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谈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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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风高，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光！太子成婚的新房外，两道人影在众人尚未察觉的情况下迅速的闪进了新房。

    新房内，君若与朱佑樘双双坐到了床上，将帘子拉了下来。

    帘子里，是君若显然刻意压低了的笑声：“哈哈，你看到了没？那个老太监一脸的茫然样！”说着她又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进去。

    那是她与朱佑樘刚刚顺利从新房后那扇无人把守的窗户偷溜到御膳房里‘拿’来的战利品。

    “是啊是啊，就你调皮。”朱佑樘好笑的看着君若，“幸亏没被他发现我们，不然看你怎么办！”这个小丫头也真是的，临回来的那一刹那还不忘整整人。若不是自己机警，怕是早被发现了去！

    “哪能啊哪能啊。”君若嘴里都是吃的，说话含糊不清的，“有你这厉害的认路小子，有什么好怕的？”

    朱佑樘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竟陪着你瞎胡闹！”

    “什么嘛，这哪叫瞎胡闹？这是最正确的决定！要知道，人的五脏庙是最重要的部分！不好好祭奠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君若不以为然的辩驳道：“再说，偶尔活动活动，也是有益身心健康的嘛！人啊，不可以不运动的……喂，说起来，你以前是不是常常干这勾当？”君若很好奇，自己是学警身手敏捷也就算了。没想到这朱佑樘，堂堂太子爷的，居然没有养尊处优的还挺灵光的，真叫人唏嘘啊！

    朱佑樘听罢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想了想，道：“在宫外的时候，吃过不少苦头，身体或许差了点，但身手却被磨练得不错。刚进宫那会，我母妃还未过世的时候，万母妃恨透了我们母子二人，经常针对我们和苛扣我们的吃穿用度。虽然我进宫前也吃过不少苦头，但那都是没有办法。所以我那时就会忍不住的想，皇宫里什么没有？凭什么我回来了做了皇太子还要饿肚子？”

    你就别怪贞儿了！她那么清楚的历史还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放你到六岁，等你回来了又要跟你玩针对，不容易呀！呃，等等，“你，有不在皇宫里过？为什么？”君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出声，愣愣的打断了朱佑樘的话。

    她对明朝的历史别说如贞儿那般清楚了，就是点皮毛都不懂。这会听着朱佑樘的话有点云里来雾里去的感觉。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朱佑樘会被养在宫外，更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六岁他才回宫来。

    不懂，只有问了......

    朱佑樘闻言愣了会，毕竟他为什么在六岁前不在宫里的事是人人皆知的秘密。而君若与贞儿那么要好，却完全不知情，这倒让他大吃一惊。她们果然不是一路人吧？朱佑樘心里想着，很是欣慰，“在我六岁以前，宫里面包括父皇在内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是父皇一夜风liu的产物。”于是朱佑樘便简单的给君若解说了下，说着还自嘲的笑了笑，“那时候，万母妃会把堕胎药送给每个让父皇临信了的宫女或妃嫔，防止她们怀孕。我母妃因有贵人相助，才勉强留住了我。在肚子渐大后，又被帮她的人说是假称得了怪病，要将她送出宫去治疗。这才让我完全的保住了性命。不过，在我六岁之前，我是见不得光的。”

    或许朱佑樘的经历值得人感叹与同情，“哦。”但君若更多的是替贞儿感到委屈与难受。贞儿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却要顺应历史的做着这些事，真辛苦......

    “后来呢？”两人沉默了一会，君若才又率先有了声响。

    君若的跳跃性思维朱佑樘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呆了半天，他才弄明白她的这句“后来呢？”指的是她先前问的“你以前是不是常常干这勾当”。

    那段往事朱佑樘本不想再碰触，不想君若问起，他竟毫无保留的全说了出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后来终于有一次，我实在饿得不行了，便决定瞒着母妃偷跑出去找些吃食！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运气确实不错，还真被我找到了御膳房。那之后，我就将往返御膳房的路记得十分清楚。什么时候会完全没人，什么时候有什么吃食，怎么拿了事务还不被发现，我都十分清楚。中间有好几次险些被抓到了，可都被我成功避开了！怎么样，很难想像吧？这也是个太子？”朱佑樘说着冷哼了下，“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我母妃去世，皇祖母将我接进了太后宫......”

    那真是不愉快的经历啊，君若想着，大口的吞下了口中的残存食物，道：“佑樘，呃，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你我现在是夫妻了。”朱佑樘回过神来，笑答道：“不管是不是实质意义上的夫妻。”末了又意有所指的补充了句。

    听朱佑樘的口气，君若明白他在暗示些什么。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居然知道自己还没准备好，他......

