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各有心机
却说在怡嫔和庶妃走后，静妃又念了好一阵子佛，才将心平复下来。 按时送饭的宫女来了，照例是两个菜一汤，一碗米饭。静妃瞅了一眼，心里一酸，想到了曾经坤宁宫小厨房专门为她准备的菜品，就是连皇太后的饮食也没有那般精细讲究的 而眼前这炖豆腐、醋溜藕片，还有哪银耳汤，白乎乎的一片，看上去，就令人失去了食。她是蒙古人，从小吃得就是牛羊，喝得是茶，当她打入冷宫，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素食，登时就扔了筷子 可那送饭的宫女却冷冷的道：“娘娘，劝您还是省省吧能吃就吃，不能吃也没有更好的送来您还想拿出您原来的款儿来呢？您也不看看，您现在是什么份” 静妃火冒三丈，拍着桌子道：“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还能跟谁说话？”小宫女翻了个白眼，“我能来给你送饭，就算是好的了您也不出去问问，谁愿意来这里给您送饭呢？我在外头就算给佟妃娘娘的三阿哥洗洗尿布，也比这个活计强着呢” 静妃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她立即将送来的饭菜打翻在地——可那小丫头，却不急不忙的收拾了一下，道：“娘娘，这饭菜我可是都送来了，是您不吃的”撂下这句话，她还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是静妃生平第一次尝到饥饿的滋味。 空空如也的胃，潮湿冷的屋子，只有她一个人…… 她开始害怕，半夜里大声呼喊着她的姑姑，她的阿玛——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听得见她的叫喊声她请求原谅，她大声哭喊着她犯得错误，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当她最终闹到筋疲力尽，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在梦里，她感到那么冷，那么黑……乌兰在想她呼喊，“娘娘，救我，救我……” 她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又是漫长的夜，和比黑夜更漫长的白昼。 三年了，她对着一盏青灯，一卷佛经，打发着漫长的时光。她想，这是在赎罪，毕竟是她犯了错——可是，真的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吗？ 小宫女见她愣愣的，只看着饭菜，也不动筷子，就问：“娘娘，您这里看什么呢？这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静妃道，“这样就好的”她说着，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藕片放在碗里，拨拉了一点米饭。 她这一口尚未下咽，怡嫔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哟——娘娘，您怎么能吃这个呢？”她后跟着两个小宫女，各提着一个大食盒。 静妃一怔，咽下了嘴里的米饭。 怡嫔三步并作两步的迈了进来，夺下静妃手里的碗筷，放到桌上，道：“娘娘，您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吃这些粗茶淡饭呢？”她向小宫女招了招手，“快拿过来……” 小宫女打开食盒，先端出了一盘烤羊—— 静妃一闻到这股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问：“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怡嫔道，“我先前是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您吃这些东西，我早就给您送来了”她将静妃原先的那些饭菜，拨拉到一边儿，道：“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拿回去……” 送饭的小宫女一脸惊讶，却也不敢违背怡嫔的意思，道：“是——”说着，就要将饭菜收回食盒内，静妃却拦住了她—— “慢着”静妃道，“我一直念佛吃斋，早就不沾荤腥了——怡嫔娘娘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怡嫔微笑道：“娘娘，这个我也给您准备好了……”她将另外一个小宫女招呼过来，打开食盒一看，却是各样精致素菜——其中也有一味豆腐，看上去极为鲜嫩，令人食大开 静妃只顾看着，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问：“这是什么味道？” 