过去了。还围在那儿不肯走！小的们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看了个究竟。”

    “全涌过去了？”齐昊苍的眉头渐渐紧锁起来，“那小女孩说了什么？”

    小路子挠着头皮，面有难色，“她说的很多，有些小的没听太明白，什么按量按质的。不过有一句，小的记得清楚，她说她要让这里的所有人都有饱饭吃，希望所有的人都用自己勤劳聪慧的双手支持她！”

    “她这么说的？”齐昊苍抬眼望向前方的树林，穿过那片林子，便是流民驻地。

    他越来越看不清楚，这个看来很像很像他亲meimei的女孩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冰雪飘飞的那日，她曾经用那样清澈、无邪的目光望着自己，就像满地耀眼的雪光般熠熠动人。有那么一瞬，他真的觉得她就是自己离散了多年的meimei，那个每日追在自己身后喊着“哥哥，等等我”的小meimei。

    那双生辉的眼还在梅林之间灵巧地顾盼，那清泉般悦耳的笑声还在心灵深处激荡，但是，她却再也不见了！

    就因为他们共同的母亲被jian人诬陷！

    他至今还记得母亲是如何被一众女官拽着头发拖走，她华美的衣装被撕裂了，白皙的肌肤上渗出滴滴殷红的血珠，但她却没有挣扎，也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喊，仿若很久以前便预料到的一般，她唇角的笑容一如往昔般温柔，一双慈爱的眼就那么无声、无声地望着自己……

    “保重自己！保护meimei！”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

    如今，meimei音讯全无，他又该如何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思至此处，每每潸然不能自已。

    “将军……”不知所措的小路子适时唤醒了他。

    “她还说什么了？”齐昊苍遥望茫茫山河，任眼中的湿润在清冷的风中渐渐吹干。

    小路子拍拍脑袋，“她说……说要去城里请大夫给所有人检查一次身体，必须诊治的，药费她付。”

    “还没挣到钱，她花钱却越来越大方了。”齐昊苍笑着摇摇头。

    小路子觉得今日的将军有些怪，在他的记忆力他还从没见到过他如此明朗的笑容。这让他忽又想起一句话，“哦，她还说至少保证每户居民中至少有一人学会这门技艺。还说什么手指鲤鱼，不如手指衣鱼，什么意思也不懂……反正，就是些很深奥的话……”

    齐昊苍仔细掂量着这句话背后的份量，忽而一怔，“那就是说住在那里的人几乎每个人都跑过去报名了？”

    “差不多吧？我看见的，除了几个实在走不动的老人、病人，还有几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儿，连那些抱着娃儿的女人都围过去了。您想，自从刘金牙那个家伙来了之后，咱们就再没接济过他们。他们没有吃的，就啃树皮、吃草根，早瘦得不成样子，这时候，突然有人跑来送粮食，然后又说要招工，他们能不高兴吗？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现在啊，那些人就差把那儿女孩儿当神仙膜拜了！”

    小路子越说越激动，忽而转了语气道，“将军，您知道，我一听他们赞这女孩儿是观音再世，再生父母之类的言语，我心里就憋屈的慌。您说咱们军里省吃俭用了那么久，凑出些粮食分给他们，否则他们早就饿死了！如今，他们却说不认就不认了！您……您说……”

    “够了，这些牢sao话不必再说！我们是半途而废，他们不认也就算了。”齐昊苍深吸口气，冬日正午有些暖意，但风里却是沁凉，被冷风一吹，整个人清醒多了，“做事要脚踏实地，切忌沽名钓誉。若有人替我们完成了后面的事，却也是功德圆满。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轻率不得。”

    远处，一只大鸟儿忽而从树林间腾空拔起，展开双翼，在天地之间自由盘旋。

    小路子眼尖，一眼瞧见了，激动地喊起来，“哎，是雕！将军快射它！这次一定能射到！”

    正说着，那只雕已经飞远了。

    小路子跺着脚，连叹可惜。

    齐昊苍没有说话，盯着它飞起的方位瞧了会儿，“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方向应该是有个客栈吧？”

    身为探马的小路子忙回道，“是！”

    他又问，“刚才那只雕飞走的方向，应该是指向京城吧？”

    小路子抬起头辨了辨，应道，“是！”

    齐昊苍神色一凛，“好！小路子，你去原定地点附近通知其他人，原定计划暂时取消，原地待命！剩下的人听命，都跟着我走！”

    要知道，金雕这种鸟儿最是难驯！当年，便是紫微宫里最好的驯鸟人都没有办法养活它，那时身为勇王的他也只在父皇的庆功宴上见过两只，据说是从飘渺国的皇宫里弄回来的，故而他对此记忆特别深刻。只是可惜它们在宫里没活几天，父皇归咎于司苑司的无能，后来他被流放到边陲才知道，这种鸟在飘渺国就是神灵的象征，有专门的大祭司每天供奉、驯养它们，而方法却是秘不外传的。

    而野生的金雕只在荒郊野外生存，从不喜欢人烟密集之处，只有大祭司驯养的除外。

    可以这样说，有驯养金雕的地方，一定就有飘渺国的大祭司！

    假如真是如此，飘渺国的大祭司竟来到这凌虚国了？可是自从前任大祭司死后，飘渺国四分五裂，这个职位就好像没有人来担当了！但，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他又是怎样一个人呢？而他来京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