    他其实，真的很好！

    君若嘿嘿傻笑了下，算是感谢。

    原来他那么熟悉御膳房，是小时候有经验啊？这么说，皇宫的御膳房多年来都没什么变化嘛......“你的记忆可真好，那么小的事情还记得那么清楚。我看今天和你这样三曲十八拐的，你的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这若换做是我啊，怕早迷得不迷路了呢！”想起朱佑樘带着她顺利的去到御膳房，又驾轻就熟的躲开巡夜的宫人侍卫，君若敬佩的说道。

    “孩童时期的事情，总是叫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些不愉快的。”朱佑樘想也没想的就答道。

    君若闻言微愣了下，旋即回过神来。她深深的看着朱佑樘，直看到他浑身不自在，才将目光移开，“孩童时期的事情，确实叫人印象深刻。”君若边说着边担忧的看向远方，“但我觉得，如果是不愉快的经历，是不是该把它给忘记了呢？总记在心里，真的会快乐吗？”

    “你想说什么？”朱佑樘觉得君若话里有话，便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人间最大的美德，是‘饶恕’。”君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还珠格格二里面的这句台词。

    “你......”这回轮到朱佑樘若有所思的看着君若。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人生在世，那么苦短。不开心的事情，尽早忘记便是。”君若正色道：“人死了，就什么都化为灰烬了，什么都没有了。呃……”君若说到这里顿了顿，方继续：“我想说的其实很简单，我知道你恨透贞儿了，我知道她做了很多对你而言不该做的事情，但.....请你别……”君若一咬牙，终是说出了她所担心的事。

    她听到朱佑樘的那句：“孩童时期的事情，总是叫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些不愉快的。”之后，她就没由来的害怕！毕竟朱佑樘说的对，孩童时期的不愉快，很容易在长大后成为永远困扰自己的阴影！而在朱佑樘小的时候，贞儿带给他的伤害又实在太深太深了！哪怕是现在朱佑樘长大了，贞儿也必须根据历史处处与他作对，而是他们的关系……

    君若害怕，真的害怕！她害怕朱佑樘登基做了皇帝以后，会和顺治皇帝一样……象顺治对付多尔衮一样的对付贞儿……虽然，她知道朱佑樘很善良……可她就是忍不住担心，因为这事涉及到了贞儿！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她想到这块地了，“我知道你与万母妃的感情甚深。”朱佑樘发现君若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微微的叹了口气，“放心吧，我虽然厌恶她，但待我有能力对付她的时候，我仍会选择宽恕她的。”

    君若一脸惊疑的看着他，小心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的话，她真不知道有朝一日，她该怎么办了！

    为贞儿求情吧，她义不容辞。只是，她没有本事去磨灭贞儿曾带给朱佑樘的伤害，也便没有资格因为自己的私心求他放下……哪怕自己是他的妻子，哪怕他可能如贞儿说的那般正喜欢着自己……

    见君若一脸的不信，朱佑樘无辜的耸了耸肩，“她对你很好，所以你很难想像她当年究竟是怎么对付我们母子二人的。我其实真想好好的问她讨回欠我们母子的东西的！”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想隐瞒！“奈何我母妃临终的时候嘱咐过我要放下仇恨，不要让仇恨迷失了自己的心。我答应了她，所以我得做到。否则母妃在天之灵，该得不到安息了。另外，万母妃是父皇最珍爱的人，我若是与她作对或者对她如何，岂不有违父皇的意愿？父皇或许不够疼我，可好歹是我的父皇。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见朱佑樘良久都不出声，君若忍不住插嘴问道。

    朱佑樘这才又缓缓的开口道：“更何况现在又加了个你，万母妃也是你要珍视的人。我要对付她，怕是更难咯！”

    君若听到朱佑樘最后那句既认真又暧mei的话，心中一暖，却仍不忘问他要保证，“那你要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将来不得反悔！”

    “是，我保证记得。”朱佑樘浅浅一笑，说道。原本就不喜欢杀戮的他，在多了这么多不能伤害万贞儿的理由以后，他还有报复的理由么？

    君若觉得，朱佑樘的笑很和煦和温暖，就象春天的微风一样，轻轻的，暖暖的……“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答应与我的婚事？”于是君若被这样的笑容蛊惑到了，她情不自禁的问道：“我是贞儿那边的人，你不是应该很厌恶我的吗？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你欠我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