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近在咫尺（新）
这是一个和风习习的温馨的夜晚，岸边一座别墅内，灯火通明，笑语晏晏，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作为舞会的客人，当然便是由巴塞罗那号的船长胡安·卡洛斯上校邀请尊贵的奥地利皇后的代表贝莱加尔德夫人跳了第一支舞。 卡洛斯船长微微有点遗憾的是，奥地利皇后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了他的邀请。但是皇后又允许这位留着漂亮小胡子的西班牙人为她讲一讲海外趣闻。讨好一位贵族女性在卡洛斯船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因为他面对的不是普通无知女性，而是以美貌闻名的一国皇后。 听闻伊丽莎白皇后久病缠身，但是又听说皇后在马德拉岛上有颇多户外运动，胡安·卡洛斯实在不知道到底哪种说法才是真实情况。不过他必须得承认，以健康为借口真是完美理由，谁也不能对皇后有什么不满：瞧，本来就是来疗养的，你可不能仅仅因为皇后拒绝了邀舞，而责备皇后太过倨傲呢。 男人都无法真正忍下心来责备一位美人，何况伊丽莎白头上还有皇冠的光环。 女侍们都很高兴，也许因为热带薰风影响了这些女人们——伊丽莎白皇后此行的随从大半是年轻的女士——她们毫不掩饰的谈论着年轻英俊的军官们，在海上行驶了长达几个月之久的军官们也热情高涨的使出浑身魅力来捕获女性的注意力。 “我实在是有点担心。”海兰妮作为皇后的jiejie，自觉应该负担起道德方面的监督责任。“这些年轻军官们真是太……”海兰妮皱着眉头，很是看不惯。 “怎么了？我觉得还行啊，没有人做出什么过于大胆的事情来——再说我已经叮嘱贝莱加尔德夫人多注意些了。” “贝莱加尔德夫人固然小心谨慎，可是也不能看得住所有的人啊。马德拉岛上真是无趣的很，我生怕有人不顾一切，做出什么不名誉的事情来。” “那也免不了的啊。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人间常态。”伊丽莎白皇后并不是很在意。 “瞧你这话说的！”海兰妮诧异的看一眼茜茜，“如果你身边的女侍从们出了什么丑闻，人们可是会说，是皇后您疏于教导。”特地将“您”咬得重重的。 “……唔，那倒是有点不大好听。要不，让B夫人告诉她们，别闹出事情来？” “……”海兰妮忽然失语。 “干柴烈火的，哪能看得住！”过了好一会儿，伊丽莎白皇后才幽幽的道：“要是她们被一时的欲望冲昏了头脑，也没什么办法不是？只能希望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伊姆雷·胡尼亚迪伯爵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是今晚的侍卫队长，负责保护皇后的安全。瑞恩斯坦·司穆临别之前，极其郑重的将皇后的安全交付给了他。他觉得很骄傲，因为司穆伯爵显然十分信任他。他战战兢兢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不敢有丝毫疏忽。 每小时巡视一周，这样的保卫算不上严密，在远离维也纳的大西洋上，似乎也同样远离了危险的暗杀——但是依然不能掉以轻心。皇后是相当率性的，根本不管为了这样一场舞会，侍卫们的精神压力会有多大。她花钱如流水，因为对于某些事情十分挑剔，导致对待下属仆从态度有时候比较苛刻，可是人们从来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对。所有的人都说，伊丽莎白皇后的微笑是无价的。贵族们攻讦皇后的血统和教养，却从来不曾嘲讽过皇后的美貌——如果忽略皇后那一口糟糕的牙齿之外，简直无可挑剔。 隔着半条走廊，伊姆雷·胡尼亚迪只看得见他的皇后的身影。伊丽莎白今天穿着一条紫罗兰色的缎子长裙，丰美的长发优美的披散在肩头，鬓边斜斜簪了一朵非洲兰花，走动之间花影浮动，别致新奇。 