怡嫔笑盈盈的端出一个小杯子，笑道：“这是玫瑰露”又凑到静妃鼻子跟前，“您闻闻……” 等她将这些吃食都摆了出来，怡嫔向宫女们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静妃娘娘说说话” 静妃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我就知道我这点心思瞒不过娘娘” “我的意思，你也该明白了……” “娘娘，您先别忙着拒绝我呀” 静妃深吸一口气，皱眉道：“我现在不过是废人一个，有什么能帮得了你的？” 怡嫔道：“娘娘，您可不能自暴自弃呀” “不是我自暴自弃，而是我自作自受……” “娘娘——”怡嫔道，“什么叫自作自受？宫里头的那个女人不争？您有什么错，要在这里受这份苦呢？就算您当年请了萨满巫师作法，可是那佟妃到底也没病没灾呀？三阿哥还不是好好的活着？” 静妃怔怔的望着怡嫔，轻声道：“那只怪我没本事……” “娘娘，您这可不就是自暴自弃了？” 静妃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我也和你一样，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有蒙古和皇太后撑腰，佟妃样样不如我，可到头来，我落得个什么下场？” “娘娘，所以呀——这佟妃分明就是个狐媚子”怡嫔愤恨的道，“那皇贵妃和她那么好的姐妹，到底也斗不过她……娘娘，您没害得了那佟妃的一根汗毛，可她呢？皇贵妃和四阿哥都被她生生治死了，她还不是活得好模好样的” 静妃道：“你容我想想……”她端起那一小杯玫瑰露，凑到鼻尖嗅了嗅，这味道真令人心旷神怡。 “娘娘，您尝尝……” 静妃轻抿一口，沁入心脾的清香。 “好久没有尝到这样的滋味了……” 怡嫔淡淡一笑，道：“娘娘，您若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送来……” 静妃道：“你这是有求于我，不然也不会对我这样好的” 怡嫔眉毛轻挑，道：“娘娘——我是有求于您，不错。可是，我若是能帮你出了这个鬼地方，到头来，好处可全是您的” 静妃冷冷一笑：“我是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可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怡嫔眨了眨眼睛，道：“娘娘，我听庶妃jiejie说了，皇太后最疼的就是您了您在这地方一待就是三年，皇太后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也是要心疼的……” 静妃的笑容更冷了，“你说的倒是好听三年多了，她都不曾问起过我……” “娘娘，那是皇太后碍着皇上和佟妃，才不说的——若是皇太后知道了您的况，又知道了您已经诚心悔过，怎么会不把您放出去呢？” 静妃朱唇轻启，却没说出话来。 “娘娘，您就别在犹豫了……”怡嫔道，“听我的，就是了” 静妃道：“那就依你……”她又喝了一口玫瑰露。 怡嫔给静妃盛了一小碗豆腐沫，放到她的面前，道：“娘娘，您尝尝这个……” “多谢……”静妃冷冷的道了一声，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道：“果然好味道同样是豆腐，竟然也能做出这么多的花样，这么多的味道” 怡嫔微笑：“用了心思的，当然就不一样了” 静妃笑而不言。 怡嫔陪静妃用过饭，又说要拉着静妃逛花园，静妃推说晌午习惯午休，就送了怡嫔出去。她一个人躺了下来，合上眼睛，自语道：“原以为皇贵妃入宫后，可以牵制佟妃，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薄命可是我若能助那怡嫔取得皇太后的信任，她如此野心，又将如何对待我呢？