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说媒
齐王夫人办这一场聚宴，未必没有相看的意思。 与公子瑾一起来的是公子瑜，两位公子天生俊逸，门第相貌自是不用说，特别是公子瑾，去岁征战沙场，又添美名传扬，如此年轻有为，早已俘获一干适嫁女郎的芳心。 两人一路走来，吸引住园子中所有女郎的目光，大家看的方式不尽相同，有的是明目张胆地看，有的是偷偷地看，郭荃站在那里，只是看了一眼，她关心的是寻长命锁的小厮，到底寻着了没。 出门之前，李氏叮嘱过她，不论曾氏和姐妹们如何对她，她只需忍着便是。 她明白，自己作为下堂妇的女儿，能借阿爹的势力谋一门亲事已是大幸，所以其余的她也不争。 公子瑾的脚步在窝竹旁停下，他的小厮刚好找到了那长命木锁，他接过木锁，长长的手指抚摸又抚摸，出了一会儿神。郭荃看到他的侧脸，身子一怔，好似曾见过一般！她努力回想一番，想起了刚回京都城时，在街上遭人发难，为她们解围的阁楼之上的人—— 竟然是公子瑾遣袁仆射救的她！ 她的心和所有园子中的女郎们一样，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公子瑾抬脚向南宫玥走来，南宫玥笑着说：“瑾哥哥，木锁是这位jiejie的。” 她指了指郭荃。 一下子，所有关注公子瑾的目光都转到了她的身上，郭荃的脸微微发红，而一旁的郭蓉脸色，则开始发青。 公子瑾将长命木锁递给郭荃：“这木锁好精致，定要收好了。”他含笑着对郭荃说话，说完却冷冷地看了郭蓉一眼。 郭蓉不知道为何公子瑾会对一个破木锁这么上心，还这样看着她，她脸上的青色从惨白中透出来。 郭荃接过长命木锁，道了谢。公子瑾揽过南宫玥：“我和你瑜哥哥来，是有事找你……”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两人率先走远了，剩公子瑜站在这里嘿嘿地笑着，她对郭荃笑，郭荃便也笑了笑，公子瑜身旁的小厮提点了他一句，他们便也走了。 公子瑜只要不说话，没人能想到他是痴愚的。 大夫人为了他可是费尽心力，就像郭蓉努力地想办法遮住脸上惹眼的胎记一般。 郭荃看向郭蓉，郭蓉狠狠地瞪着她。 郭荃的心思不在她脸上，她垂目看着手中的木锁，为何她方才从公子瑾看木锁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隐藏的悲痛。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 郭荃慢慢睁开眼，在腰间摸索到那长命木锁。她的手指缓缓拂过镂刻的花纹，像公子瑾的手指那样抚摸又抚摸，静静地感受木锁上的凹凸连绵……前世的她一直不知道婉儿是公子瑾的生母，她不知道这木锁是婉儿为公子瑾做的，但是公子瑾什么都知道。 那是她们前世的第一次见面，他却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重活一世，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都揣了个明白。 因喝下他的毒酒，她便推翻了所有一切他的作为，重生而来的时候，就假设错了前提。她没有参与过他的前半生，所以她不能理解他的作为。 现在，可是看到了很多前世并不知晓的。 她还没有资格做一个审判者。 院子里的黄叶每每在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落了一地，这日，郭荃依旧晨起扫院子，李氏破天荒地在房内梳洗装扮，因为今日，郭世充真正要回来了。 “阿荃，别扫了。” 李氏激动的心情郭荃能理解，毕竟，郭世充胜仗回来，再也不会与往日一样。 但是，她们装扮、欢喜、激动，郭世充能知道吗？他回来后定是先去复命，然后庆功，然后忙着升官加爵，得有好几日，才能轮到她们见到他本人。 上次齐王回来，百姓自发涌上街头欢迎，这次郭世充回来，叛乱已然平定，街上也是挤得水泄不通。 郭荃跟着李氏，挤在如潮的人堆里，没法靠得更近，只看到迎风飘展的黄色的战旗，连郭世充的影儿都没瞧见。 不过确实很大阵仗，还得皇上亲自相迎，如此荣耀，李氏喜极而泣，“你阿爹时来运转，这些年的蛰伏，值了……” 郭世充回城后的每一日，李氏都候着，随时准备接待来看望她们的他。 但是一连过去了五六日，都没有人过来。 “你阿爹这几日肯定很忙。”她一边等着一边为他想着各种理由，想象着每日他的生活。 郭荃看着李氏惊喜又忐忑的样子，心里阵阵发酸。前世她看不过去，便哭着求郭世充好几回，郭世充还是没有敢不听曾氏的话，他始终未将李氏接回去。 这世，她做了那么多事，是该有些不同了。 第七日，太阳很早就出来了，不过热度很薄，冬天来了，可以看见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一个女人推开院门，伸进脑袋来。 她看见院中有人，“哎哟哟”大叫着走进来，郭荃与李氏皆是纳闷地看着她，她说：“你们不认识我，我是廷尉大人遣来的媒人，”见郭荃与李氏还是一脸纳闷，她又说：“就是宣扬乡侯——”她顿了顿，看着她俩的反应，她俩依旧没有反应，她的笑垮了下来，“郭世充郭郎君知道不？前几日平乱有功，班师回朝的郭郎君？” 李氏对郭荃说：“是你爹！” “对对对，先前是里亭侯来着，现在平乱有功，已经加官进爵了！”媒人又大笑起来，“福气啊，好福气啊！” 李氏连忙请媒人坐，又为她端了热茶过来。 媒人说：“闲话我就不多说了，今日来是有要事的，为郭郎君说媒来了！” 李氏羞涩起来，不知该做何表情。 媒人说：“郭郎君是个有心的！我听说了，你以前是他的结发妻子，现在他要再娶你，还是依照媒聘纳吉娶的路子，没有说打发一顶轿子来就草率抬了去。夫人，好福气啊！” “郭郎真是……”李氏不仅不知道做何表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媒人是个有眼力的，见好便说：“夫人看来同意了，那老身这媒算是说下了，你们忙，我回去覆话，好让郭郎君择纳吉日。” 李氏喜得连手放在哪儿都不知道了，嘴上咕哝着：“郭郎何必弄得这么繁琐，都已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了……” 郭荃脸上虽也在笑，可是始终心里不踏实。 “阿娘，我去送送媒人。” 媒人走在前头，连连说：“不用客气送我，女郎！” 郭荃跟着她，踏出院门后，将院门关上，跟着媒人又在巷子里走了几步，“请等一等，我有话还要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