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开诚布公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钱氏估摸着纪春琳洗完了，端了一盘首饰走进房间。 纪春琳并没有如柳氏想的那样洗澡换衣，她寒着脸坐在椅上，犀利逼人的眼神让钱氏里直打鼓，试探着叫了声：“纪姑娘。” 纪春琳起身，斜睇着她道：“走吧，钱夫人。” “姑娘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钱氏强笑着装不明白。 纪春琳的心沉下去，这屋子里的陈设让她生疑，那么说，只是想诈钱氏一下，她期待钱氏训斥她‘无礼、狂妄’或者‘胡说八道’，然而钱氏的表情证明她猜得没错。“是殿下亲临还是秦先生？”纪春琳索性假设地更大胆。 钱氏瞪大眼睛，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纪春琳猜到了真相。她不是这个家的内宅管事，而是钱家主母，她准备带纪春琳去见的，自然不是钱府的小姐。 居然又猜中了，纪春琳无奈地长叹，催促道：“走吧。”既然跑不掉，不如早点见面问个清楚。 钱氏引纪春琳过去，到了房门外，恭敬地说道：“纪姑娘，请。” 纪春琳揎帘进去，一个白衣男子背手站在窗前。 “秦先生。”纪春琳恨恨地唤道。 他闻声回头，正是秦晏。看到纪春琳风尘仆仆的模样，秦晏微微有些诧异，问道：“纪姑娘舟车劳顿，辛苦了半月，不想洗澡换件干净衣服？” 纪春琳咬牙冷笑，“小女何德何能，让先生如此挂心？” 秦晏笑如春花灿烂，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正准备喝，见纪春琳还站着，连忙指着椅子，示意她坐。 今儿这事绝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完，若傻站着装门神终还是自己吃亏，想到这，纪春琳不客气地坐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秦晏笑眯眯地给纪春琳续满，纪春琳再次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下，直直地看着秦晏。 秦晏并不说话，小口小口细呡着水，望着纪春琳笑。 纪春琳知道，对秦晏这种自以为智力过人的人来说，任何谩骂与指责都是一种变相的称赞，是以不管她觉得秦晏那张笑脸多可恶，多想狠狠朝他脸上踩上几脚，纪春琳始终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秦晏眼里的戏弄慢慢变成欣赏，收了脸上笑容，诚恳而认真地问道：“纪姑娘，如何猜到是我？” “我这个模样，还会有人想劫色吗？”纪春琳无奈地设问。 ‘哈哈哈哈’，秦晏鼓掌大笑，瞧纪春琳没黑的那半张脸气得乌云密布，索性站起身，边笑边来回踱着圈子，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发泄他满心的欢乐。 秦晏忽然站住脚，敛了脸上笑容，盯住纪春琳问道：“纪姑娘，有没有兴趣猜一猜，我这样做的目的？” 纪春琳原本要回他一句，‘正常人哪知道变态的想法’，又不想被他小瞧了，瞪着他仔细地回想。今天这事，她只是在见到那个洗澡房间的精致摆设时才产生怀疑，如果钱氏沉得住气，未必能猜到这是秦晏布的局，可秦晏认为有迹可循，能被她猜中，到底是哪里有破绽？ 离开邺城的这半个月，要去什么地方一直是由纪春琳随兴决定，只有今天来到钱府走投无路，期待危难时能得到赵岳的帮助，随他一起过来。回想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纪春琳完全无法相信赵岳是秦晏的人，他的热心和单纯居然全部是假的，这让纪春琳觉得心特别地疼。 “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女子，不是逃婚，也不是投奔亲友，无缘无故到处乱跑做什么？”这样孩子气的话语居然是深思熟虑后说出来的，这让纪春琳如何相信？ 等等，纪春琳忽然记起赵岳反反复复问过的那个问题，“纪姑娘，你真的没有亲戚朋友可以投奔吗？”“朋友，老师，故交，一个可以投靠的人都没有吗？”“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难道你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就没有一个危机时候可以投奔的人吗？”他为什么那么关心自己有没有可以投靠的人？自己已经明确回答他‘没有’的情况下，还一遍又一遍地打听，之前自己只是以为他是替自己着急，现在想来，或许，这正是秦晏最关心最想知道的问题？纪春琳想着，抬头看向秦晏。 从纪春琳陷入沉思，秦晏一直坐在她旁边，认真地打量她。以前在暖香阁，只觉得她色艺俱佳，从来没想到她有足以和自己相提并论的智力。她讲的那些充满寓意的小故事，仙品点心店开张的种种营销手段以及她拦住朱厚燮马头，恳请他废除人祭的坚持，林林种种回旋在秦晏的脑海中，连她将枯草放在熄灭的火堆上做成热坑，都让秦晏觉得十分可爱。早知道如此，或许当初不该将她引荐给朱厚燮？ 我在想什么？!秦晏猛地一惊，赶紧将那个愚蠢的念头从大脑中清理出现，朱厚燮是他的梦想和希望，断然不可为那可笑的儿女之情，背叛伤害朱厚燮。 秦晏惊醒之际，突然对上纪春琳探究的眼睛，马上心虚地转过脸，万万不能被她窥去了他的想法。 纪春琳厌恶地皱起眉，那样心虚，不知道这小人又起了什么龌龊念头？ 秦晏调整好心态，启颜笑道：“纪姑娘可猜得了？” 对于自己猜到的答案，纪春琳觉得心里没底，自己只是青楼出来的毁容女子，她投靠什么人，对朱厚燮和秦晏来说，重要吗？ “为什么，你想知道我想投靠什么人？”纪春琳问。 虽然秦晏期望纪春琳猜出答案，但当他听到纪春琳问出这个问题，还是吃了一惊，由衷地拍掌赞道：“纪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居然真让你猜得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纪春琳道：“既然你问了，我答了，我们开诚布公地将这件事说清楚，可好？” 秦晏轻轻地点头，“纪姑娘说的正是我想说的话，这件事，已经兜了太久的圈子，我也期待纪姑娘能和我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