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破相
枣儿是怕金氏不答应,才会果断的偷拿通婚书去退亲,如今一听说金氏急了,心知金氏是怕坏了她的名声、今后不好议亲,不由多了几分愧疚,急忙和夏大郎一道赶了回去。 枣儿一进屋就见金氏板着脸坐在床头生闷气,忙厚着脸皮凑了过去,一脸讨好的靠在金氏身上撒娇:“阿娘,您消消气儿,我也是听了二婶娘的话,觉得气不过,一气之下才拿了通婚书自个儿上游家退亲……我晓得错了,您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金氏故意板着脸瞪枣儿:“你这丫头越发胆大了,也不和长辈商量,自个儿就麻溜的把亲给退了!你也不想想你这般冲动的把亲退了,得惹来多少闲话?!” 枣儿心虚的用鼻尖蹭了蹭金氏的脸,故作愤愤不平:“游家的人一听说我们家出了事,就巴巴的使人上门要求退亲,这种落井下石的夫家我要来做甚么?将来嫁过去只会受委屈,还不如趁早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免得二婶娘隔三差五的来烦您。” 金氏原也是不看好游家的,如今见木已成舟,只能叹了口气,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枣儿的额头:“就你这丫头主意大!下回要是再遇到这样的大事,你再不事先和阿娘商量,阿娘可就真生气了!记住没?” 枣儿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拍着小胸脯保证道:“记住了、记住了,下回我一定和阿娘商量,再不自个儿偷拿主意了!” 金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退亲一事至此便算是揭过了。 且先不提枣儿这头如何,却说吴氏一从游家回来,便鬼鬼祟祟的拽了夏初娘直奔游家,路上不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复叮嘱告诫夏初娘:“你把嘴给我管严实些,游家这门亲事你谁也不许告诉!尤其是你大伯母他们,免得他们大房惦记着我们家收到的聘礼,让我们出钱给你大伯母看病!” 夏初娘的眼眶红彤彤的,望着吴氏欲言又止,心里更是百般不愿,但吴氏一大声问她“听见没”,她就不敢有所异议,颤抖着身子、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垂着头乖乖的跟吴氏去游家让人家相看。 与此同时,枣儿正把家里面临的难题逐一列出来———金氏的药钱每个月都得攒,欠的那两贯印子钱得赶紧想办法还上;解决这最为重要的两件事后,还得想法子解决零零散散欠下的债,以及欠游家的聘礼;这些都解决了,还得想法子攒彻底治好金氏病的诊金并路费。 枣儿默默的把家里面临的难题分了优先等级后,暗暗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样事都得要钱,得想个来钱快的法子才行啊! 这时夏大海正好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一进屋就说起村里的新鲜事儿:“城里的贵人一来,村长家就热闹不少,我瞧着里里外外至少围了三层人。” 金氏起身给夏大海倒了一大碗水,笑着接了句:“村长家是热闹得紧,听说这回来收茶的是顾记钱庄的少爷,出手可大方了。” 过来陪金氏做活的张氏一听到“顾少爷”三个字立时双眼放光,啧啧称羡:“顾家都能开得起钱庄,自是不缺钱使!我听说那顾少爷不但出手大方,模样也生得极俊,且还不曾同人议亲……” “村长家的两个闺女一听说这事,这几天特意把压箱底的衣裳翻了出来,涂脂抹粉、穿红戴绿,亲自招呼暂住在他们家的顾少爷,有事没事就到顾少爷跟前献殷勤!” 金氏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村里的姑娘们都盯上顾少爷了,怪不得李二妞、柳三姐那几个丫头这几日也都抹了粉、插了花,争着寻由头去村长家,敢情她们这是找机会在顾少爷跟前露脸啊!” 张氏的闺女夏二娘今年才九岁,去到人家跟前也只会被当成小丫头,让她只能带着惋惜和羡慕、说些八卦过嘴瘾:“她们几个可不就是为了能让顾少爷看上眼?!听说挤在村长家的那些姑娘足足有几十人,把顾少爷烦得发了好几通脾气呢!” 枣儿对一众姑娘倾心的顾少爷倒是不感兴趣,只对村长家为何这般热闹感兴趣,忙扯了夏大海问道:“阿爹,村长家怎地这般热闹?可是和那贴在外头的大红告示有关?” 夏大海已经听人议论过了,枣儿一问他便详细解说道:“那告示是顾少爷让村长贴出去的,说是顾少爷出高价收买野生的岩茶,只要有人采了夷山上的岩茶送去,就能换回不少银钱……” 原来白蒲村背后有座名为“夷山”的大山,山上岩石多,有许多野生茶树生长在岩缝之中,几乎可以说是岩岩有茶,这些野生的岩茶被称作“夷山岩茶”。 