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受邀
当夜，圣上就下了旨，征西大将军游世均起兵反叛，命齐王南宫燕亲率二十万大军西征。 第二日，整个都城内张贴了皇榜。 第三日，圣上亲自为大军践行。 京都城中的人都自发涌出街道，为出战的队伍送行，李氏挤在人群中，啥也没看到，她随着人潮移动，走了两条街就走不动了，前头传过话来，在城外，圣上设了亭子为齐王践行，他们不能送出城去。 在烈日之下站了许久，前后内衫都紧紧地贴在身上，面儿上的汗擦了又涌出来，视线总是容易变得模糊。 其实，她也不知道模糊眼眶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郭世充出战了，李氏的心里头空落落的。 郭荃没有往街上凑，她在院子里洗衣物，李氏回来的时候，她正拉了绳子，准备晾晒。 李氏心不在焉，跨进门槛的时候拌了一下脚。 “阿娘？” 这一绊，将李氏从深沉的思绪中拉出来，她连走了几步，才站稳身子，肌肤上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燥热，她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 看着郭荃丢下准备晾晒的衣物冲过来，她连忙道：“无事。阿娘无事。” 她理了理衣裳，回来这一路，汗湿的衣裳都晒干了。 郭荃看着她晒得通红的脸，关切地问：“阿娘渴吗？我去给你端碗水。”她奔进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李氏正弯腰去拿盆里的衣物。 “阿娘，我来！你歇会儿吧，来，喝水。” 她将李氏拉到树荫底下，那里有她刚才洗衣时坐的小凳子，李氏捧着碗坐下。 郭荃看李氏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安慰道：“阿娘不必担心，阿爹跟着齐王殿下，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虽说是战事，但无论成败，将帅只劳心力，性命尚可保全。 李氏想到了齐王，心里不悦。若是郭世充没有从征，她倒是希望齐王兵败。 她喝完那碗茶，喃喃道：“你阿爹怎么就和齐王一同阵营了！” 李氏不明白，以南宫氏家族的势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宫燕需要亲自出战吗？ 郭荃告诉她：“我听陈都说，征西大将军起兵反叛，都是齐王逼的，他反的其实是南宫氏。” 李氏哀叹连连，“南宫氏最擅此事。”她想起了自己父亲的反贼之名。 不小心触到李氏的痛处，郭荃沉默一会儿，客观地说：“南宫氏在前朝就势力庞大，开朝至今，他始终没有取皇族而代之。” 若是南宫氏就是皇族，亲自判了李敬反贼之名，李氏还会不会这么记恨？ 要说李敬的死，最大的错便是他愚忠，本性又过于刚直。 不错，南宫氏忌惮他的势力，但是先皇更忌惮南宫氏的势力，一碰到事情，他就选择弃车保帅。 郭荃活了两世，看得更清楚明白一些，李氏那么恨南宫氏，不过就是因为南宫氏是一个好憎恨的对象。 郭荃费力地将白绫布甩过绳子，被拧干水分的白绫布像翅膀一样飞扬起来，挡住了日头，罩住一片阴凉，空气也变得潮乎乎的。 郭世充出战的事，是陈都来告诉她们母女的，郭荃也连带知道了郭府的事：曾氏在曾府思过，郭府现在由老太太掌管。 所以郭世充不在京都城后，曾氏连府门都回不了，更别说算计为难她们，郭荃与李氏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有一日，是个阴天，起了大风，十分凉爽，郭荃开心得在院中享受风凉，风将她的宽袖吹得鼓起来，“阿娘，你看！”她乐滋滋地抬起胳膊，叫了李氏来看。 真是个顽皮的孩子，李氏笑着道：“起风了，变天了，热了这些日子，可是要下一场雨喽！” 就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有一驾马车停在了门口。 一个小厮探头进院里瞧了瞧，问：“可是李夫人府上？” 李氏不过是一介平民，现时如何称得起夫人二字，她想也没想便道，“你找错地方了吧？” 那小厮退出去，在巷子里前后看了看，觉得没找错，又探头进来说：“没有错，就是这里，里亭侯郭氏府上老太太叫我来请夫人过府一叙。” 李氏惊喜地对郭荃说：“是你祖母！” 郭荃抿着嘴笑。 郭世充不在城中，曾氏不在府上，老太太便正大光明地叫她们过府去，两人自然是十分欢喜去见老太太的，“难为你祖母，还惦记着我们。”李氏拉郭荃进屋里，为她重新梳发，换了身体面的衣裳，她也将自己收拾得齐整，装扮完毕，坐上了马车。 李氏对郭府上的情况稍微知道一些，都是郭荃前几日简略地告知的，说李氏在曾府思过，现在是祖母当家。 “上次只问了柳妪，她只说老夫人一切安好，可是有些年没见了！” 李氏与柳老太太感情甚好，当初要和离，柳老太太是不同意的，不过她不是个独断强势的人，她不同意归不同意，还是依了他们俩。 李氏再三叮嘱郭荃：“见了祖母要亲热些。” 李氏敬老，便以为人人都敬老，以为在郭府有老夫人依仗便可安全无虞，她这样交代的意思就是，让郭荃为自己寻求庇荫，以后她回了郭府也不至于人单力薄。 郭荃笑着应了。 虽然她知道，祖母在府上，并无多大分量。 前世，祖母临终，还在怨恨郭世充，恨他没有将李氏接回去。 就凭这一点，她都是可敬可爱的，她自然会对她亲亲热热。 到了郭府门前，李氏望着郭府的牌匾，心潮起伏，驻步难行。 这里，足足有十年多未有踏足过。 小厮在前引路：“夫人请，荃姑子请。” 郭荃搀着李氏，鼓励道：“进去吧，阿娘。” 李氏眼中，全是无法言说的内容，郭荃不看也知。 裴管事迎到门前来，尊敬地唤道：“夫人。” 曾氏进门后，换掉了许多府中的下人，裴管事算是老奴了，李氏还没过来的时候他就在府中，不过，他是在李氏走之后才升为管事的。 这是个久违的熟面孔，李氏含笑着看着他，亲切地问：“阿七，你近些年可好？” 裴管事人长得十分结实，肤色黝黑，一脸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蒙夫人记挂，奴现在是府上总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