皇后的容貌是端丽秀美的那种，与西班牙美人那种奔放野性的美丽截然不同，也与马德拉岛上偶有出没的美少女那种粗糙天然的美丽不同，就连看待同性十分眼光挑剔苛刻的女性，也不得不赞叹，皇后的美貌具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性。 同保守的奥地利人相比，热情外溢的西班牙人根本不知何为含蓄，所有受邀参加舞会的西班牙军官，都逐个来到皇后面前，向皇后亲自表达了感谢，而皇后非常有耐性的，一一接受了他们过于华美的赞美，以及逐一行来的吻手礼。 丽莉·胡尼亚迪笑称“皇后的手背都要肿起来了”，又称“或许有人会半个月不洗手呢”。伊丽莎白皇后是没有听见她最宠爱的女侍从说出这样轻浮的话来的，她今夜简直好脾气到令人诧异，并且在舞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忽然决定熄灯5分钟。贝莱加尔德夫人略微尴尬的，宣布在熄灯的5分钟内，在场的各位女士们，可以随意亲吻中意的男伴。 舞厅中出现了含义不明的短暂沉默。 侍卫们人人脸上都露出懊恼的神色，心想为什么今夜偏偏轮到当值？ 女侍从们则强行按捺住心中欢喜：皇后果然是自由开放的新时代女性领袖啊！ 西班牙军官们则为了这一条例欢呼不已：万岁！伟大的伊丽莎白皇后！ 伊姆雷因了皇后这突如其来的另类主意惊诧不已：这对于安全工作来说，是多么多么的……具有打击性啊！ 丽莉·胡尼亚迪小姐走出来与她的哥哥讨论熄灯细节。 伊姆雷万般不情愿：“你怎么也不劝劝皇后陛下？” “你说什么呢？”丽莉一挑眉：“她是皇后，她想怎么做，你能说‘不’吗？” 伊姆雷不能，但是他仍挣扎着说：“可也不能太任性了。” “不过只是熄灯5分钟而已。”丽莉认为哥哥太紧张了。 “不出事固然很好，只是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伊姆雷不悦的蹙眉。 伊丽莎白皇后自决定前往马德拉岛疗养之后，便提前派遣工程师先过来安装了电灯。到达岛上时，又多带了一台发电机，以备不时之需。熄灯从技术上讲没有难度，只需要有人在规定时间内拉闸便可。 就跟后世的青少年教育一样，单凭粗暴的压制，并不能解决问题。贵族青年们的私生活本来就不大纯洁，皇后也不愿意引发什么后遗症问题，好在岛上土著普遍皮相不佳，而带来的侍从们一多半是已经订婚的，另一些是如贝莱加尔德夫人那样的已婚的，真正单身的并不多。侍从们都知道伊丽莎白皇后的底线：即并不强制禁欲，但是希望不论男女都要注意洁身自好，如果克制不了，那么尽量不要留下不可弥补的后患。 唔……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只要你们别弄出私生子来，其他都可以不管”呢？ 皇后的想法有时候还真称得上是怪异呢。 热带微风，宝石微光，杜松子酒香，兰花清香，美人体香，这一切蒸腾在华灯流彩的舞厅里，生生透露出一股**，使人禁不住昏了头脑，迷醉了自己。 安东尼·迪诺佐怀中拥着一位匈牙利美人，眼光却不曾离开坐在主位上的皇后陛下。他是意大利后裔，西班牙语不用说，意大利语也说得极好，又会说流利的法语、英语，是巴塞罗那号的军官。年轻男性若是生的还算过的去，再穿上挺括的制服，就十足十性感迷人了。更何况安东尼本来就长的相貌英俊。 他是第三代移民，祖上在意大利原籍是个小贵族，到了意大利之后，渐渐开始经商，两代下来，倾国不足，小富有余，少爷们在家坐着只凭年金生活，也能过得相当不错。可安东尼偏偏要去当兵。当兵就算了，偏偏要去当海军，一年半载的在海上漂着就成了常态。 他曾经订过婚，但至今仍是单身。对于一位即将年满30岁的青年军官来说，并不罕见。迪诺佐家族已经基本放弃了这个孩子。他的父亲很早便去世，那时候安东尼还是个孩子，他的叔叔继承了家业，并在几年前剥夺了安东尼的继承权。 安东尼空有富家少爷之名，却身无分文。 也不是不愤怒的。抗争也抗争过了，奈何手里没钱，敌不过叔叔请来的律师，官司输了，安东尼只得又跑去海上。 得以见到奥地利皇后完全是机缘巧合。 