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再续前缘
聂祁宏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影壁之后,景乐不敢在外面多呆,又多看了倾城一眼,低声道: “你还是快些离开京城吧。” 倾城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看向了端王府大院,那敕造的蟠龙影壁一双龙眼盯着他虎视眈眈,雪白的贝齿死死咬着樱红的唇瓣,一跺脚转身飞快的跑了。 惠斌楼。后台。 下午第一场戏就要开锣了,身为主角的倾城却还没有到,班主急的直冒汗,一条汗巾子擦的都快拧出水儿来了。 “倾城来了,倾城来了!” 不知道谁嚷嚷了起来,不过眨眼儿的功夫,倾城就被人推到了班主跟前,班主心急的也看不到倾城的不妥,只急急的拉着他把他按到了妆镜跟前,一叠声的叫道: “那个谁谁,快过来给倾城上妆!准备好衣服!还有你!倾城的兵器呢?另外,还有那个谁谁,今天这一场戏是白蛇传断桥,检查一下兵器!今儿个是咱们在京城的最后一场戏,这场断桥唱完了就收拾东西回去了,哎,在京城呆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班主一边雷厉风行的吩咐着一边感叹着,回头看倾城面色不大好,只当着他提前入戏了,鼓励的拍了拍倾城的肩膀,班主转身一阵风似的去了前台。 今日最后一次表演,那些个场面话也是要说的,身为班主也是有一些压箱底的绝活儿的,如今因着倾城的原因,原本就该在盏茶之后开锣的戏说不得要拖延片刻,他上去插科打诨的表演一番功夫也就糊弄过去了。等着倾城装扮完毕,穿着一身白衣惊艳出场的时候。个别几个意见闹得最大的也没了声息。 这场戏说的是白素贞和许仙断桥重逢之事,小青气恼许仙负心薄幸要一剑杀了他,白素贞和小青两姐妹交手对打。 本来是早就套好的招式,这一场戏倾城也不知道演出过多少次了,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也就仗剑对上几招就过去了,谁知道倾城一个恍惚,脚下一滑,竟是冲着小青那明晃晃的剑锋撞了上去。 戏班子用的兵器都是没有开刃的,为的就是怕误伤。谁成想来了京城,有些人要求高了一些,不开刃的兵器少了一些锋芒,很多达官贵人觉得看的不过瘾,这大多数的兵器便在那不紧要的地方开了刃。 比如说倾城和小青手里拿着的双剑,剑刃没有开在剑尖之上而只在剑身中间开了约两寸多长的刃,挥舞间剑光闪闪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气却没有杀伤力,很是实用。可是没承想,倾城栽的位置不对,眼睛直直的往剑尖上头戳去,小青一惊,就算没开刃,这眼睛戳上去也得是个窟窿!他仗着身手灵活赶紧回剑转身。同时叫了一声: “许仙!” 许仙一惊扑了过去,却是什么都晚了。 只见倾城躲开了剑尖,脸却蹭上了开刃的剑身,霎时间血花飞溅。 “好!” 台下不知道谁叫一声。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掌声。 许仙扑在倾城身上,小青举着剑傻眼了。想要上前问一问,不远处躲在舞台一角的班主冲着他一瞪眼。做了个继续演下去的手势。 倾城转头看去,一咬牙站了起来,这场戏得继续!如意班救了他的命,他不能让如意班的百年名声毁在他的手里! 身体轻盈的旋转起来,鲜血一滴一滴的飞散开来落在洁白的裙摆上像极了冬日里雪地里耀目的梅花。 聂耳最近很忙,可是忙的很是开心。查探朝中勾结羌人的乱臣贼子!这样重的担子父王竟然交给了他! 这些日子,他几乎就忘记了倾城,可也只是几乎。 在门口看到倾城的刹那,他猛然间觉得心漏跳了一拍,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然被聂祁宏瞪回了府里,幸而,聂祁宏后来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问,换了衣服便领着他出城了。 一直到了晚饭之后,聂祁宏去沐浴,聂卫才摸到了书房,将那个荷包给了聂耳: “这是倾城少爷给你的。” 聂耳警惕的看了一眼正房: “他可有说什么?” “没有。”聂卫摇头,“奴才去门外守着,世子看看吧。” 聂耳点头,等聂卫出去后,聂耳打开荷包将东西倒了出来,是一个碧玉环佩,碧油油的菠菜绿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荷包里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还没有打开,他的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一看,里面裹着一张戏票,字条的内容还没看戏票的抬头印着的“告别演出”已经让他猛地站了起来。 “世子。” 聂卫听到动静连忙问了一句。 聂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抖着手将戏票仔细收起来,拿起那封信去看: “聂君:今生得与君面晤,甚幸。知君已为世子,恭喜恭喜。余与戏班与京城逗留许久,定今日返越。相识匆匆月余已过,离别在即心生不舍,余一介戏子能得君正眼相待,感动,感佩之至。只,你我身份相差甚远,离别在即,盼今后与君促膝长谈,再续今日之缘。多日不见,甚念。如有时间,望参加今日之告别演出,附上戏票一张。盼君切切。倾城拜别。” 似是永别的话语,又似是想要再见一面,聂耳彻底坐不住了,起身冲了出去,聂卫拦都没拦住,想要叫住他,又怕惊了聂祁宏,只得追了上去,刚出了舒院的大门就遇到了景乐。 “世子要去哪儿?” 聂祁宏吩咐过盯紧了聂耳,景乐不敢放他出去。 “让开!” 聂耳喝道。 景乐怔了怔,还真有几分世子的气势,他看了一眼舒院大门,低声道: “世子!别去找倾城了!王爷已经叫他离开京城了!” “是父王叫他离开的?!” 聂耳红着眼睛等着景乐,见他点头,伸手去推景乐,景乐不敢去拦,只得顺势退了一步,见他跑走了,忙叫了另一个侍卫去跟聂祁宏说,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惠斌楼人去楼空。 惠斌楼的掌柜看着眼前这个近日在京城里声势惊人的端王世子笑道: “世子爷,如意班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 聂耳仰头看着惠斌楼的招牌,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竟然如此刺眼。
景乐站在街角不远处看着聂耳,走到这边,他跟人打听了一下,原来如意班早就决定今日走了,他松了一口气,看聂耳的样子应该是已经走了。 “倾城呢?” 聂耳问。 惠斌楼掌柜的面色有些奇怪,随即笑道: “世子爷若是喜欢听戏,过几日还有一个叫翠喜班儿的要过来,世子要不要过来听戏?我送您几张票?” 聂耳转头看向别的地方,只不说话,掌柜的还要说什么,聂卫机灵的拦住了,扔给他一锭碎银子让他边上凉快去了。 聂耳一个人在门口站了许久终是垂着头默默离去。 景乐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转过街角打算回府,却看到对面巷子口有一个戴着帷帽的人怔怔的盯着聂耳离去的方向。景乐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不由的往对面走去,却不想那人很是警觉,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景乐只追了两步就不追了,看那人的身量他大概猜出是谁了,加上不放心聂耳便放弃了。 走到惠斌楼门前,景乐觉得有些不对,便敲了敲门。 掌柜的刚刚坐下吃完饭,刚才被聂耳叫出去已经有些不情愿了不过人家是端王世子,皇帝的侄子,他只有笑脸相陪。现在又响起了敲门声,他心中一喜,不会是聂耳回来了吧? 他忙跑过去自己开门,一见是个脸生的,那一脸的笑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连门都没出去,只探头问: “有事吗?” 景乐掏出一锭银子来扔给掌柜,掌柜一掂,嘿,怕得有五两重!他忙打开了门,笑道: “里面请,里面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景乐打量了一眼惠宾楼里面,只有一张靠门的桌子上摆了酒菜,其他的桌椅都收了起来,戏台子上的帐幔等物也都撤了。 见他打量戏台子,掌柜的以为是某个戏班子的班主,可是看穿着又不像,便上前道: “我们惠斌楼是京城里最大的戏园子了。南北各地的戏班子进京都会选在我们戏园子。我们惠斌楼也有自己的小戏班子,在京城那也是出了名的。不知客官是要租用戏园子还是要找戏班子进府唱戏?” 景乐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那掌柜的心里就有些打鼓,却又不敢怠慢了,忙去柜台里又拿了一个就被,拎了一壶好酒出来,笑道: “客官不若一起坐坐喝两杯?” 景乐点了点头,看那掌柜的样子不禁心下一喜,不禁摸了摸下巴,看来跟穆朵学学成天板着一张脸也可以吓唬吓唬人啊。 掌柜的恭恭敬敬的给景乐倒了酒,笑道: “客官尝尝,这是小人珍藏了多年的女儿红。” 得,自称都换成“小人”了。景乐闻着那酒香端起了酒杯挡住了翘起的唇角,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 “还可以。” 掌柜的撑不住了,又问: “敢问客官光临敝店有何贵干?小人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