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还施彼身
回到东院，曾氏将房门掩上，郭世充一脸关心地执手相问：“厅堂之内是何人？为何让你如此动怒？”曾氏甩开他的手走到榻前坐下，郭世充想着她方才说的“胡言乱语的疯子”，怕惹她再怒，跟上去另问：“既然是疯人，那他是如何进得府门？” 曾氏思索了这半天，这才抬眼蹙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抓住郭世充的手，哀哀求道：“郭郎，从现在起，不论你听到什么，都是那疯子存心捏造的，你千万不能信。” 见郭世充一脸茫然地不知该点头还是问下去，曾氏便接着道：“他原本是曾府奴仆，后犯了错事被赶出府去，现在落魄至极，竟打上我的主意，要来讹我，郭郎，我怎能受了小人的讹诈？我不应他，他便捏造了我们的前事来诬陷我。”曾氏软言复又求道：“郭郎，我一颗心只向着你，你要应我，不管听到什么，千万不要信，啊？” 说完这一通话，曾氏的一筐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他可是说——”郭世充舔了舔嘴唇，“他可是拿蓉儿的事来要挟你？”他知道，当初曾氏郊游染孕之事，曾老爷子可是对整个曾府下了封口令的。 曾氏转过身去，哭得越来越大声。 郭世充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好言应道：“别气，别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他要挟不到你。”他将曾氏拉进怀里，“他要是胆敢宣扬出去，为夫一定扒了他的皮！” 曾氏本是想要在郭世充面前将胡大的诬陷之词解释一番的，无奈事情太突然了，她没想好说词，只能含糊一些，边说边想，没想到郭世充理解为胡大要挟她！这样甚好，少生了许多事端，她热泪恣意横流的脸上，已不是先前怒深凝重的神情。 郭世充这边暂时无事，胡大那头……曾氏狠狠地想：好你个胆大包天的胡大，竟敢来诬陷我，看我不叫阿三阿四打得你满地找牙！ 过了一会儿，裴管事在门外唤郭世充，曾氏赶紧按住他，捏着嗓子娇滴滴地道：“不准出去，我要你在房里陪我。”她将脸擦一擦，对门外大声道：“郎主困了，已经歇下，有什么事等到晚间再说吧！” 裴管事应了一声，像是已经离去。 曾氏松一口气，下人的嘴好封得很，只要那疯胡大不闹到郭世充耳朵里，她实在是无须担心。 很快，门外又一人来唤郭世充。 郭世充从榻沿上起身，“是陈都。” 曾氏小声地怨道：“你们一齐出门，在外头大半日子，还有多少话要说？” 郭世充知道她此时心里不好受，离不得他，但陈都找他定是要事，他一脸为难地道：“柔娘，你是最明事理的人，为夫能不能一路青云，关键就在眼下这些日子。可不能放松了。” 郭世充说着说着朝房门走去，曾氏有些恼，不过很快，她挂上笑脸追上去，“郭郎，慢些。” 郭世充顿住脚步，曾氏走到他面前，“郭郎的要事我也知，你说得对，好好琢磨，做好周全的应对，要是想不明白的，我与你回去问父亲。”见郭世充微微笑着，她将门打开，“我送你去书房吧。回头让厨房做点汤水，郭郎也要注意身子。” 陈都站在院中，看见郭世充与曾氏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曾氏笑得花枝乱颤，根本就不像一刻钟前在厅堂怒气冲冲的妇人。他有些纳闷，胡大过来闹了那么一出，郭世充竟也没恼？也许是曾氏瞒了他，此事也在女郎的预料之中。 三人到了书房，郭世充问陈都，“可是想到好计策？” 陈都看了看曾氏，郭世充说：“但讲无妨。”陈都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道：“征西大将军之事若起，战事在所难免，齐王殿下从未去过关陇，不熟悉地形，战事起，地图至关重要。在关陇几日，我留了心，将地形地势记下，不如我们拼凑拼凑，做一份关陇地势图？” 郭世充一惊，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他笑道：“若能将地图献上，定能得到重用，哈哈哈……我也正在考虑此事，又和陈郎你想到一处去了！”他越笑心情越舒畅，“事不宜迟，研墨，现在就作图！” 曾氏见两人兴起，谈的都是她不了解的事，便说：“你们忙，我去吩咐厨房做两个汤水。” 她出去的时候将门带好，吩咐守门的奴仆，“郎主与陈都有要事在商，无论谁来，都要拦下，不许打扰。” “是，夫人。” 现在，她可有时间去堵住所有人的嘴。 曾氏哭过后有些红肿的脸上浮起一抹笑，胡大一事可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掠过了。 书房内，陈都执笔，将脑中记忆息数画出，郭世充看了看，连连称妙，说的是两人拼凑，在关陇那些日子被别的担忧占据了脑子，他脑海中哪里有关于关陇地势地形的记忆！他细细地问了陈都每一处，趁机多了解些。 陈都与他说完，十分可惜，“我一人记下的也就这么多，郎君有闲可以问问女郎，或许她能添些要点。” 郭世充笑道：“阿荃是个有心的孩子，定能再加完善。哎呀……陈郎不愧为我的左臂右膀啊！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尽快拿一副完整的地形图出来。” 有福星拱照，又得得力门客，焉能不平步青云？郭世充荡漾在对未来美好的想象之中。 “哦，对了，”他想起一事，“你上次说阿荃的娘不见了？” 陈都放下笔，“是的。夫人做绣活去寄卖，被误认为是出自宫人之手，两个官差拿了她去问话。” 郭世充回忆道：“云娘的绣活儿是跟一个宫人学的。”他说：“没事就好，还好虚惊一场！” 陈都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神色凝重地走到郭世充面前，“郎君，有一事我想冒昧代胡大求你，还请郎君送个人情。” “胡大是何人？” “便是方才在厅前被夫人打一棍子的人。” 柔娘说那人是来要挟她的，郭世充有些糊涂了，“我如何送与他人情？” “陈都心中也有憾事，未免不替胡大唏嘘，念在他时日无多，只要他答应不将真相讲出来，就让他见蓉姑子最后一面，怎么说他也是蓉姑子的——” 郭世充转了转眼珠子，“此事与蓉儿有关？”他想一想，道：“他不是曾府家奴，又是蓉儿的什么人？” 他这么一问，陈都面有难色，言辞躲闪起来：“这事裴管事也知道，我以为……原来郎主并不知情……是我多嘴，方才多问了他两句。” 郭世充的脸瞬间黒了，“你都听说了什么，一字一句地从实说来！” 陈都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胡大原是曾府奴仆，以前夫人出游都是他做车夫，后来他与夫人暗生情愫，还生了……”陈都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没说完，郭世充已经转身，怒气冲冲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