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解救

    看着搂住rou球唱着荒腔走板的歌儿一路招摇过市的青梵，修伊司有些头痛似的揉住自己的额角。

    这样的嚣张所到之处让人无法不注目，而且自己的容貌本身也很容易吸引人们的目光，但对于37级和68级的二人组合，没有人会给予更多的注意。穿镇走集，外表异常朴素的马车、钱帛买卖处处计较的坚持、和两只宠物有真有假的玩闹……轻而易举地瞒过所有人的眼光——那个总是笑得一脸天真的少年，心思之敏锐细腻竟是绝不下于自己。

    只是，对自己等级的骤然缩水，修伊司至今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在青梵数出一大堆二人同行的好处后，自己冷冷问出最大的漏洞：“《寻》中玩家的等级是可以用鉴定术得知的”的时候，少年竟是笑弯了眉眼。

    “修，你看我是多少级？”敛起笑容，青梵平静地问道。

    “37级。”

    “那现在呢？”

    猛然一呆，却听见少年颇有几分得意的笑声，“怎么样？即使你是231级的天下第一，也看不出我的等级来了吧？”

    这不是普通的隐形魔法，而是纯精神的控制魔法。利用极高的精神属性给予强制性的心理暗示，而使得对方无法得知自己的真实等级。不过，因为自己的精神属性基本点不是满值，相对于青梵而言效果的稳定性要差了许多，结果让少年郁闷了很久，最后居然用所谓的精神转移彻底地“修正”了自己的级别。

    青梵，是非常特殊的少年，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与众不同。“一边倒”的基本属性分配，毫无攻击能力的生活技能全职者，无限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奇怪的宠物，巨大的精神控制能力……每一样都是匪夷所思，但所有的事情组合到一起却又是绝对的合情合理。

    《寻》之主脑常非不允许十全十美的玩家出现，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对于初始属性过于古怪的青梵倒是异常的慷慨。不过，如果让青梵修习精神系魔法的话，只怕整个《寻》世界要瞬间崩塌。从这个角度来说，《寻》对青梵的职业限制确是相当必要。但无论如何没有职业终究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少年的得意洋洋让修伊司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

    “我们要去找……找那传说中的地方……那里有美丽的独角兽，还有美丽的姑娘……”

    修伊司终于无法忍耐地抬起头，刚想喝住青梵五音不全的歌声，却发现耳边陡然安静了下来。一直走得稳稳当当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修，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情，走不过去了。”

    把“修伊司”简化为“修”，与其说是为了躲避别人的注意力，还不如说是少年想省事来得恰当一些。虽然对这个有些过度亲密的称呼颇感不习惯，但被青梵念叨了三天，修伊司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称呼。

    格日非草原是西云大草原的总称，此处离大陆经济政治重心的落日城已经颇有些距离，最近的一个小镇也有半天的路程，茫茫草原本是人烟稀少，猛听到青梵异常严肃的口气，修伊司已经握住了腰间的软剑。在无人的草原，又长时间地呆在马车里，修伊司也就不总穿着那件又厚又重的斗篷了。作为魔武双xiu的魔法骑士，他的剑法原是极高，人们知他的名号更多是因为他剑术过人，所以隐名潜行的时候他多用魔法而非武艺。但此时此刻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热气，握住剑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掀开车帘，见青梵正一脸沉静地凝视着前方的人群。

    第一个判断，眼前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第二个判断，站在人群中间的那个男子情势极其危急。

    ※

    草原盗贼。

    和真实的世界一样，《寻》的草原也不是风平浪静的。

    盗贼团的出现，似乎是一个以实力来论高低的世界的必然：所谓的“恶”，这只是一种较为直接的表现方式而已。虽然系统对恶意PK会进行严厉的惩罚，但这样的盗贼集团却允许其自然生存。以七千年人类社会文明发展史为参照背景的“常非”，显然将这样的争斗和掠夺划入了“规律”的范畴。

    西云大陆格日非草原的盗贼团，无疑是四方大陆中最嚣张的一个：没有政府的控制，盗贼团规模的扩大迅速无比，并且开始由游动式的偶然行为发展为拥有固定据点的集团式行为。虽然西云商人联会发布了剿灭盗贼团的任务，但至今还没有人能够完成。所以，穿越草原的商队通常都会配上足够的武师和魔法师，应对来自草原本身和盗贼团的可能危险。

    虽然身为《寻》世界第一魔法骑士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但是修伊司很清楚在草原上遇到这些盗贼团的麻烦程度绝不会比狼群低。真正的盗贼团里绝对不乏武艺魔法高强之人，如果是一人独行的话，再厉害的高手也无法抵御二三十人的车轮大战。

