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计成
后世史官做《武后传》，其中记载：武后纪氏幼年家贫，陷于妓家，性刚烈，客皆不喜。成祖敬其品性，赎之，欲立为妃。高祖恶其出身，不许，另聘京城田氏为妃。 将宣自己进京完婚的圣旨扔在桌上，朱厚燮起身走到窗边。他知道秦晏的计划一定会成功，他唯一担心的是纪春琳。自从那日离开王府，朱厚燮听说她一直卧病在床，生命垂危。 朱厚燮去看过她，怕惹她怒，站在窗外远远看着。她躺在床上，垂下的床幔挡着，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朱厚燮却感觉得到她的悲哀与绝望。他明白，良娣的封号不能抹煞他犯下的错，令她原谅宽恕他。 “殿下不用担心，属下已经安排好一切。”秦晏在一旁低声说道。 朱厚燮偏头看着他，久久地看着，一言不发。 这段时间，安王娶亲的事一直是大众热议的话题，纪春琳是暖香阁清倌的事很快为世人所知。众人的好奇心让暖香阁的生意好到爆棚，李mama惶恐之极，带重礼来仙品点心店道喜，被小姜挡在了门外。 不过几天，圣上大怒，下旨痛斥朱厚燮的事又传满整个邺城。老成有智的乡绅暗舒一口气，若风尘女做安王妃，对邺城的社会风气该是多么恶劣的影响，众人齐齐上书，称颂圣上圣明。 不管外界如何喧闹，仙品点心店的后院始终如无波死水，每个人都静心屏气，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路，唯恐惊扰到床上的纪春琳。 纪春琳并不相信黑白无常说自己阳寿未绝，死都死不了的话。这半个月的时间，她一直等小红和小姜放松警惕，好容易某次小红不在，小姜累得伏在床边睡着，她挣扎着爬起来，将自己挂在梁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清清楚楚地感受着脖间传来的痛楚，却连昏迷都做不到。 这件事发生后，纪春琳彻底地绝望，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然而朱厚燮派来的大夫每天都会要小姜给她灌下十来碗提气养血的大补汤。 这段时间，小红的眼泪都没干过，自从纪春琳从床上爬起来吓了大家一次，她和小姜两人日日夜夜在纪春琳的床边守着，一边都不敢离开。 婵娟蹑手蹑脚地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望着对门的小红似乎有话说。小红轻轻踢了背对着门的小姜一下，向她微一扬下巴。小姜会意，走出去，合上门问道：“什么事？” “秦大人来了。”婵娟小声地说。 小姜冷笑：“他来用得着禀报吗？这里，谁能挡住他？” “他送来了一个人，自己走了。”婵娟小声解释。 “什么人？”小姜随口问道，她对秦晏那边的人通通没有好感。 “是个女人，她说，她叫小葵。”婵娟说。 小姜大惊，失声问道：“她在哪？” 小红在屋里听到小姜的惊呼，暗暗皱眉，这丫头一向沉稳，怎么突然一下这样失控？原以为小姜会马上进来，告诉自己婵娟带来的消息，哪知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她们两人竟跑下楼了。 小红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却不敢走，看着纪春琳惨白的脸色叹气。 不多时，‘腾腾腾’的脚步接连响起，门，一下子被推开。 “姑娘，求求你救救公子吧!”一个女子闯进来，扑到床前。 小红唬了一跳，定盯一看，竟是小葵，“你怎么在这里？”她惊问。 小葵没时间和小红细说，她跪直身子，正准备向纪春琳详细解释，看到枕上人，猛地瞪大眼睛，失声问道：“这是谁？”床上躺着的人整张脸煞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根本不是小葵记忆中那张阴阳脸。 “是jiejie。”小红说。纪春琳脸上的黑斑出现得奇怪，消失得也奇怪。那一日，她和小姜被秦晏带到昭熙堂，两个人侍侯纪春琳洗脸更衣。水撩在纪春琳的脸上，黑斑如墨见水，顷刻化为乌有。 这件事，让小红认定朱厚燮就是纪春琳命中注定的男人，只是两人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如何能修补得好？小红担心纪春琳的身体的同时，也常常思索这个问题。 看着和记忆中迥然不同的脸，小葵有些迟疑，低声唤道：“姑娘？我是小葵。” 自从那次寻死失败后，纪春琳便象自闭症病人一样，对外界的事物通通没有反应，小葵的呼唤对她亦没有丝毫作用。 小葵紧皱眉问小红：“姑娘，这样多久了？” 小红拣重要的事详细和她叙说了一遍。 离京到现在，自己一直被秦晏关押，不知道京中形势如何。多耽误一刻，龚文彰便多受一分苦。小葵打定主意，伏在纪春琳的身边继续低声呼唤：“姑娘，我是小葵，公子在京中很危险，求你救他。”手抓住纪春琳的手，使劲地掐她。小红和小姜的视线被她的身子挡住，看不到她手上的小动作。。 感觉到手上的疼痛，纪春琳慢慢睁开眼睛。 “jiejie!” “姑娘!” 看到纪春琳睁眼，小红和小姜欣喜地扑过来。 纪春琳目光直直地看着小葵。 “是我啊，姑娘，我是小葵。”小葵以为纪春琳没有认出自己，连忙提醒她。 纪春琳瞪着她。 对视片刻，小葵猛然惊觉，纪春琳并不是不认识自己，她的目光充满悲哀，显然知道自己的来意，由此绝望。 “姑娘，”小葵有些愧疚，可自己来的目的却不能不说，她道：“求你救救公子，他因你拒圣上赐婚，后被考生舞弊案所累，入狱已经一个多月了。” 什么？!小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小葵。 太熟悉秦晏的手法，明明龚文彰入狱在自己被朱厚燮强推之前，纪春琳却不相信这件事和秦晏无关。她恨，好恨，却不能不低头。“扶我起来。”纪春琳虚弱地说着，伸出骨瘦如柴的手。 小葵去扶，纪春琳无力地推开她，向小红伸出手，小红连忙扶她坐起。 小葵垂眉退到一边。 小姜疑惑地看着，不明白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纪春琳会这么厌恶小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