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顾家卖粮
顾氏担心了一宿，第二日眼睛下面青黑一片。顾琴倒是一觉睡到天亮，连个梦都没做。 刚吃过早饭，那商人张云章就来了，顾琴估摸着对方昨日是在村长家休息了一晚上，瞧村长那笑眯眯的眼，也不知这张云章许了他什么好处。 张云章一来，就直奔主题，“顾家娘子，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说的价格可是很公道的！” 顾氏没有反驳，把人迎进大厅，给人倒了些水，“坐，喝点水，家里没茶，还请见谅。” 张云章道了谢，但是没有碰桌子上的碗，顾琴看在眼里，并没有表示。 见张云章目光灼灼，等待自己的回答，顾氏张口，“掌柜的，你也知道，我家情况不好，这粮食是不打算卖的……” “哦？”张云章目露惊讶，昨晚他可从村长那里打探了不少消息，都传言顾家要卖掉这粮食，怎么今日突然就不卖了。 顾氏微微垂下眼，不去看张云章，心头的慌张这才去了些，“想必掌柜的也打听过了，我确实低价卖给村民一些种子，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日子过的清贫。我们农家人，也不求别的，只求能吃的饱穿得暖，这粮食如果不卖，我家三口可以吃上好长时间，这段时间，做什么也能挣些钱养活自己罢。我们何必费事卖掉再重新挣呢？” “况且，我记得掌柜当初还夸这粮食好，这样的事情，换做掌柜也舍不得卖掉吧。”顾氏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张云章说的，因为这的确是她的心声。 张云章有些惊讶对方说出这段话来，却还是笑眯眯的道，“呵呵，顾家娘子说的有理，只是这粮食这么多，顾家娘子打算怎么存储呢？”说着望了一眼顾家的小院子。 面对张云章直戳中心的话，顾氏顿了一下，“总归有办法的。” 张云章干脆笑了，“那倒不如卖给我来的方便。” “就是，你这妇道人家，自己家守着这么多东西，总归不安全。”一旁的村长插话。 “这……” 见顾氏犹豫，张云章玩笑道，“莫不是顾家娘子嫌弃我给的价格低了吧？” 顾氏面露尴尬，“让掌柜见笑了，这价格确实不高。” 张云章脸上表情没变，手指抚上杯子，“顾家娘子当时买种子的时候，我可是低价卖给你的啊，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掌柜的怎么能这么说，我听村里的孙大夫说过，叫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同，这价格肯定也不同。若是不买，便离去吧，我家农活还要做呢！”顾氏还没开口，顾琴那清脆的声音响起。 张云章扭头，就看见倚在门框的顾琴，瘦瘦弱弱的样子，只是眼睛似乎亮的很，刚才他似乎瞧见了一个矮小的人影，估计就是她了。 “这是顾家的大丫头，顾琴。”一旁的村长开口解释，手捋着自己的花白胡须。 面对顾琴毫不留情的话语，顾氏忙道，“小孩子，不懂事，见谅。” 张云章也只道孩子耍脾气，笑呵呵道，“谁说我不买的？” 顾琴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默不作声，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望向门外，心底却是一片宁静。察觉到有人看自己，顾琴眉头一皱，这个村长真是人精啊！ “顾家娘子，你看一担粮食五百文可行？”瞧见顾琴小孩子心性，张云章倒是安心了，对着顾氏道，便也错过村长看顾琴时眼中一闪的诧异。 “这……”顾氏恰好表现出作为妇人的犹豫。 “你这人忒小气了，当我们不知？这附近就我家种着这粮食呢，现在这粮食在别的地方可不是这个价格吧！jian商！”顾琴抢道，满满的不赞同。 “大丫！休得胡说！”顾氏怒喝，又转头道歉，“真是失礼了，小孩子说话没个把门的.” 张云章没想到顾琴说出这番话，见顾琴气呼呼的瞅着自己，还有顾氏有些微妙的神色，张云章猜测顾家难道从别的地方听道什么消息？ 这张云章心思转了好几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算计着怎么把价格压低再买。 谁知，一直到中午，价格也没讲好，一旁的顾琴早就失去了耐性，急吼吼道，“哎呀，你倒是买还是不买啊，利索点，你不买别耽误别人买！” “大丫！”顾氏的声音传来，顾琴剜了一眼张云章，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怎么了，急冲冲的，往日她可不是这样的。”顾氏解释，生怕在外人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 顾琴和顾氏这一软一硬，一松一弛的作为，平添了几分紧张，再加上张云章生性多疑，生怕自己不决定真有人来买，那就亏大发了。 张云章咬咬牙，“顾家娘子，我也不墨迹了，你看，一担我再添一百文，你看可以吗？” 