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凑钱

    金氏不想枣儿知道自己被嫌弃，并未提鬼娃一事，只把错往自个儿身上揽：“都是阿娘不好！要不是阿娘得了怪病，做出让游家觉得丢脸的事，游家也不会使人上门退亲……枣儿你放心，阿娘不会让你被退亲的！”

    枣儿本就对娃娃亲十分反感，对游家上门退亲一事更是不以为然，只把心思全都放在金氏的病上：“阿娘您别怪自己，这些都不是甚么要紧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凑钱给您抓药。”

    金氏见枣儿不在意游家退亲一事，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顺着枣儿的话往下说：“是得赶紧想法子凑钱，唉！都是我身上这病拖累了一大家子，我是万万不能再发病了，只有这样你们才不会再被人指指点点的说闲话！”

    枣儿一家正合计着如何凑钱，就听得外头传来金守福的叫唤声，枣儿小跑着迎了出来：“阿舅卖完鱼回来啦？今儿生意可好？”

    “还成，担出去的鱼都卖光了，”金守福说着放下担子，把卖鱼得来的那包钱硬塞到枣儿手里：“这些钱先拿去凑个数儿，不够阿舅明天卖了鱼再送些过来———眼下给你娘抓药要紧，你可别和阿舅客气！”

    枣儿也不矫情，谢过金守福便把钱一并丢到存钱的小陶罐里，一家人再合计了一番，决定趁着中午几房人凑到一块吃饭时，想办法让大家伙儿再凑点。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金氏便把凑药钱一事提了提：“我要是继续断药，怕是会再闹出些别的笑话来，眼下我们大房也凑了一些钱了，短的那些我寻思着先从公中的银钱里匀些出来，先抓副药回来煎了吃……”

    金氏话还没说完，二房的吴氏就龇牙咧嘴的跳了起来，那表情像是有人拿刀割她的rou般：“从公中匀钱？！这我可不同意！凭甚么你们大房的人看病、要我们大家伙儿一起出钱？这公中的钱可是一家人一起挣下的，没得让大嫂你一人给折腾光了！”

    吴氏说着又把夏家的家底给搬了出来：“咱们家本就不富裕，大嫂要是把公中的银钱拿去抓药治病，那我们这一大家子拿甚么过活？咱家的米粮都快见底了吧？”

    金氏早就知道吴氏嗜钱如命，心里也没指望她会同意从公中匀钱给她抓药。

    因此金氏也不和吴氏多费唇舌，直接把另一番打算说了出来：“要不两位弟妹先从各自的私房钱里头匀些出来借与我，我给你们打借条，今后再慢慢的把钱还上……这样成不？”

    这进了吴氏腰包里的银钱、她是打死都不会往外掏的，只见金氏一说完吴氏就侧了侧身，紧紧捂着袖袋推脱道：“我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我娘家陪嫁的那点子嫁妆早就折腾光了———二房上上下下都拿我的嫁妆钱补贴着哩！要不光靠公中每日这些稀粥麦饭，我家五郎哪长得出rou来？！”

    脸上抹了厚厚一层脂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张氏，素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一见吴氏一副要和金氏拼命的样子，立刻笑着出言打圆场：“二嫂快些停嘴！这些见外的话可说不得！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是哪个房头的人遇到难事，能帮的自然都要伸手拉扯一把才是，这样才称得上是一家人不是？”

    “大嫂你也别和二嫂置气，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能把日子过下去，”张氏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串不足一吊的钱串子出来，大大方方的塞到金氏手里：“大嫂，多的我也拿不出来，只能借你这一串子钱凑凑数儿，打借条的话儿大嫂你可千万别说———咱们是一家人，可不能这般见外！”

    吴氏见张氏话说得倒是漂亮，但到头来不过也只给出一小串钱，不由阴阳怪气的嘲讽张氏：“三弟妹，三弟可是风风光光的在城里当着差呢，你就只拿这么一小串钱出来帮大嫂？拿这点子钱出来你也不觉得寒碜？”

    “你想做好人我不拦你，不过你可别怪我没事先给你提个醒儿———大嫂这病怪着呢！借钱给她看病可是个无底洞，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有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

    张氏话还没说完夏大海就气得拍桌子打断她的话：“够了，老二媳妇儿，你不想借钱给你大嫂看病，我们也不会勉强，没得不借还诅咒你大嫂！”

    枣儿也不愿金氏再受气，不等吴氏开口便猛地站了起来，挺直背脊对金氏说道：“阿娘，我们不求旁人，治病的银钱我们自己想办法！”

    说完枣儿定定的看着吴氏，借着眼下的形势逼她做出承诺：“既然二婶娘要把帐算得这般清楚，那我们就把丑话先说在前头———今日二婶娘见死不救，来日若是我自个儿想法子挣了钱，你也别想打主意。”

    吴氏听了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哟，口气倒是不小啊！你一丫头片子能挣几个钱？你们大房要是能挣到钱早就挣了，哪会等到这个时候？你休想拿好话来哄我！你以为你动动嘴皮子，说你们大房今后会挣大钱我就会当真？就会拿钱出来借给你们？”

    “我呸！你别做梦了！你打着什么主意我会不晓得？你们不打我们二房的主意我就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才没那闲工夫去打你们大房的主意！”

    “这话可是二婶娘你自个儿说的，到时可别不认账。”枣儿说完便不再理会吴氏，直接回了屋，扒出床底的小陶罐，拔了塞子将陶罐倒提着，“哗啦”一声把里头攒的铜板子儿全都倒了出来。

    紧随枣儿进屋的金氏见了顿觉心酸，觉得是自个儿没用才连累孩子受苦，抹了抹眼角才强打起精笑问了句：“我们小财迷攒了多少私房钱啦？”

    枣儿叹了口气，把桌上零零散散的铜板拢到一处：“攒了几个月才攒了五贯多一点，加上阿舅先前送来的那些，还有三婶娘借的那一贯钱，统共也才七贯钱。”

    金氏看了心疼，忙安慰她：“不怕，家里养着的那几只母鸡还能卖个一、两贯钱，这样加起来就有九贯钱了，再找相熟亲厚的人家借上一贯钱就够抓药了。”

    金氏的话让枣儿看到了几分希望，一扫沮丧跑了出去：“今儿是初一，正好是草市开市的日子！我这就去把母鸡都赶到鸡笼子里，好让阿爹拎去市集卖了换钱！”

    所谓“草市”是指定期集市，一般设在县城和乡村中间，每隔五日开一回。每每开市，许多乡民都会赶着这个机会，或将自家编制的竹制品，或将家养的牲畜、种的菜蔬等东西挑到草市售卖。

    夏大郎上回和夏大海去草市赶集，见有人叫卖野生的雀儿，听了枣儿的话连忙取了弹弓去了后山，打算去打些鸟雀回来，也好一并让夏大海拎去草市，能换几个钱是几个钱。

    枣儿趁着夏大郎打雀儿的功夫，把自家养的那几只母鸡都赶进鸡笼子里。这几只母鸡最初是金守福捉了鸡仔送来的，一早就打算养大卖了给金氏看病，也事先和吴氏等人说好了———养鸡的鸡食从公中里拿，母鸡大了下的蛋归公中，母鸡本身依旧归大房。

    不曾想枣儿把母鸡清点了一遍后，竟发现少了两只———这抓药的钱本就还短了一贯，如今无端端的少了两只母鸡卖钱，岂不短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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