夷山岩茶可比人为栽种的茶树要稀罕少见,更是因为有着独特的生态环境,只能生长在夷山这一处宝地,有着“岩骨花香”的独特岩韵,近年来颇受北越风流雅士吹捧。 只是岩茶多长在悬崖绝壁、深坑巨谷,不但数量稀少且还难以采摘,采茶往往面临着堕崖的危险,让岩茶的价钱比寻常茶叶要贵上不少。 枣儿一听说岩茶能得高价,不由有些心动:“阿爹,那我们能不能去采了那岩茶送去换钱?” 夏大海听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夷山上的岩茶大多生长在人爬不上、够不着的山壁上,哪那么容易采摘?要是岩茶易采,顾少爷也不会上咱们村贴告示收茶了……我们万万不能为了挣钱赔了性命!” 枣儿一听说采摘岩茶有生命危险,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打算重新想别的挣钱的法子。而在枣儿没想出更好的赚钱路子之前,一家人只能按部就班的努力按照之前的路子赚钱———枣儿和金氏一得空便扎头花,样式全是枣儿想出来的,倒也能从李货郎那儿换得高价。 夏大海则是一忙完地里的活计,就去后山砍些竹子回来,削成片后蹲在院子里编制成各种各样的竹制品;夏大郎也没闲着,隔三差五就上山打雀儿、掏鸟蛋,和竹制品一并拿去草市换钱……一家人勤勤恳恳、想尽各种办法挣钱,倒是很快就把逼得最紧的两贯印子钱并利钱给还上了。 还了印子钱枣儿一家这才小松了一口气,想着这钱虽攒的慢、但也算是有点盼头,一家人再接再厉,开始攒金氏下个月抓药的钱。 ………… 且先不提枣儿家如何攒钱,却说这一日陈黑狗突然现身,拦住枣儿和金氏的去路:“金婆娘,老子可是被你咬掉半个耳朵,这事你别想赖掉!” 金氏心知陈黑狗不好打交道,一把将枣儿拉到身后,一脸警惕:“你想干甚么?” “干甚么?你别和我装傻,你今天不赔我汤药费就别想了事!”陈黑狗说着故意侧头把耳朵露给金氏看:“我这耳朵被你咬掉半个,光是请郎中就花了我不少钱!还有那****身上那身衣裳,都被你给撕得不成样,害我得花钱买新的!你们怎么也得给个五十贯钱汤药费,这件事才能算了!”
这五十贯钱足够寻常农家过上三两年了,村里人平日里请个游医最多也就花个百来个钱,这陈黑狗一张嘴就要五十贯钱,摆明了是想趁机讹诈! 枣儿如今正为金氏的药钱头疼呢,一见陈黑狗狮子大开口、立刻不客气的把事情挑明:“那一****趁着天还未大亮、在田头做些甚么事,我娘又是为何路见不平的咬你,不用我多说、你自个儿心里应该有数吧?” 陈黑狗见枣儿一小丫头也敢教训他,立刻凶神恶煞的瞪了枣儿一眼:“小丫头片子一边玩去!少说废话,我做甚么事和你们没干系,你们只管赔我钱就是,别想赖账!否则我叫你们一家子都吃不完兜着走!” 金氏咬了人到底觉得有些理亏,扯了枣儿一把,陪着笑脸和陈黑狗商量:“黑狗兄弟,几百文汤药钱我们倒是赔得起,五十贯太多了,我们家真没那么多钱……” 陈黑狗却一口咬定要五十贯、少一文钱也不肯。 枣儿晓得陈黑狗好色,平日里逮到机会就占人便宜,甚至连幼女都不放过,早就看他很不顺眼,一见双方谈不拢就远远的冲稻田那边大喊……在田里干活的夏大海很快循声赶到,见陈黑狗竟色迷迷的拿眼瞧金氏和枣儿,二话不说、举了拳头揍得陈黑狗连滚带爬的逃走。 陈黑狗却不死心,这一日又在路上堵枣儿,这回枣儿正巧和夏初娘一道,一见陈黑狗拦道就把胆小的夏初娘挡在身后,沉着脸吓唬陈黑狗:“我爹的拳头可不好惹!” 陈黑狗真有点怕夏大海的拳头,贼眉鼠目的盯着枣儿二人片刻,竟把主意打到夏初娘身上,猛地冲过来拉夏初娘的胳膊。陈黑狗力气很大,一使劲枣儿就被推开,夏初娘也被他拖到怀里上下一阵乱摸…… 枣儿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初娘被占去便宜,一时也顾不上多想,拣了石头就往陈黑狗身上扔,见陈黑狗虽被砸得吃了疼,但却依旧搂着夏初娘不肯松手,灵机一动、抓了把沙土,趁着陈黑狗不备瞄准他双眼洒去! 陈黑狗眼睛一进沙、立刻吃疼的把夏初娘往旁边一推,把夏初娘推得重重的磕在一旁的槐树上,娇嫩的脸蛋被树枝划开一道长口子,须臾间便有血珠儿涌出来…… 夏初娘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手血,顿时被吓傻眼,再一记起吴氏说过她这张脸是能不能当游家媳妇儿的关键,浑身便止不住的哆嗦,怕回去被吴氏打骂、竟吓得捂着脸大哭:“我阿娘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我破了相,人家肯定不要我当媳妇儿了,我阿娘一定不会饶了我……” 枣儿隐约晓得吴氏打的是甚么主意,如今一见夏初娘吓成那样,顿觉头痛———怎么就这么凑巧让夏初娘意外破了相呢? 如今吴氏对夏初娘这张脸可是紧张得很啊! **新书求票,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