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探望

    一听到乔氏到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开启了战斗模式。

    碧柳上前，将织金重锦引枕垫在沈嫡珠的身后，扶她坐好，又将绣了大朵牡丹的织锦毯子往嫡珠身上盖了盖，动作一气呵成。转头又拉了刘mama手道，“前日孙小姐央我绣的荷包，那雀儿的眼睛如何都绣不好。mama针线活好，且往内阁里去教教我。也好叫我在孙小姐那交了差事。”

    这孙小姐说的是沈嫡珠已故大哥的独女珍姐儿，因是遗腹子身世可怜，沈嫡珠又是她嫡亲的姑姑，自是对其照顾有加。珍姐儿也着实腻着姑母。一听提到孙小姐，刘mama表情柔和下来。说道，“只挑了适当的珠子镶嵌上去便就活灵活现了。”

    碧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多亏mama提点。”说着又拉了刘mama往内阁走，偏要叫她帮自己。

    刘mama自是放心不下，唯恐那乔氏来欺负了自家小姐。点翠也上前去游说刘mama，刘mama叮嘱嫡珠两句，便也无可奈何的往内阁去了。

    点翠见刘mama和碧柳进了内阁，长舒了一口气，若她留下，必定又要和乔氏起口角，没得挨一顿板子自己遭罪，又让姑娘为难。

    嫡珠自知她心中所想，抿了抿唇，召唤点翠，“去外面迎了太太和三姑娘进来吧。”

    点翠唱了一声喏，便转身迎了出去。须臾，便见门帘一晃，先后进来两个俏丽身影，披金戴银将人晃的睁不开眼睛。

    乔氏率先走进门来，坐在嫡珠床边，慈母关怀模样，探了探她额头，又拉起软弱无力小手，细声细气道，“好孩子，可怎么糟了这么大的罪。今日可好些了？”

    嫡珠也装出一副孝顺模样，诚惶诚恐道，“劳烦太太挂心，全因着我不小心吃坏了东西，才累的太太跟着cao心。又是请大夫抓药，又是送补品进食。太太是当家主母，大嫂子日日吃斋念佛，我们姊妹年纪又小，没个贴心的人帮衬打理。伺候父亲，教养子女，管家经营，阖府上下哪一处不要太太cao心照料，我却还给您添乱，哪里有不快些好起来的道理。”

    乔氏听了这话，面露尴尬之色。嫡长媳孤儿寡母，日日吃斋念佛为什么？沈嫡珠这话说的诛心，可却句句都是在为乔氏着想，忍着怒气，乔氏依旧一副慈母样子。拍了拍嫡珠的手，“怪道你父亲常常夸你懂事，好孩子，只要你念着我的好，便就是苦点累点便也都值了。若是沛之也能知道我的苦衷……”说着渐渐哽咽，语焉不详。扯了锦帕来擦泪。

    一旁沈玉珠瞧见了，也红了眼眶，上前来搂住母亲。母女俩一副受气模样。屋内隐隐传来咬牙声，一屋子仆妇丫鬟，似乎都在强忍着不要发作。

    乔氏害的嫡珠母亲与表姐沦落在外，弟弟险些夭折，又钳制着大嫂母女两个。念她的好，沈嫡珠是脑子坏掉了不成？她恨不能将那乔氏千刀万剐，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凭着过硬的心理素质，沈嫡珠又笑的温柔无害，拉住乔氏安慰，“前头两个哥哥殉国后，父亲不易又得了个嫡子，自然是爱若珍宝。沛之自小是被宠溺惯了，娇宠任性总是有的。我俩虽是孪生，我比他早出娘胎几分钟，是个jiejie。回头我会好好劝劝他，他有他的不顺心，太太也有太太的难处。都住在一个屋檐下，全都是父亲的心头rou，只相互理解忍让些，便也就相亲相爱了。”

    乔氏感激涕零，拉了沈嫡珠夸的花儿一般。虽明知是虚情假意，一旁玉珠难免心里吃味。对沈嫡珠道，“镇国府老太太最喜欢jiejie，跟母亲念叨了多少次要见jiejie。偏jiejie今日病了，不能去镇国府，可不知老祖宗得有多失望。”

    嫡珠抬眼去看，见玉珠今日穿了一件玫瑰金镶嵌红玫厚绸的灰鼠袄，头插丹凤衔红宝累金丝珠钗，耳坠玛瑙珠，手腕上挂了一只银叶丝绕翠玉镯子，一身明丽打扮更衬得她如兰花一样娇媚可人。沈玉珠生的如此美艳，大部分遗传自生母乔氏，如此美人缱绻温存，也难怪武昌侯会变心。

    沈嫡珠只当没瞧见沈玉珠得意忘形的模样，道，“meimei替我在老祖宗面前尽尽孝道也是一样。”

    沈玉珠还想多说两句，却被乔氏拦下。叮嘱几句嫡珠要好好在家养病云云，便带着女儿走了。

    应付走了她们，嫡珠只觉得身心俱疲，软软的靠在引枕上，微微闭了眼睛。

    点翠知道，她自然是又被那母女两个惺惺作态的嘴脸恶心的够呛。想要上前去劝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倒是嫡珠先开了口，“我没事，这些年早就见惯了她们这幅嘴脸的。只是沛之不知这内宅里面的弯弯绕，只一味的与她们母女斗气，忤逆父亲，又不好好读书。眼瞧着便也满十五岁了，科考连连不中。倒是四弟出息，家学里先生都夸他读书上进，父亲也喜欢他懂礼儒雅。这袭爵素来是即嫡即长，可却也不是没有变数。自古多少嫡子落配却便宜了庶子。况且老四又比庶子高贵。父亲已然偏了心向着他。母亲与我虽不求沛之袭爵享受荣华，可他若不上进，不站稳了脚，父亲在时尚且能自在度日，待到父亲百年之后又当如何？我如今还在娘家，虽然自身岌岌可危，却也能时时提点他。倘若他日嫁做人妇呢？娘家事又能cao心多少？乔氏的心狠手辣，我是见识过的。不能不提前防范。”

    嫡珠叹了一口气，满脸忧心。

    点翠在一旁看着揪心，姑娘无非也是个还没及笄的孩子，却要处处cao心，处处防范。明明她才是尊贵的嫡出小姐，可偏却处境如此艰难。吃穿用度全比不上乔氏出的三姑娘玉珠。侯爷也像瞎了眼一样，不闻不问。当真是有了后妈，便有后爹。点翠心中愤恨，嘴上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嫡珠扯出一丝笑来，抬头去看点翠。“母亲若在府上，必定是希望我能嫁进镇国公府的吧？”