一担一百文，家里最少有二十担，两贯钱，也不是很少，顾氏略微挣扎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价格谈好后，后续的手续照样繁琐。 顾氏坚持要签订规则，就是顾琴说的那个，“掌柜的，我们是农家人，怕麻烦，惹不起有钱有势的，还是签个规矩比较好，以后出了事情，也好处理。” 村长也早就听说了顾家这奇怪的规矩，捋了捋胡子，“咳咳，说的有理，张掌柜就填了吧，也不费事。我瞧着这单子上写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张云章看着单子上列的，心想，这顾氏看着柔弱不禁事，没想到也是个心思缜密的。瞧，光这一条“售出后，种子产量问题概不负责，请接收时查清”就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又稍稍修改了一下方子，两人在村长面前签字画押，算是立了字据。 眼看着到了中午，顾氏见事情办好了，挽留道，“吃个饭再走吧？” 大家都知道这是客气话，纷纷道，不用多谢。 “顾家娘子先忙，下午我使人来家里弄粮食来。”张云章说了这么一句，就和村长勾肩搭背走了。 顾琴这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回到家，“娘，怎么样？” 顾氏回头微微一笑，“成了。” 闻言，顾琴咧开嘴笑了。 过了一会儿，顾琴突然出声，“不成，我得让大家亲眼看见这粮食被搬走！”说完，就跑了出去。 顾氏喊都喊不住，最后无奈一笑，心里却是对顾琴昨晚提的法子赞叹不已。 原来，今日不过是演的一场戏，一个不愿意卖，一个愿意卖，一个优柔一个急躁，加上一个虚幻的商业敌人，不由张云章不紧张，紧张过后就是冲动。再者，他本来就快到达那个临界点，再一刺激，绝对会上当。 这还是顾琴听一个做销售的人说的，人买东西总会有那么一个点，他已经快到达那个点了，你压根用不了几句话，他就去买了；如果还没到达那个点，就是靠销售人员把那个点提高，也就是所谓的忽悠…… 不说顾家，却说张云章和村长离开顾家后。 “恭喜张掌柜。”村长道，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最终没有把顾琴的不对劲说出来。 张掌柜听了，忙道客气，却也对这个老狐狸无语，“还是村长大人帮忙才能成功啊。”说着，拍了拍村长的手，朝前方走去。 村长一愣，手里一张薄纸微微一攥，嘴角扬笑，赶了上去，“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搭把手罢了。” 两人相互谦虚着回到村长家里，吃了顿好的。 下午刚吃过饭，张云章雇用的拉车队伍就来了，大家得了顾琴故意传播的消息，早就围了上去，对着顾家指指点点。 顾氏本来不想这么张扬，却架不住顾琴的歪理，不让大家看清楚自家的粮食是怎么搬清的，总会有人不死心的，大房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瞧着人群后方鬼鬼祟祟的顾刘氏，见她最近明显下陷的两颊，顾琴心中没有起一丝怜悯，不怪她，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有牵挂的就俩人，顾氏和顾蓝。 张云章雇了不少人，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三大车，屋子院子很快腾的干净，围观的人群一眼就能瞅见顾家剩下了多少粮食，各自的心思也就落了下来。 装好车，张云章拜别村长和顾家，转身离去。 村民眼瞧着车子走了，也慢慢散了，也有多事的人，在顾家门口唠闲嗑，左不过说今日顾家卖了多少钱，还有的是后悔自己没有趁机买些来种。 顾氏瞧见外面的人群，干脆招呼人进来歇会儿，那几人见顾氏大大方方的，倒是不好意思了，便散了去，只是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得了钱后，顾氏先把上次欠宋氏的钱还了，又把给顾老太太准备好的高粱种子送去了些，回去收拾了一下院子，这才有点落地的感觉。原因无他，只是又挣了钱了，终于可以当着大家的面花了的痛快。 在顾琴的提醒下，顾氏又给村长家里送了些，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明年种也可以，也可以熬粥喝。” 晚上，归来的村长看见顾家送来的粮食，眼睛一亮，心道，是个会办事的主儿，不错不错。也不枉他没在张云章跟前提起顾琴的不对劲。 原来村长也是个人精，他对村子的了解不输于任何人，对于顾琴家的变化还是有所了解的，对顾琴家的关注也就稍稍多了些，他早就听闻顾琴最近的变化，见今日她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急躁，所以多了个心眼。 直到张云章走了，村长似乎才明白顾琴的做法，对于顾琴，他是更加的另眼相待了。 倒是回到城镇的张云章，隐隐觉得后悔了，还没来得及想，就有小厮来报贵客来了，慌慌张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