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路
“大姐若是真心深爱着楚王殿下，则要潜心留京中才是。此番变故，楚王殿下只是假死出家罢了。若大姐你执意移居祁阳，只怕到时，楚王殿下唯有死路一条。” 初卫漠然说罢，甩手离去，却留素素和颜诺面面相觑。 “你弟弟说，你可有考虑过？”颜诺问她。 他也赞同儿子观点。现问题症结，不慕彻，而素素。各方角逐而生无形战火，会因她移居祁阳而蔓延到祁阳，也就容易殃及委居于此慕彻。 素素苦笑。她怎么没有考虑过？ 她精心安排今日看相之事，正是为了假借韦茉凌和杨倩之口，将她“地煞星”命格传扬出去，好能传到公孙晗耳中。期望公孙晗可以因此而放弃她这枚棋子。 她想移居祁阳，不过是想着可以离慕彻近一点。而当京城里纷扰想要打扰她平静生活时，则需要经过久时间。 她，只想过安逸宁静生活，和心爱人一起。为何就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大不了，我再‘死’一次。”她笑，冷冷地说着，离开相如堂。 “你！”颜诺气结。看着她赌气离去背影，他亦是苦笑，怅惘地叹息着，去了念慈斋。 颜老太捻着佛珠，悠悠道：“卫哥儿也到了该说亲年纪……” 公孙晗嫡亲娘家大哥公孙天奇有个女儿，闺名公孙雪，和尹姝同岁。今年选秀时，亦未被选上。 颜诺闻音知雅，却不接话。女儿和儿子，手心手背都是rou。 与此同时，汐晚楼里。初卫也对素素说着同样话：“……公孙渺meimei，芳龄十五。” 素素急忙打断他，“你别乱来！” 她见过公孙雪，选秀时候见过一面。公孙雪走路一瘸一拐，品相极是不好，听说是因为小时候乳娘看护不周，她跌下台阶摔伤所致。 初卫无所谓地道：“见大姐对楚王之爱，小弟方知，人间真爱可如此真挚动人。小弟愿成全大姐。” 素素却未看出他有半分喜色。伸手拽住他，厉声警告他：“不许你乱来！我不许你乱来！听到没有？” 初卫浅浅地笑着。温和笑意，简直和颜诺如出一辙。 “大姐放心，小弟不会乱来。小弟会将此事禀明祖母和父亲。请他们为我做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便算不得“乱来”。 “闭嘴！”素素情急，喊他住口，另一手已然甩他脸上。 清脆响亮巴掌声。惊住了两个人。素素不敢置信地收回手，只见初卫脸颊上已浮起清晰通红掌印。 “茗妍，茗妍！去煮鸡蛋！！”她顿觉手足无措，慌乱地喊着茗妍，同时局促地看着初卫。“对不起……对不起……” 连声道歉，声音竟已是嘶哑不堪。 初卫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舔了舔嘴角渗出血液，阴森道：“你是我大姐，是我颜家人。没有人可以随便欺负你。我，不允许！”广袖一拂，绝然离去。 素素震惊。跌跌撞撞跑出汐晚楼，找到颜诺，直喊：“！阻止初卫。阻止他！” * 荒诞一天，便以三人——颜诺、初卫和素素。罚跪面壁为收尾。 颜老太亲自祠堂外监督家法执行。若非因为腿脚不便，她定也会亲自跪祖宗面前请罪。 子孙不肖，鸡飞狗跳。好端端一个家，竟闹得如今这般永无宁日！她痛心、羞愤、愧疚。只觉气得胸口生生地疼，几度差点气晕过去。 颜诺吩咐裴氏先送她回去歇息，反遭她一顿臭骂。素素叹了口气，咬着后槽牙对初卫道：“之前你拿什么迷昏我？” 初卫心有所悟，捏了捏袖口。不管不顾地起身，走到老祖母面前，突然取出帕子捂她口鼻，直接将她迷晕。 颜诺喝斥他们：“胡闹！”也只是低低一声叹息，便让裴氏推老母亲回去，嘱咐她好生照料着，自己则领一双儿女继续面壁。 “当着列祖列宗面，坦白交代吧，你怎会生出这样可怕念头？”旁人都走光后，素素问初卫。 初卫扭头看了一眼颜诺。闭上眼，好似回忆般，唇角翕动。半晌不语。 “别卖关子了，说吧。”颜诺催他。 初卫闻声，嗖然睁眼，决绝道：“他们杀死了我jiejie！” 颜诺和素素震惊地看着他。皆不知，一日之间，这孩子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怎地好像突然完全变了个人似？ “你怎么了？啊？我不是好好你面前吗？”素素跪着挪到他面前，掰过他脸，与她对视着。满心焦急，只盼他点恢复常态。 那个谦和知礼温润少年，才是她弟弟初卫。 初卫反握她手腕，摊面前。凝视许久，悠悠道：“我jiejie，不仅有一双慧灵巧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会为我裁衣，会为我做食，还会为我启示生活小道理……” 他回溯着他们一起经历过幸福生活，点点滴滴，事无巨细。