胡安·卡洛斯船长是个稳健的中年男人，担任巴塞罗那号的船长已经有十多年。他很粗犷，不拘小节，海上生活将他磨砺成了条汉子。这不是说他的品格有多么高尚，人都是有缺点的，谁也不能例外。卡洛斯船长最大的弱点，恐怕就是女人了。 仅仅只是安东尼知道的，卡洛斯船长至少在3个国家有4名情人，简言之他到处都有妻子，和孩子，而且他的妻子们都是美人儿。毫无疑问，卡洛斯船长的审美观是很不错的，所以当他听说美丽的奥地利皇后就在葡萄牙的属地疗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命令军舰开往马德拉岛。 巴塞罗那号上不分官兵都在流传着有关这位世界上最美丽的皇后的趣闻轶事，听说她跟她的丈夫之间没有爱情，听说她丈夫的母亲对她诸多挑剔，听说她……有情人，还不止一个，甚至有人说，皇后的儿女中有一个不是奥地利皇帝的孩子。 流言这种东西是世界上传播的最快的东西，越是出名的人越是被传的恐怖，尤其被传言的对象是个美丽的女人……就比如索菲太后当年也未能幸免。人们对男女之间的那点子事情最感兴趣，一点点捕风捉影也会被夸大一百倍。 男人长舌起来，甚至比女人更加八卦。 安东尼没有参与到流言的传播中来，他连听都不想听到。他太清楚众口铄金的力量了。一个人一旦被流言蜚语缠上，就像是被贴了标签，虽然有些人是拿不名誉当勋章的，比如奥地利皇帝的弟弟，那位臭名昭著的维克托亲王…… 安东尼不算是什么好的情人，他总是会伤害那些美人儿的心，他从不做出承诺，这大概也是一种流行，一种标签。他并不沾沾自喜，只是谨慎的认为自己不适合结婚，不适合成为丈夫，成为父亲。 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的空虚，这样的无可牵挂，到底还活着做什么呢？ 于是愈发的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安东尼的酒量很好，甚至那种远洋运来的罕有的东方高度美酒，他也能脸不变色的喝上几杯。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迂腐，不保守，相貌英俊，谈吐有趣，并且以对女性的彬彬有礼而著称，除开他不肯安定下来的心态不说，真能算得上是完美情人了。 他很早就知道奥地利的少女皇后，自从他在报纸上见到奥地利皇室婚礼的照片开始。那时候的茜茜，还是青涩得如同清晨花园里的带露小花那样美好单纯的少女，她唇边羞涩的微笑，她还嫌生嫩的舞姿，她浓密可爱的秀发……每一点都吸引着他，他从报纸上了解、熟悉这位皇后，就连那些讽刺皇后糟糕的牙齿和皇帝接受皇后的意见刮掉胡子的报道，都贪婪的一个字不漏的看了。 多么可爱的女人啊！一想到伊丽莎白皇后，安东尼·迪诺佐心中便涌上一丝压抑不住的甜意：茜茜，我的茜茜！ 渐近疯魔。 而现在，他终于站在她面前了。 他执着她的手，手心渗出细密汗珠。他很紧张，紧张的几乎快要晕倒，可是脸上神色审定自若。 他微微躬身，低下头，吻在她伸出来的手背上——为什么皇后要戴着手套呢？多可惜！ 隔着丝绸的连指长手套，也能感觉到她滑嫩的肌肤，那种触感前所未有，以后也将不会再体验到。 安东尼·迪诺佐亲吻皇后手背的时间长得引起了丽莉·胡尼亚迪小姐的注意，她不禁连连看了他几眼，意大利人俊挺的外表立即吸引了丽莉·胡尼亚迪，她打定主意要占据这位军官接下来的所有时间。 舞会将要结束，一名侍卫拉下了电灯的闸门。大厅中顿时一片黑暗，只有外面花园中路灯的依稀光点，斑驳的照了进来。 丽莉·胡尼亚迪轻轻抱住身边的意大利人，重重的吻了上去。 热情的匈牙利美人吻技相当不错，安东尼当仁不让尽情享受。 5分钟很快过去，舞厅内再次灯火辉煌。 ——而女人们发出的尖叫声，毁了这个原本可称极为美好的夜晚。 安东尼·迪诺佐觉得身上的热量在不断的流走，那样迅速，仿佛从他心中掏走了什么似的。他总是觉得自己内心空虚无助，现在……是真正的空荡荡的感觉了。 暗红色的鲜血从他的肋下不断地涌出来，转瞬之间，染红了半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