    只是没有想到真的会碰上被成为“格日非草原凶神”的盗贼团“枭之队”。

    很容易认出那面特殊的“夜枭旗”，只是一时无法相信以凶狠残暴著称的“枭之队”居然会对如此玩弄到手的猎物。这个从公测起就活跃于格日非草原上的盗贼团，刀下几乎从来不留活口：没有人可以确切地说出“枭之队”究竟是由什么样的人组成，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首领到底为何方神圣——修伊司脑子里迅速浏览过自己所知“枭之队”的一切，这个强大到令四方大陆都异常头痛的盗贼团其实相当的神秘，人们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它绣着夜枭的黑色大旗。

    只是，眼前的情景却相当诡异。

    三十一骑围住那个一身黄衣的青年，男子的面容已是憔悴异常，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满是疲倦，却偏偏露出倔强不屈的神气来。他的一条腿已经受了伤，凝固的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瘦削的身体摇晃不稳，全部的重心似乎都倚托在手中巨剑上。

    修伊司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如此不趁手的兵器，真不知那青年是如何支撑到现在的。但目光一转他便明白，这巨剑并非青年的武器，而是从对手手中夺来。那个正用异常凶狠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男子的右手，想来便是那青年伤的吧？所以才摆开了这样一副猫玩耗子的阵势。

    但那个青年的眼睛……

    “那个人……似乎没有什么防身武艺。”发觉青梵的身子不可察觉地微微一震，修伊司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一旦动起手来，你抓上人就走，越快越好。”

    “那……你呢？”沉默许久，耳畔才传来青梵的声音。

    “解决完这里的问题，我自然赶上来。”

    少年突然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紫色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那抹绚丽光彩令修伊司浑身一震——

    ※

    “凤之舞”。

    唯一一样由青梵炼制出来，第一试验者却不是青梵的药物。

    修伊司愕然地看着青梵将又一个“枭之队”的队员身上除一身内衣裤外的所有物品搜刮个精光，还是无法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魔法界和日常生活，在《寻》世界里一直是无法融合的两个部分、两个体系，或者应该说，魔法是游离于日常生活之外的一种特殊存在。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具有学习中级以上魔法的天赋，常人所知的魔法不过是使用风灵魔法定向地传递消息。一些特定职业的玩家可能习得一项或两项相关的魔法，但这些魔法也多是低阶的而已。但《寻》世界的人们对魔法师是异常尊重，甚至总是带着敬畏的。魔法师在战斗中的作用绝对不可小视，不是因为他们可以轻易地造成什么伤害，而是因为只有魔法才可能解除魔法力量。魔法造成的伤害只能由魔法治愈，普通的药物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魔法的作用是限于个人的，而且因为施用者本身魔法力量的大小而具有极强的时效性。高阶魔法师力量确实非常强大，可以恢复生命值，也可以提升身体状态，但魔法无法治愈物理攻击造成的伤害，也不能直接形成生理上的攻击。魔法不能使武技提高，而武技也不会影响魔法的发挥，所谓的魔武双xiu，其实只是同时拥有两项攻击或防守技能而已。近百年来，魔法界的大魔导师们苦苦研修的核心课题，便是将魔法真正地运用到非战斗的途径上去。

    修伊司很清楚，研究之所以没有结果，正是《寻》世界维持平衡的手段。

    然而，他可以非常肯定的是，青梵发出的“凤之舞”，不仅仅是撒出药粉那么简单，那更是一种强大的精神系魔法——由他意识所控制的，令药粉自动地选择性地进行攻击的强大魔法。

    也就是说，不是魔法师的青梵，因为其满值的精神属性而役使了最高阶的精法。

    修伊司用力地摇了摇头：虽然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总算可以勉强接受。只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这些穷凶极恶的草原盗贼，胜利来得过于玩笑了一点。

    将那个再也支持不住一跤坐倒的青年扶到马车上，随手施放了一个光明魔法的恢复魔法好让他保持神志的清醒，修伊司惊诧地检视着青年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至于那些因为受到强大的魔法和药物的双重攻击而动弹不得的枭之队队员们，则被兴致勃勃的少年继续着无情的“搜刮”——似乎这群“枭之队”的队员刚刚劫掠过一个商队，身上的物品无比丰厚，让青梵越翻越是兴奋。

    “梵，时间差不多了。”

    拖着两只满满当当的空间袋，青梵兴冲冲地钻进马车：“修，你看我们这下可大发啦——”

    微微一笑，将空间袋和少年一起提上了马车，修伊司又看了那些被扒得只剩内衣裤、一个个呆若木桩的枭之队队员一眼，“那些家伙……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行动？”

    少年满不在意地挥挥手：“放心啦！最迟今天午夜就可以了——而且我留下的‘红烧’可是让草原狼连靠都不敢靠近哟！”眯起了一双紫色的眸子，少年脸上满是天真烂漫的笑容，“修，你负责的那个怎么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