说者动情，只叫听者觉得心酸。颜诺叹息着，撇开脸去，不想被儿女看到眼眶里打旋泪花。 素素潸然泪下，一头扎进他怀里，泣不成声：“对不起，是jiejie对不起你……” 短短半年，是什么改变了她？又是谁改变了她？使她变成如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动辄吼叫大喊、情绪激动。甚至，动手打了她疼爱弟弟。 她懊悔。 初卫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捧起她脸庞，为她揩去面颊上肆意凌乱泪痕，凝视着她即便哭泣也不失美丽双眸。 “我jiejie，这样美好而娴静jiejie，原该风风光光嫁给俊逸优雅男子，过上悠然美满日子。” 却不该是如今这般，处处被人算计和利用，与所爱之人分离。想见一面，都是奢侈。 “他们与你为敌，我便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幽幽地说着，眸光里深邃，直比这漆黑凉薄晚秋夜色深。 素素惊骇，忙捂住他唇，摇头道：“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颜诺也转向他，低吼：“闭嘴！” 初卫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扶素素跪好，自己起身离开祠堂。回转时，怀中捧着一只黑檀匣子。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张丹书铁劵。 “曾经小弟不懂，仅仅是与五皇子一次争执，何以皇上竟会赏下丹书铁劵这般煊赫之物？直到那日听楚王殿下一席话，小弟方恍然，这张丹书铁劵，是jiejie你拿命换来！” 素素闻言，急道：“你想做什么？别乱来啊！别以为有这张东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彼时慕藉封赏这张丹书铁劵，她原想着，至少能保颜家免遭抄家灭族之祸。但契约中还有一处规定：“谋逆不赦”。 前世里，慕年枫以“颜氏女**宫闱、迷惑帝王、危害社稷”为名，下旨对颜家抄家灭族。这一世她洁身自好，远离慕藉、慕年枫父子，却架不住他们共同女人——公孙晗从中作梗，非要把她卷入夺位斗争之中。 一旦涉及夺位，无论终结局如何，颜家都将被坐实“谋逆”。毕竟，此时此刻，慕藉还好好地活着，安稳地高坐九龙台金龙椅上。 颜家帮慕年枫，则会被慕藉认定为谋逆。不帮慕年枫，则慕藉死后，颜家亦会被慕年枫认定为谋逆。 公孙晗这是吃准了颜家……竟是非要颜家遭受灭顶之灾不可啊！ “公孙晗，我跟你有夙仇么？你要这样算计我！”素素恨恨地指天怒骂，却猛然想到，夙仇…… 颜诺和初卫看着她，惊愕诧异。 他们不知中秋夜宫里发生了什么，甚至当时听说“楚王酗酒引箭疾发作，薨。”他们也一度信以为真。因而，他们根本想不到，公孙晗其中扮演了怎样角色。 从前，公孙晗实太过低调。就连她元后之位被“珞琳”取代时，她也不曾吭一声……一国之母，岂会是如此优柔一个人？ 素素讪然冷笑。她怎就忘了？前世里，公孙晗以一介凡人之力，对抗修真得道有法术傍身白魅，也不曾败输。 以公孙晗凌厉如斯铁血手腕，想要捏死她颜素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还不是分分钟手到擒来？ 素素想不通是，既然如此，公孙晗为什么还要精心布局这许多？假装向她示好，不惜赔上儿子婚姻…… 不，至于婚姻这一项，赔本不是慕年枫，而是她颜素素。 素素冷笑着，冷意浸漫至心底。如果她嫁了慕年枫，一旦慕年枫夺位成功，颜家被抄灭，等待她，也就是冷宫孤寂一生命运。而慕年枫，依然可以三宫六院，夜夜笙歌。 “从前我还笑韦茉凌太过高调，原来也只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她讪讪地说着，瘫坐地。 走到如今这一步，能怪谁？能怨谁？ 很早很早之前，她刚刚重生那一天，贾环佩就警告过她：“这个世界生存法则与我们原先世界有很大不同，以后你凡事谨言慎行，多加思虑。”是她自己一路招摇惹眼，自以为低调，却原来，早就被人盯上了！ “我好像，真只有死路一条了呢……”她眨眨眼，看着颜诺和初卫，笑得诡异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