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赏月
此时，天空只是轻轻地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墨色，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只有几颗不甘寂寞的小星星，迫不急待地悄悄撕破天幕，好奇地探出了头。 邱晓雨一路上尽量避开人，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厨房，推开虚掩的门，便闪了进去。紧紧尾随着她的莲香，则躲到了窗子的一角。 “春芽，真抱歉，我来晚了！”邱晓雨一进门，就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再不来，我可要去找你了！”春芽欣喜地跑过来，拉着邱晓雨往蒸笼跑去，“给你尝给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邱晓雨脚步不由变得轻快起来，这一天的疲累，终于在此时卸下。 春芽从蒸笼里，拿出还在冒着热气的糕点，盛在了一个小盘子里，端到了邱晓雨面前：“快尝尝！” “这难道是……”邱晓雨怔怔望着这一个个圆得可爱、边上有花纹，中间印着月亮和水果名称的小饼子，喃喃道：“月饼……？” 她喉头不由一阵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不过提了一次，竟然就被春芽给记在心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味道？”春芽做的月饼很小，一口就能吞掉一个。他拿起一个写着豆沙的小饼子，轻轻送进了邱晓雨口中，问道：“好吃吗？” “好……好吃！”邱晓雨强忍着眼泪，笑道：“真好吃，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其实口感多多少少还是差了些，又是才从蒸笼里拿出来的，可春芽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美味！ 看着他一脸期盼和嘴馋的表情，邱晓雨也拿一个小月饼放进了他嘴里，说道：“你也尝尝！” 他嚼了几口，眼神像往常一样漂浮到了食神大仙那里，一脸思索状：“比我想像中还好吃，不过糖浆好像放多了些，下次我要……” “好了！”邱晓雨不禁又拿了一个塞进了他的嘴里，“今天可是中秋节，可不能再像平日里那样，只顾着试吃研究菜谱！” “也对！”春芽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爽朗笑容。 两人你送我一口，我送你一口，说说笑笑。邱晓雨如今早已习惯了这个爱做菜的少年，喜欢喂食的行为。 可是有人不习惯！ 莲香紧紧扒住窗棂，手指骨关节一阵泛白。他真没想到表面上老实的邱晓雨，竟也是个惯偷情的！ 这个叫春芽的他也认识，只不过是厨房不起眼的粗使小厮。他挑剔地看着他那随意编在脑后的麻花辫，平凡的五官，还有那不知所谓的穿着，真真是个没什么品位的人！真不知邱晓雨看上了他哪一点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歪锅配歪灶？ 看他们那傻瓜式的笑容和不知廉耻的举止，只怕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莲香越想越觉得烦闷，那颗想要警告她的心，不觉也就冷了！ 虽然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劝他要冷静，保护好邱晓雨，只会对他有利！可那气愤的双腿，还是毅然带着他离开了这个令他失望的地方！ 随她去好了！ 邱晓雨对此浑然不觉，她此时正在跟春芽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嫦娥真可怜……”春芽听得眼泪汪汪。 呃……邱晓雨记得自己将嫦娥和后羿的性别颠倒了呀，怎么春芽会同情嫦娥？ “对了，要赏月，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春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时正好！” 邱晓雨跟着春芽从厨房后院取来了一架梯子，一起爬上了厨房的屋顶，在红砖砌成的烟囱旁边竟有一小块平台。两人挤在一起，刚好够坐！ “真壮观！”邱晓雨不由叹道，此时明月刚刚升起，硕大的银盘照亮了整个天空，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灯火，全都失去了光彩。古色古香的建筑，衬着如薄纱般的银霜，渺渺如仙境一般。最难得的是，邱晓雨竟看见了那史府外热闹的大街！自从入府以来，她就再也没出去过！ “真的……很美呢……”春芽也不由叹道。 邱晓雨心里却突然一酸，她想起了远方的父母…… “还在想练不成武的事吗？”春芽轻轻摸了摸邱晓雨的头，“很多读书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力气不如男子的女人大有人在！” “你知道了？”邱晓雨幽幽轻叹一声，收回思绪，“我又不是读书人……以后也考不了功名……” “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厨房最爱消遣的话题！”春芽也叹息了一声，“我还知道你今天又被少爷给欺负了！” 邱晓雨想起了被众人在水中追打的情景，鼻头又酸了起来，她努力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夜空。她可不能在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面前哭出来！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春芽伸出双手，轻轻捧住邱晓雨的脸，转向了他，“只要脱了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孩子是成心让我哭吗？邱晓雨将脸轻埋在了他的怀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春芽没有一丝抗拒，十分自然地搂住了她，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 “噗！”邱晓雨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这个春芽呀，真把自己当成阿黄之流了吧！不过，在这个世界，能有一个人让她这样依靠，还不用担心是非礼，真好！邱晓雨不由露出了一无比舒心的表情。 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邱晓雨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厚着脸皮倚着春芽，她又轻轻坐了起来。一阵茉莉花香随风飘了过来，她突然想起了万依蝶。 “春芽，能跟我说说家主的夫郎吗？”她不好得单独问他的事。 春芽双眼顿时闪闪发亮：“你终于问了啊？我早就想告诉你了，还以为你不感兴趣！” 春芽真的很八卦呢！邱晓雨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以后有什么有趣的事，都要主动告诉我，我爱听着呢！” “包在我身上！”春芽开心地拍了拍胸脯，娓娓道来。 直说到亥时，春芽才停了下来。邱晓雨一阵静默。 她这才知道原来史府竟不是普通的富户！正夫严氏是元启县知县的独子，难怪那么狠厉！侧夫林氏曾是家主史寅竞争对手的儿子，硬是被她娶了过来，虽是得了侧夫的名号，他家原来的商铺却全都被史寅给吞并了！ 万依蝶以前果然是红粉巷名倌，据说曾被订了婚的青梅竹马给抛弃，这才流落在花街！ 还有一个邱晓雨从未见过的侍郎李氏，佃农出身，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据说是个极贤良淑德的男子。除了每日跟严氏请安，从不跨出院门。 至于那些邱晓雨即使听了连名字也记不住的小侍，至少也有五、六个…… 春芽在讲到万依蝶时，有些吞吞吐吐，在邱晓雨的一再追问下。他才说道：“下人们都在传，说万氏是家主买来陪客的……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吧……” 邱晓雨心里一沉，她这才明白了史湄的话！不由叹道：“万大……万氏真可怜哪！” “那倒也未必！”春芽习惯性又摸了摸邱晓雨的头，“我看那万氏倒是活得最洒脱的一个！” “你……”邱晓雨看着春芽那双比月光还明亮的眸子，这少年虽然纯洁得有如一张白纸，却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呢！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