可叹的是，乌兰已经不再我边了可悲的是，我竟如此懦弱，不能为乌兰报仇……” 佟佳这边儿，刚歇过午觉，皇后就满面风的来了，“jiejie，皇太后吃了我们钓的那条鱼，直称赞呢” 佟佳轻笑：“那是万总管的手艺好，和鱼恐怕没有多少关系吧” 皇后道：“瞧你——皇太后称赞的是咱们有孝心……” 佟佳打了个哈欠，道：“说到这孝心，皇太后的生也快到了——咱们也得想个好主意给皇太后暖寿呀” 皇后一听，更加来了兴致，道：“jiejie说的对，我倒把这茬忘了” 佟佳思忖道：“往年，都是大家聚在一块，闹几天——皇太后早就倦了，没什么意思” 皇后撇嘴道：“这倒是——我还记得去年，皇贵妃请了戏班子进来，唱了几天，皇太后开始听了，还觉得有些意思，到最后就剩下咱们一处玩闹了……” “是啊……”佟佳道，“每次给皇太后祝寿，都成了咱们乐呵了” “哎……”皇后叹道，“到了今年，我这就更没主意了” 佟佳沉默一会儿，道：“皇太后素来不大喜欢闹，况且今年也不是整寿，倒也用不着大办……咱们倒不如，请皇太后到花园里坐坐，凉风吹着，摆几桌酒……到了晚上，咱们在开个夜宴，按照你们蒙古的样子办，跳舞呀、烤全羊呀，岂不更好？” 没等佟佳说完，皇后的眼睛就亮了，道：“就按照jiejie说的办” 苏麻也在一边赞道：“佟妃娘娘真是别出心裁皇太后知道了，肯定高兴——就是现在就得准备了，宫里的女孩子不是个个儿都会跳我们蒙古舞的” “对……”佟佳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你负责来教……还得赶制几蒙古的衣服才行，不然穿着旗装，可是不大好施展的” 苏麻道：“佟妃娘娘，您也太抬举我了，我的舞跳得不好，我们格格跳得才叫好呢” 佟佳将目光转向皇后，皇后反而羞涩起来，道：“我这么多年不跳，早就忘了……” 苏麻推搡着皇后，道：“再怎么不济，也比我强呀” 皇后只能扭捏的道：“那我也就只能献丑了……” 铃兰在一旁，道：“皇后娘娘，要不您现在就给咱们跳一个吧，让奴才也开开眼” 皇后呵斥道：“臭丫头，你也来凑闹” 佟佳咯咯笑着，站起来去拉皇后，道：“您就屈尊给咱们跳一个吧”苏麻、铃兰也都过来帮佟佳的忙—— 皇后只得站了起来，道：“没有衣裳……你也说了，穿着旗装，怎么施展呢？” 苏麻道：“奴才呀，这就回去拿衣裳……”她忽闪着眼睛，“您忘了，您当初可是带了几蒙古服的” “快去”佟佳道。 苏麻应了一声，欢快的跑出了景仁宫。 铃兰道：“格格，皇后娘娘总不能梳着旗头跳舞吧？咱们趁着这会儿功夫，给皇后娘娘梳个头吧” 佟佳道：“极是” 皇后架不住二人的生拉硬拽，只能做到了梳妆台前，佟佳又将翠屏叫了过来。三个人不由分说的，就解开了皇后的头发—— 苏麻拿了衣裳回来，翠屏和铃兰还在那里手忙脚乱的，苏麻放下衣服，笑道：“二位jiejie，还是让我来吧” 铃兰忙道：“快——这自然是你在行” 苏麻接了过去，不一会儿功夫，皇后就恢复了她少女时的模样——再换上那一红色的蒙古衣裳，佟佳惊叹道：“瞧——就凭这扮相，还不等跳舞呢，皇太后看了，就该高兴了” 苏麻道：“可不是——格格，您这么一穿，就像又回到了蒙古一样呢”她说着，鼻子一酸，还落下了两滴泪。 铃兰过去搭着她的肩，替她拭了拭脸上的泪珠，“这是想家了吧？” 苏麻擦了擦眼泪，道：“哪有……”说着，又抿嘴笑了笑。 皇后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也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呢” 佟佳道：“好了，都别念旧了……咱们可是为了看皇后娘娘跳舞的” 铃兰、翠屏也都道：“皇后娘娘，快跳一个吧” “行——”皇后高兴起来，“那我今儿个就给你们跳一个，都学着点” 众人来到大厅里，皇后开始扭动着子，做出蒙古舞蹈经典的抖肩动作—— 佟佳带头拍起手来，为他打着拍子…… 皇后的动作渐渐流畅起来，随着响亮的节拍，她仿佛回到了蒙古草原——她迅速的旋转着，脸上洋溢着青的光彩—— “啊——”她欢乐的叫着，“jiejie，一起来呀” “不行，我不行呀……”佟佳推辞着。 皇后又舞动着体，摇摆、旋转、大笑—— 节拍声戛然而止—— 顺治出现在景仁宫门外，唯独皇后浑然不觉——“怎么了？”她问，体还在旋转着，发辫与裙摆飞扬起来，宛若一只蝴蝶——她要飞起来了 忽然，她看到了顺治——顿时她的脚停止了旋转，一个趔趄—— “皇后——”佟佳刚要上前搀扶，顺治却比她快了一步，他揽住了皇后的纤纤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