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让步
在计生办公室里,黄局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刘莉站在一旁噤若寒蝉。 黄局盯了眼很不自在的刘莉,信手拿过放在她前面的安水村卡册,一翻就翻到了怀孕妇女那一栏,果然没有黎黎的育龄妇女卡片,他“啪”地一声就合上了卡册,旁边的刘莉被吓得狠狠一哆嗦! 这时,刚刚送走黎黎,正转回来的林雅凑巧在门口探头探脑,她一缩脖子,不敢轻捋虎须,急忙转身就想蹑手蹑脚地溜之大吉。 “林雅,你给我进来!”黄局已经看到她了,威严地喝道。 “嗯,黄局,那个,请问你还有什么指示啊?”林雅苦着脸,慢腾腾地挪进了办公室。 “看你小姑娘家家的,动作够快啊!人呢,送哪去了啊?”黄局睨了林雅一眼,讽刺道。 林雅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观察着黄局的神情,瞬间明白这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当时情况混乱,他可能有些发懵,时过境迁,他已经回过味来了。 林雅对此也很无奈,谁都不要把别人当傻瓜,她的策略其实也就想混过那一阵子,在她看来,这种检查只要当时混过去了,事后谁也不会对此较什么真的。 林雅心念电转,想到黎黎现在已经送走,刚才计生局在询问笔录上又出了丑,就算黄局此时反应过来,只要她应答得体,乐观地估计,这件事就可以完美地画个句号了。 她心下笃定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反正情况都已经问得差不多了,而且那个孕妇都晕过去了,我担心万一真闹出什么乱子,大家都要担责任,所以赶紧地让人送她去看医生了。” 林雅这话里话外的好几层意思,首要的是确定他们提供的信息是正确的,再次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是过来查计划生育的,不是来逼出人命的,万一出事,计生局要承担刑事责任。 黄局对她的小心思明白得很,其实这也是他最大的顾虑,不管这叫黎黎的孕妇是真晕还是假晕,刚才她的惨样真的吓到他了,如果出事,所有在场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他首当其冲,要负领导责任! 所以计划生育工作,最怕碰见当事人不配合的计划外大月份引产情况。对于当事人而言,固然是身心受巨创,而相关计生工作人员也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硬着头皮上的。 都是爹生娘养的,也有心软不想干的,随便当事人生,可是一旦被查实计划外漏报,一票否决下来,人人都倒霉,哎,计生真是两难啊! 黄局心中喟叹着,计议已定,面上波澜不兴,淡淡地说道:“人送走就算了,只是后续一定要跟踪,她肚子里的孩子务必要合法,该催促补办结婚证,就赶紧的,属于其他地方管辖的,就当流动人口办理好交接!” 林雅听了眼前一亮,欣喜地望着他,兴奋地说道:“一定,一定把黄局您的指示落实好。”她明白,黄局这是已经决定放她们一马了,心上的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还没等她高兴多久,黄局一下坐直了身体,双眼如电般射向林雅,严词训斥道:“林雅,你作为一个计生员,我希望你能明白哪些事你可以干,哪些事你不可以做,作为公务员,要有起码的组织纪律性,你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聪明过头啦!” 刘莉紧张地望着林雅,真怕她沉不住气顶嘴,赶紧频频向她使眼色,希望她能忍耐! 笑容僵在了林雅的脸上,她知道黄局这是在敲打她!告诫她以后少耍小聪明! 林雅的十指紧紧攒成了拳,捏的生疼生疼!她借着这痛感努力警醒自己,千万别还嘴,千万别怀嘴,让黄局发作一下,泄泻火,这关就过了! 其实林雅的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服!什么叫耍小聪明,如果她不机灵点,那现在还不是一样要被孟乡长骂!人人都说欺上瞒下不对,这一切还不是被逼的吗?呸! 黄局见林雅默不作声,听凭他发落,感觉她态度还算良好,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忽然想到对面的小姑娘毕竟刚上班,还是不要过于严厉啦,就稍稍放缓了语气道:“知道你们基层不容易,你也刚上班,以后跟着刘莉好好学,争取早日上手,以后我们计划生育工作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干的,对了,我们计生局也很缺人啊,哈哈。”
平心而论,黄局人还是不错的,看着和和气气的,明知道高原乡这件事情可能有猫腻,也能站在解决事情的高度去灵活变通的看待,而不是像梅主任纯粹为了查而查。 林雅刚刚被训了一顿,但也感觉黄局对她还是留有余地的,几次接触下来,林雅对他的畏惧心理已经少了很多。 受黄局训话的影响,林雅的倔劲上来了,她对着她首次碰到的计生官员问出了心中盘绕以久的疑惑,丝毫都没有留意到黄局话里提到计生局缺人。 “黄局,你认为我们计划生育政策执行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已经到了必须要调整的时候了?”林雅鼓起勇气,突然单刀直入问道。 黄局一愣,其实这个问题他们同行之间也有探讨,但这么冷不丁地让一个乡镇的小计生员当面提出来,他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 黄局打太极道:“你考虑这个问题太多余了吧,你只要负责把你手上的工作做好就行啦!” 林雅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她一字一顿地道:“如果是必须要调整的,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坚持将是一场错误,那我们职业的正当性和成就感又在哪里?” 黄局震惊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半响终于站定,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只能这样回答你,计划生育政策执行了二十多年,对我们国家和民族是有贡献的,它中间积累了很多被实践证明是及其有效的人口管理方法和经验,以后就算需要调整,我们进行社会管理一样要用到,你的任务就是学好它,用好它,服务大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